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自己一身的龙袍在她身旁席地而坐,看著凝望著湖面的她。
“你哥哥已经死了,他真的已经不在人世。”
那万丈深渊如何能够活命,只怕是早已尸骨无存。
洛羽没有开口,其实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那空荡荡的心就是证明。
“我一直期盼,突然某一个午後,哥哥就站在那里,笑著叫我的名字,说著他答应我的承诺。”
手抬起,指著竖琴所在的树荫下。那里,一直是云歌遥最喜欢呆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她。
“你知道吗,哥哥一直很疼我,他说他最开心的是就是我每天都可以快快乐乐的。”
心好痛苦,她只想要找一个倾诉。或许,只因为总是能在他身上看到云歌遥的影子。洛羽已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将那个疼爱自己的云歌遥描绘出来。
“哥哥说,他的羽儿应该是天上的仙女,应该生活在美丽的仙境中,那里只有快乐。只要有他在,他就会永远保护羽儿。”
听著她的诉说环顾著周围的景致,这大概也就是为何整个宫殿中只有飞羽宫中满是琉璃鲜花,亭台楼阁无不是金雕玉砌,在阳光下笼罩著一层朦胧的光晕。
再回头却对上了她的眼眸,眼中的晶莹恐怕是强忍著的泪水。
她看著他,而他再也别不开眼。
☆、34 动心 4
徐徐而过的微风摇曳著罂粟花枝,将赢纣和洛羽的身影隐藏的明灭可见。
阳光下的洁白脸颊上流过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掌心碾碎的罂粟花瓣上。
何时,一双大手已抚上那脸颊。又是何时,指腹已抹去那泪珠。残留在指尖的晶莹光泽,一点点的渗入冰冷的心。
面前的人是谁?她分不清楚,只是依稀仿佛,看到了云歌遥的脸庞。笑著,爱怜的为自己抹去不快。
只感觉温暖的掌心将她的脸颊若珍宝一般的捧起,冰冷的唇瓣上多了一些软软的暖意。
她合上了眼,小手将捧著自己脸颊的衣袖抓紧,贪婪的摄取著遗失了的温暖。
不自觉的覆住了那娇豔欲滴的红唇,手掌温柔的压在她的脑後,一点一点的窃取那从未碰触过的甜美。两片饥渴的唇瓣似是遇到了琼脂甘露,尽其所能的吸吮品尝著。
直至一阵凉风惊醒了沈醉在其中的赢纣,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
可与她的青丝纠缠在一起的五指已无法抽离,抚著那被自己吻肿的唇瓣,明知道她此刻意识不清,却忍不住吻过了她的眉心,她的紧闭的眼眸,小巧的鼻间,将她脸颊上的泪痕一一吻去。
已被惊呆的云燕和云雀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等醒悟想上前阻止时却被赢不讳和霍相如捂住了嘴拖至一边。
“唔……放开我!”
云燕好不容易挣扎开赢不讳的钳制,只想要上前将公主喊醒。
“不要抓著我!公主她发病了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若是她知道会伤心的!”
她想要上前,却被赢不讳死死地抓住。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此生公主只想将自己给一个人,只是那人是公主永远不可以碰触的。所以公主选择残忍的放弃,却死死地守著自己的那一份不可以说出口的感情。
“无论如何,至少她现在未挣扎。”
赢不讳自然不会知道这段一直被洛羽隐藏的感情,自然更不会理解此刻云燕和云雀的焦急。
“别忘了,他是皇帝。如今你们已不再是云国的人,若没有他,你们的公主又如何还能是一个公主。”
霍相如虽然说的隐晦,但其实已经是在提醒她们。如今整个天下都是赢纣的,他真的要一个女子,没有人能够阻止。
“至少,陛下可以保护公主。”
见著两人还是在挣扎,赢不讳吼出了口。他从未见过主子失控,那一幕同样也深深地震撼了他。可是,他看到了主子那抬头,已知道此刻的主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云燕和云雀停止了挣扎,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
赢不讳说的没错,云国早已不复存在。如果她们所拥有的一切,否是依附著赢纣。
罂粟花中的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唇紧紧相贴,仿佛能从彼此间得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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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中的粥一口一口的喂到洛羽口中,而洛羽被动的吞下去,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见她对於下午之事并未多问,赢纣已明白她忘了。
那时的她大概是犯病了,当自己放开她时她已昏厥,再醒来时也没有同自己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情不自禁是什麽,或许就是她曾经说过的爱。他从未碰触过,也从未有人教过他。
“你很爱云歌遥吗?”
放下了手中的碗,赢纣轻轻地开口。
闻言,洛羽微微的身子一颤,却在片刻後有些颓然的苦笑。
“是啊,我很爱他。因为他是我哥哥,也是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
因为他的不了解,所以她可以坦然的将这份感情当做是兄妹之爱说给他听。
至於下午的那些记忆,洛羽是真的不曾记得。就算记得,也只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而那人是云歌遥。
“爱……什麽又是爱?”
他真的不知道,是此刻看到她那麽不开心,心也会揪著疼的感觉吗?
赢纣的问题让洛羽垂下了眼眸,看著自己的衣角。
“爱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已觉得足够。哥哥说过很喜爱我,所以只要看到我的笑颜,他就会很满足很高兴,他说那就像是得到了全天下一般。”
她笑了,那份甜美的滋味如何不让她发自内心的笑。只是,笑完之後呢?说这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在,她和他始终都只能是兄妹。
耳边是她淡淡的话,眼中是她浅浅的笑。
第一次看她笑的如此甜美,仿佛他得到了一切。
暮然惊醒,原来这就是她说的那一席话,原来他真的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
可是,她此刻的眼中哪里还有笑,只有让他心痛的苦涩。
“我想,你哥哥一定是真的很爱你。”
只因为,他感受到了那种爱意。不过,赢纣是分辨不出兄妹之爱和男女之爱的,他的观念里从未存在过爱,更不会有这种伦理的束缚。
一语惊醒梦中人,洛羽抬首看著赢纣。
“你……”
为何要替哥哥说出他必须永远藏著的话,为何要让她知道。至少让她欺骗自己,只有自己有这种非分之想。哥哥是完美的,他不该爱上自己。
“我代替你哥哥,爱著你,好吗?”
爱了以後,该是什麽样子的?他不知道。
是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接替另外一个人,继续爱著她呢?
他的话,让洛羽惊吓的回不了。
一阵碗碟坠地的声音惊醒了洛羽,端著茶水进门的云燕被自己所听到的话吓到,手一松,玉茶盏摔得粉碎。
回的洛羽猛力的摇头,霍然站起身子,不断的摇头後退。
“不,我不要……你不是哥哥,又如何代替他?我不要!”
转身跑出门口,直到累了倦了,趴在满是罂粟的花丛中,无法克制的哭泣。
哥哥,你在哪里,为何不回来?
羽儿什麽都不要,只要哥哥啊!
看著洛羽奔离,看著云燕追了出去,赢纣坐著未动。
“陛下……”
赢不讳有些担心的上前,方才的那些惊诧都不比不上此刻的担心。
“因为云歌遥对她而言是唯一的,所以我不可以代替吗?”
是在自问,还是在问赢不讳,没有人可以回答。
☆、35 动心 5
宫中的流言蜚语四起,就算是知道,洛羽也从没有放在心上。
那日赢纣所说的话,她选择了将它忘记,所以她依旧可以坦然的面对他。
“你不再弹琴了吗?”
陪著她,坐在湖边,却已经许久未曾听到琴声。
“嗯。”
望著湖面,看不出洛羽到底在想什麽。
“那……可以再弹一次吗?”
他想听她的琴声,哪怕知道那是为了云歌遥而弹。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侧过头却发现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因为,那是弹给云歌遥听的吗?”
看著她的侧脸,美丽的容颜上很平静,如同面前的那湖水一般。
一点一点的转过头,总觉得今日的他很怪,所以洛羽带著疑惑的看著他。
当看到那双眼眸,他知道,她忘了。
她的心里只记得和云歌遥的一切,她的眼里也只有云歌遥,自己所说的所做的,她不会记得。
垂下了头,他的嘴角有勉强的笑意。
“那你如果有一天想弹了就告诉我,我想听。”
哪怕那不是属於他的,他还是想要再听一次。
“嗯。”
屈起双膝,将自己蜷缩了起来,洛羽很少有多余的心思留给赢纣,所以并未在意他所说的话。
两人静坐了许久,一直未有人开口。
“羽儿,我以後可以一直叫你羽儿吗?”
每一次,他都在征得她的同意,因为她说过,她哥哥一直都是如此待她的。
她哥哥那麽爱她,这大概就是表现爱的方式吧。
乍听他的呼唤,让洛羽立刻回头看著他,却在看清他的脸听清他的话後,垂下了头。
“那是哥哥的。”
摇著头,她不想要别人这麽唤自己。
他不是哥哥,她不想再把他错认为是哥哥。
赢纣垂下头,许久之後又带上了笑意。
“那,我该如何唤你?”
她很爱云歌遥,所以为他弹琴,为他等待。
他无法介入她和云歌遥之间吗?所以,他也只能等待吗?
不明白今日的赢纣为何会问那麽多怪的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洛羽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有羽儿,是哥哥的。”
轻轻地说完,再一次看向湖面。
哥哥一直以来什麽都没有,除了她。她知道父皇从未爱过哥哥,无论哥哥如何努力讨父皇欢心。为了她,哥哥选择了云国。
哥哥曾说过,愿意保护她,保护她的云国。
如今他离开了,还是什麽都没有,甚至没有见到她最後一面。
没有心痛,因为赢纣不知道心痛是什麽滋味,只是觉得像是被人砍了一刀,很难受。
“那我唤你洛儿,好吗?”
“洛儿,你在想云歌遥吗?”
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赢纣却还是唤著她,期待她看向自己。
“洛儿,你很喜欢罂粟花吗?我让人培育更美丽的罂粟花,好吗?”
埋首於双膝间的洛羽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她的耳边只有静静的风声。
“羽儿,别睁开眼睛哦。”
捂著她双眼的手好温暖,只有此刻她才可以肆意的抓著他的手。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什麽都看不到。”
被云歌遥捂著眼的洛羽却一点都不觉得不安,安心的任由他带领著自己向前走。
“再一会儿就到了,别睁眼哦。”
闭著眼的洛羽唇角带著笑,点了点头。
终於,云歌遥的脚步停了下来,掌心慢慢的放开。
“张开眼睛,看看哥哥送给你的礼物。”
闻言,她听话的慢慢睁开眼。
飞羽宫三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悬挂於陌生的宫门之上,对上她的疑惑,他牵起了她的手走入了那道门。
金色的夕阳下,璀璨的光芒笼罩著门内的一切。
“这……”
“羽儿,这是哥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以後羽儿就可以生活在这里,铺满了琉璃的仙境中,永永远远的快乐无忧无虑。”
惊喜的环顾著美丽的宫殿,却隐约闻到一些淡淡的花香。
“那是罂粟,走,哥哥带你去看看。”
笑看著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她跟著他的步子一起奔向了宫内。
那里,是属於她的罂粟花园。有著他为她种植的四季不衰的罂粟花,有著他为她堆砌的琉璃瓦。他说,那是她的宫殿。
“有这些花儿,已足够。”
她终於开了口,打断了赢纣还为继续说下去的话。
微微一愣,片刻後,他突然已明白。
这里的一切都是云歌遥为她布置的,一直以来她除非这里从不去任何地方。
原来,她依旧只活在那个有云歌遥的地方。
“那……你想要什麽?”
他只想让她快乐,像那一天偶然所看到的那一抹笑一般,可以在他面前笑。
摇了摇头,她什麽都不想要,能拥有飞羽宫已经足够。
洛羽看不到赢纣,也看不到他此刻眼中的落寞。
“洛儿,那如果有一天你想到想要什麽了,就告诉我,好吗?”
又是静谧,她还是没有回答。
从前不觉得,此刻却格外的在意。
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与他所说的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
他习惯了这样子的相处,那时的他根本不明白心中总是掠过的那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原来,一点一点的,他是在明白他爱她。
“洛儿,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你是否恨我?”
他想要知道,之前他就一直执著於这个答案,可她从来不曾回答过。
如今,他更想要知道。
她如此爱云歌遥,而是他亲手杀了云歌遥,她应该是恨的吧?
但若是可以,她能不能不恨?
“那很重要吗?”
为何非要执著这个答案,她不明白。
“告诉我,好吗?”
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
可,她再一次的失去了声音。
她虽然已抬首,却是看著湖面。她的眼中没有了他,一片雾蒙蒙的。
她又在想云歌遥了吗?
“洛儿……”
唤著她,却无人回答。
悄悄地将手覆盖在她撑在地上的手背之上,可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洛儿,天黑了,云歌遥今日不会来的。”
因为关切,所以她的心思对他而言是透明的。
每一刻她想念云歌遥的时候,每一刻她忘记自己的时候,他都清楚。
“好羡慕你们,他最终挂念的只有你。如今他不在了,你依旧思念著他。”
他从未羡慕过什麽,她和云歌遥的感情却让他深深的羡慕。
可是赢纣不懂嫉妒,洛羽让她明白了爱,却没有让他理解嫉妒。
远处,赢不讳向他们走来,赢纣知道自己该去处理政务了。
“洛儿,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好吗?”
直至他走出飞羽宫,都未再听到她的声音。
“陛下,您开心吗?”
跟在赢纣身後,赢不讳大了些胆子开口。
“你逾越了。”
离开了洛羽,他又恢复了正常的赢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