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玉殷回想起回到玉宇琼楼后,月娘倚在雅间门前,斜了她一眼:“哟,‘不流世俗’的主儿可回来了。我看,我们这玉宇琼楼也留不住您了,您自个儿抱着那‘直脖子的’,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玉殷战战兢兢上前一步,低着头,道:“月姨……”
月娘朝她一甩丝帕,挑眉道:“别这么可怜兮兮看着我。你来之前,你娘不会没告诉你,我这儿是个什么地方吧?还是说,你们娘儿俩都把这儿当做世外桃源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道:“我告诉你,我游月娘只认钱,想要在这地儿待着,就得给我赚来白花花的银子,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月娘那张绷紧了的胭脂脸在玉殷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夜里,屋里很静,点着一盏灯,芸娘和九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玉殷抱着那琵琶,手抚了又抚,像是要把每一条纹理都印在手心里。
玉殷有些憎恶月娘那副嗜钱如命的嘴脸,但也能理解她为何如此生气。更想不明白的,就是自己为何鬼使差地被这不起眼儿的琵琶吸引,又鬼使差地选择了它。
玉殷的目光在琵琶身上一寸寸游走,在昏暗的等下细细打量它的每一寸肌骨。
微昂的琴头上刻着一朵水莲,弦轴像是一个人发髻里插着的发簪,直颈像是一个人笔直的脊梁骨,手抚过琵琶周身的弧度,好像抚摸的是一个人上身的轮廓。
玉殷感觉双眼开始模糊了,开始重影了,眼前的琵琶开始幻化成了人形。她摇摇头,琵琶依旧是琵琶。她感觉自己陷入了魔怔,竟然在方才一瞬间,在琵琶身上认出了属于人的东西。
夜,笼盖四野。
秦淮河上水波荡漾,画舫上的灯笼烛影倒映在水面上,好像一颗颗星星坠落在水底。琴筝声从摇晃的画舫中传来,像是一只蜻蜓点水而来,唱的是《春江花月夜》。
玉殷抱着那把琵琶,背靠着窗,头靠着琴头,像是依偎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顿觉心安。她望着窗外秦淮河上的夜景,听者乐伎婉转清寂的歌声,指尖不经意从弦上划过。乐声如涟漪散开,如人语轻轻响在耳边:“唱吧。”
她如坠梦靥似地开口:“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她忽然怔住了,望着悬在半空的孤月轮,望着趁着夜色远去的河水。
她将半张脸藏在琵琶身后,夜色笼上一层朦胧,不知在想什么。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那张稚嫩的脸从琵琶后慢慢探出,就如三年后她初上胭脂时朝铜镜中探去。
转眼间,三年了。
☆、【第二章】玉宇琼楼不胜寒(1)
雅间的窗面朝着秦淮河,远远望去可见画舫游走,柳岸莺啼,姹紫嫣红映照碧水蓝天,好似一副绵延的画卷。
雅间内檀香微熏,丝罗幔帐被风吹得翩翩起舞,座中几位士子正品茗论政,一扇竹影屏风后,玉殷略施淡妆正弹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