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的林幻,即便重病,谈到规划,也能侃侃而谈,事到如今,她神色淡淡,想也不想,就回道:“没有打算。”
是的,没有打算,得过且过,走哪算哪。
这是一个让人痛心的答案。
楚胤沉默片刻,道:“昨日圣旨已下,不日,我就要离开晋京城。”
林幻:“恭喜,你能力出众,必能马到成功,祝你早日凯旋。”
听了这话,楚胤只抿着唇,默默看着她。
林幻又道:“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我们之间的交情,今日过后,也都扯平了吧,我如今情况,实在不适合交朋友,你虽贵为侯爷,深得民心,也不能这样糟蹋。”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但晋安侯与绝大多数人比起来,他就是好人,正人君子,明辨是非,这样的人,为了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影响自己的名声,实在不划算。
她见他,也只是想划清界限而已,实在没有精力去想其他了,哀莫大于心死,她如今撑着精神应付他,已是极限。
楚胤听了她的话,只道:“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林幻想说不,她实在很累,把话说完,她就想他立刻走,但抬眸,对上他深邃暗眸,拒绝的话就停滞嘴边。
也许是他把她从为难中解救出来,也许他是她落难时,唯一一个上门探病的,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有过后悔吗?”楚胤又问,语气似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这个问题,无疑是心口撒盐了,可惜林幻内心,毫无波澜,只淡淡看着他,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
已经发生的事情,谈什么悔不悔的,都没有意义。
楚胤要的,也不是她的回答。
问完后,就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对着窗外,沉默片刻,然后才道。
“我人生中,有过两件后悔的事情。”
楚胤背对着林幻,缓声道。
“十岁那年,我第一次随父征战,被敌人包围,困于景阳山,半月有余,弹尽粮绝,援军迟迟未到,当时山上,皆是大将,立过功勋,战功显赫,唯有一命将士,为我父亲部下,虽未立过功劳,却忠心可嘉。”
“后来父亲想到一个计谋,要指派一名将士,潜伏去到烽火台,点燃烽火敲响击鼓,声东击西,引开敌人,让众人得以下山。”
“但这是个牺牲自我的办法,父亲只同我说,未与旁人商议,手下皆是猛将,陪他一起捍卫山河数十载,他不想牺牲任何一个人,所以想只身前去,与我明说,是在告别。”
“常人言,擒贼先擒王,父亲为首将,他若身死,我军士气必衰,便有援军抵达,也无法击败敌军,十万军马,也将面临全军覆没风险。”
“那天晚上,我药倒了父亲,来到那名未立过功勋的将士跟前,跟他说,援军已到,但不知我等方位,需他潜伏烽火台,点燃烽火,方能与援军取得联系,再击败敌军。”
“那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将士,对我的话,不疑有他,只身前去,点燃烽火台,引开敌军,我们才得以下山,两日后,才遇到姗姗来迟的援军。”
“等我们抵达烽火台时,那将士尸首全无,却满地血迹,打斗挣扎痕迹明显,十分惨烈,父亲当场就甩了我一巴掌。”
楚胤说完,似沉浸在那段过往中,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