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在他身后道:“老爷,太阳都落山了,夜里冷,您要站到什么时候?”
卢方身上穿的是咩咩兽毛做的大氅,贴身的衣物也都是咩咩兽毛编制的,全身暖烘烘,暖得都有些躁得慌,要不然他一个老人家好好地室内不呆干嘛跑到外边吹冷风?
冬天的太阳瞧着暖和,也敌不过雪化的冰冷。
老洪看到卢方脸上的烦闷之色,惊道:“老爷莫非有烦心事?”顿了顿,他恍然,劝慰道,“家业大了小辈多了,有些人难免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可他们私底下再闹,也不敢闹到您这里来。儿孙自有儿孙福,谁的儿子谁来教,您只管享自个儿的清闲,何必管他们那些糟心事。”
卢方这回真来气了,冷哼一声:“老夫吃饱了撑着才会操那份闲心。不是我说,老洪,你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啊,什么叫谁的儿子谁来教?你骂他们没教好儿子,不是把老夫给骂进去了吗?”
“哎哟,没注意。”老洪笑呵呵的转移话题,“那您叹什么气?”
卢方皱眉,又叹了口气:“老洪啊,咱们多久没赵道长的消息了?”
老洪:“挺久了。”
卢方道:“咱是不是还欠着他钱没给?”
老洪纠正:“不是‘欠’,是红利。您就为这个发愁?赵道长那个性子,来找您拿这笔钱不是迟早的事嘛,您帮他存着又没动过,发什么愁?”
卢方:“我不怕他找上门来,我怕他再也不出现。”
“这……”
赵小禾自从一个多月之前在青州现身过一回,就再也没有可靠的消息传出来,大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内容,甚至还有人讲赵小禾已经驾鹤归去,得道成仙,或者回到海外仙山的师门之中……不管是哪种猜测,大部分都觉得赵小禾可能根本不会再出现了。
尤其是,赵小禾对外宣告的开放农城的时间,已经超出了十天。
超出一天两天,仍然有人抱有期待。
超出三天四天,抱有期待的人开始动摇,到了七天八天、九天十天,人们不再抱希望,失望之余,谈论这些的人便越来越少。
少,不代表没有人还在坚持。
青州吴县的教书先生老陈仍然抱有期待。
夜已深了,万籁俱寂。
老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索性穿衣起床,走出门外,脚步不停,径自往村外走去。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老陈身上慢慢暖和起来,不远处一座村子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他放慢脚步,色略有迟疑,叹了口气,又掉头往回走。
赵家娘子,不,应该是农城城主告诉他的一月之期快到的时候,他便如今晚一般,总是忍不住悄悄走出村外,期盼着“不同寻常的事情”的发生。
到了白天,走在吴县的街上,到处都能听到相似内容的议论声:
农城的开放。
哪个幸运的家伙会被城主选中有机会一睹农城的模样呢?
每逢听到这些讨论,老陈总忍不住想加入进去,然后“不经意”之间透露城主选中自己的事实。他也只是想想,并不是喜爱炫耀的人,只是实在太过惊喜、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好运气真的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不同寻常的事情”从未出现过,还是已经出现却被他错过了?
老陈患得患失,从高兴、期盼到忐忑、忧虑,一个月已经过去,作为被农城主亲口邀请的一员,老陈连农城的影子都没见到,一颗心哇凉哇凉的,难道真的给他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