“你身上的伤太重,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痊愈,加上还得分心照顾侄儿,要是被你的对头追上那怎么办?”萧夫人缓缓别转清丽脱俗的俏脸,沉声道,“我们村地处偏僻,人丁稀少,一时半会儿没有人会找到这里。依我看,你何不在此休息几天,待身体康复大半再走不迟。”
萧夫人这番话说得孟飞感激不已,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娇弱少妇竟然如此仗义,宁肯冒着莫大危险也要收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是修罗教在西北的势力实在太大,万一让鬼冥君得知自己曾在此处落脚,以他凶残暴虐的性格只怕不杀尽全村之人泄愤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夫人见孟飞仍无留下来的意思,玉容稍敛续又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立刻带着侄儿离开,能够顺利躲过仇家的追杀,可是这样没日没夜地赶路,孩子受得了么,要知道他才半岁,无论如何也经受不起长途跋涉,颠沛流离的煎熬啊。”
此话一出,孟飞登时打了个激灵,大哥临上五云山之前的殷殷嘱托,大嫂临下天山之巅的淳淳期盼,霎那间在脑海中不断闪现。鬼冥君既然到得天山,返回探听大嫂的消息断无指望,唯有独自一人带着逍遥回返中原。可是自己重伤在身,又没有半点照顾婴孩的经验,如此长途跋涉的奔波委实难以护得侄儿周全。与其匆忙离去,倒不如豪赌一把索性呆在此处,一来休养生息,二来也好向萧夫人请教请教抚育孩子的经验。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么?”萧夫人似笑非笑的望着孟飞,仿佛有些强迫的意味。
“夫人盛情难却,在下……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孟飞沉默片晌,感激涕零的说道。
“吱呀”正说着简陋的木门突然打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跑了进来。
“如烟,快叫叔叔好。”萧夫人会心一笑,轻声告诉孟飞道,“我女儿年纪不大,人却调皮的紧,整个村子没有不烦她的。”
“叔叔……不好。”小女孩先是乐颠颠地跑到孟飞面前,接着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最后一吐舌头飕地躲到了萧夫人身后。
“如烟,怎么说话的!”萧夫人嗔怒道。
“呵呵,没关系。”孟飞微微一笑,这样淘气可爱的小女孩他算是第一次看见,开心都还来不及哪会生气呢。
“我……我不是说叔叔不好,我是想告诉你们,叔叔……叔叔他带来的小娃娃他……他……”萧如烟涨红了脸,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逍遥怎么了?”孟飞忍住伤痛,从炕上一跃而起,正待飞身掠向隔壁的屋子却听萧如烟接道,“他傻傻的就知道笑,一点都不好玩。”
听到这里孟飞只觉哭笑不得,“噗”地跌坐在床,刚刚提起的内劲顿时失去掌控,四处消散,刺激得他气血上涌,咳嗽连连。
“你……你不要紧吧。”萧夫人一边扶住孟飞,一边恨恨地瞪了女儿一眼。
“嘿嘿,叔叔也被我骗咯。”萧如烟做了个鬼脸,悄悄地溜了出去。
“没事。”孟飞被萧夫人扶着,鼻端离她的脸颊只有半寸,闻到的尽是如兰似麝的女子体香,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我去照顾孩子,你好好休息吧。”萧夫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悄脸涨得通红,急忙松开手,呐呐地退出门外。
孟飞笑着摇了摇头,正襟端坐开始运功疗伤,鬼冥君的焚阳灭野掌炽热无比,专伤对手五脏六腑,七经八脉狠辣非常。幸喜下山之前自己服过天山雪莲,拼掌之时药性仍在,方才不致内外俱损。可惜为了躲过修罗教的追杀,自己竭尽全力,彻夜狂奔,导致内伤大大加重,眼下纵然再服天山雪莲最少也得在七日之后方能功力尽复。
夜里,萧夫人特别宰了一只羔羊款待孟飞,饭桌之上她饶有兴致问起家乡的情况,孟飞就己所知一一回答顺便也请教了不少照顾婴孩的经验。
“孟大哥,今后你准备带着逍遥去哪?”听完孟飞简单的诉说,萧夫人柔声问道。
“去哪?”孟飞露出凄然的色,苦笑道,“唉,说实在的,现今我算是孜然一身,穷途末路,天下虽大未必就有一个能容得下我的地方。”
“怎么会呢?你是好人,好人终归是有好报的。”萧夫人仰首凝视着窗外深邃的夜色,像给触及心事般,良久才轻叹道。
“不,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孟飞不愿在她面前谈及江湖中事,索性一语带过。
“娘,你不是说我小时候很爱哭么,怎么逍遥弟弟他就只知道笑啊。”萧如烟嘟弄着嘴,不解地问道。整整一天她使劲浑身尽解数,千方百计地想把任逍遥弄哭,可是被无论被自己怎样“折磨”任逍遥始终笑脸不改,搅得一向以捉弄旁人取乐的她大是气馁。
“呵呵,如烟这回你总算遇到对手了吧。”萧夫人会心一笑,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娇靥,怜爱的说道。
“哼,才不呢!”萧如烟一扭头,伸指戳向任逍遥的脸蛋,谁知任逍遥的小脑袋顺势一转,嘴巴微张不偏不倚恰巧咬住了她的指尖。
“哎呀!”萧如烟吓得掉了起来,萧夫人和孟飞则看得哈哈大笑。
“娘……娘……不许笑。”萧如烟一跺脚,晃动着脑袋撒起娇来。
“唉,真拿她没办法。”萧夫人轻垂螓首,苦笑道。
“小孩子嘛,调皮一些是在所难免的。”孟飞说着说着陷入了沉思,记得大哥尚在人世之时,刚刚出生没几天的任逍遥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哭鬼,无论白天黑夜动不动就大哭小闹,搅得旁人心烦意乱。大哥辞世后,自己跟随大嫂千里逃亡,躲避修罗教追杀,其间明显感觉到侄儿哭闹的次数日渐减少。这回独自带着逍遥从天山下来,更是从未见他掉过半滴眼泪。
“孟大哥你……你怎么了?”萧夫人见孟飞目光呆滞半晌不语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孟飞回过来,匆忙应道,“对了,萧夫人,一般来说小孩子要到多大才不会随随便便哭脑啊?”
“这个……”萧夫人想了想笑道,“怎么说也得到三、两岁以后吧。”
孟飞听罢,内心巨震,一个半岁大的婴孩在亲生父母先后离他而去的情况下,不但没有时时吵闹,终日哭泣反而以笑脸面对一切事物,似乎早已将烦恼痛苦全部抛诸脑后。小小年纪的他虽然未必懂事,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不畏艰险,愈挫愈强的豪情壮志,自己身为孩子的叔叔,更应当坚定信念,鼓起勇气,一手担负起大哥大嫂交予的托孤重任,誓死将逍遥养育成人。想到这里,孟飞心中压抑许久的忧愁与苦闷登时一扫而空,重又恢复了昔日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英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