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始终未成秦皇汉武之事,当不起明君二字。
不过依萧卿所言,齐国萧鸾,可并算不得什么好邻居,真是让孤伤透了脑筋。
哎,为何齐君不是萧卿?
那样,孤便省心多了。”
萧衍听了这话,心中忽起波澜。
虽然他对齐王萧鸾有诸多不满,但却从来未曾动过取而代之的心思。
他此番北来,也只是为了寻回萧子良,期望能够辅佐高皇帝的二皇子重振南朝。
但是那日他读过萧子良转抄给他的江淹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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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彼可取而代也。”,确实也让他颇有感触。
今日元宏再提此事,又怎能不让他心旌一荡呢?
对弈的关键是静心。
尤其是眼下这四十五道棋盘,往往差不得一招。
萧衍心神之恍惚了片刻,便一连走了几步臭棋。
一条大龙竟然被元宏趁机断下半截肥尾,本来大好的局面,忽然逆转。
元宏得势,不免放声大笑,
“看来萧卿心中,的确藏有一番抱负,
只是碍于血统,不便跨出那一步。
卿观我元氏北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旧时王谢,今日崔卢,总有新族换旧族。
更何况,卿与齐国共一萧。
以齐开国高皇帝计,卿与萧鸾均在五服九族之内。
若是萧卿有意,孤也不吝玉成。”
萧衍自觉失态,忙叉手答道,
“惭愧,惭愧。
纲常岂可乱!
此事魏王休要再提。”
萧衍方才有些魂不守舍,但终究棋力仍在魏王之上,
虽然方才惨遭屠龙,但步步为营,仍然扳回了局面,收官盘面又变成了细棋。
终局数子,魏王竟然只以一子之差堪堪险胜。
当时规则没有贴目,黑棋赢一子也是赢,
但如果按照现代的成熟围棋规则来判断,胜方其实应是萧衍。
但无论如何,眼下究竟是魏王胜了。
以通幽境境越级挑战若愚境成功,元宏难免龙颜大悦。
便吩咐黄门设席摆酒,款待诸宾。
既然是以棋会友,这主宾的位置自然让给了萧衍,庆云敬陪末座。
两人这一局棋,明里是黑白之争,暗里却已是心有灵犀,缔结了口头盟约,少不得是要对饮歃盟了。
元宏捧起酒樽向萧衍遥遥示意。
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一杯入喉,元宏将眉毛皱得和陇西披霞岭一样,咋舌嫌弃道,
“这水酒真是淡出个鸟来!
怎么能用它来招待朋友?
朕的白堕酒呢?
赶快换朕的白堕酒!”
中常侍抱道德踏着碎步跑了上来,小声提醒道,
“虎牢的藏酒已经不多了。
今儿贵客多。
按这架势,大概只够两顿。”
元宏面露不愠,只是扬了扬手,
抱道德立即会意,赶忙快步下去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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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节的知识点我们主要讲围棋棋盘的演变。
在讲正事之前,先讲三个人,一个词。
一是中常侍抱道德,此人是史实真名?姓抱?抱抱的抱?恭喜,你猜对了,抱嶷字道德,孝文时期中常侍,在《魏书?阉官列传》有传。据说祖上姓杞,就是杞人忧天的那个杞。董卓乱国时期避难改姓为抱。这是个非常罕见的姓氏,入史书传记者,当书一笔。
第二个人我们要说一下李彪李平章。此人脾气比较耿,几次失官,但仍然圣眷不减。496年八月元宏幸华林园,是时李彪因弹劾赵郡王元干被免官,但《资治通鉴》仍并举李冲、李彪、高闾、王萧、郭祚、宋弁、刘芳、崔光、邢峦为当代文臣冠冕,李彪的顺位仅次于李冲,足见其重。这便是本作中李彪免官平章事的原型。
第三人是参与谋反的陆希道。他老爹造反伏诛,他也因此被流放辽西。但这小子后来还真的又得机会回调京师,官至前将军,州刺史,复封男爵。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也不多见,绝对体现了元宏的胸襟,所以书中又添加因果,备为一梗。
人说完了,我们再说这词。前文我们辨析外来语的时候,有读者私密我问“自由”这个词是否外来。当然不是了,今天我们特别要讲这个词,还要捋清“自由”这个词在东西语源中的不同,造成内涵上的本质差异。通过这种差异,我们便能理解一些西方魑魅现状。
东汉《风俗演义》,《后汉书》,均有用到自由一词。所谓“进退自由”,“纵舍自由”。自由,在汉语中是一个倒装词,就是由得自己(意愿)。这当中,重视的是主观的判断和思想。而西方所谓“freedom”标准牛津字典的解释是,不受阻碍(without anyone stopping you)的说与行事的权力。“free”的牛津解释是,没有特别的计划和安排。维基解释是随时可能变化。大家有没有发现,西方的所谓free,不问对错,没有谨言慎行的前提,只强调客观束缚。这种“自由”在社会形态中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精神寄托,与他们倡导的另一个概念“法制”,在哲学思辨上是完全相反的。而我们大脑中对于“自由”的印象,明显更接近古籍解释。西方学者对这种根本意识矛盾故作不知,因为他们对这一对词的用法,只是充作意识形态攻击的武器罢了。
“自由”,“宇宙”等概念的提法,在华夏文化中不但提出的早,而且解释更精辟,更科学。我们的文化,我们的语言早就赋予了这些词汇更深刻的意思。而我们却以为这些是“外来新事物”。这就是弱势地位文化的悲哀。
好,最后我们来说棋盘。四十五道棋盘当然是本作造梗的一个玩笑。这样的棋盘理论上黑白子各需一千余枚,这棋子得有多重啊!关于棋盘呢,考古学发现中有九路,十三路,十五路,十七路,十九路等等制式文物出土。唐朝以后基本定型十九路。但是在唐代以前,有关棋盘路数的书面说法,只有两种。一,东汉邯郸淳《艺经》云棋盘十七路。二,敦煌考古发现《棋经》中引用梁武帝萧衍棋著,说棋盘十九路。书面记录其实只有两个时间点,具体棋盘是在何时从十七路便为十九路的,无法得知。如果结合考古发现,其实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有多种棋盘制式并存的。
了解这一点有什么意义?现存最早的围棋棋谱——《孙策诏吕范弈棋局》,虽然仅存四十三手,但却是两千年棋道的活化石。这局棋谱用的是十九路棋盘,许多“专家”因此称其为伪本。其理论依据是东汉棋盘应为十七路。他们在引用这个结论的时候,大概都不知道这个结论是如何得来,有无旁证,以及纵向横向的对比。只引了东汉邯郸说的孤例,便盖棺定论了。这种做学问的方式实在要不得。本作结合尧作棋的说法,以及华夏大一统政权的郡县演变,拟合了天下逐鹿棋盘说,本是没有任何古籍可以作为佐证的。但是数字,时间点都与事实吻合,至于各位看官信或不信,那便各凭己心了。
另外,在文中我们还看到了萧衍“五岁坐照,七岁通幽,十一岁斗力无敌手。”的说法。这又是坐照,又是通幽的,难道是笔者剽窃某位巨巨的设定?非也!这是出自邯郸淳同学所著《艺经》对于棋力九品的划分,这也是当今围棋九段制最早的雏形。文曰:夫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若对比当今九段制,本文设定魏王四段,萧衍八段。这是因为萧衍棋力出众在史书上是有证据支持的,而且他有自己的围棋著作,倡导并举办过全国性的围棋段位赛。对围棋比赛略有了解的读者应该知道,四段赢八段,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同为职业选手,初段放倒九段都不算鲜见,何况萧衍自己分心旁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