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走边想,就不知这是薄情郎留下的,还是绿珠自己的了。
活动了一会儿,身体的热乎劲儿渐渐散开。
俄顷,属下将捞上来的宝物呈在木盘里送了进来,排开搁在琴案上。
他走上前一端,这些宝贝件件价值不菲,其中有一件格外扎眼,是个掌心大的玉环,白脂质地,透可见光,湿润细腻。
倒不是此物格外珍稀,值得他高看一眼,而是此物的原主人,他竟然认得。
这玉环原本属于中京府尹毕鸿毕大人,只在重要场合,他才会佩戴,身为亲信,童玉宸自然知悉。
但府尹大人为官清正,恪守典律,并无“狭”妓之风。
就不知此物为何会出现在物证之列了。
难道是小偷偷走后,转赠给了绿珠?
可哪家的小偷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事情有些离奇,引发更深入的考量——玉佩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折损府尹大人的名声,如此一来,并无好处。还不如……谣言止于智者!
如此思来,身随心动,静悄悄将玉环塞进了袖袋,虽四下无人,但也心虚得冷汗涔涔。
这还是头一遭,他对查案的物证下手。
木盘中宝物琳琅,手下人未必能注意到,但他还是因为滥用私权,偷藏证据,感到背有芒刺,浑身不自在至极。
感觉暗里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牢牢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有一刹那,他想要还回去,可过了那一刹,忖念起府尹大人的功绩,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在职,大小案情无不认真受理,使有罪者法网难逃,无罪者不蒙不白之冤,如此好官,实属难得,不该为这点小瑕疵断送宦海生涯……
这样想,人才渐渐好过起来。
该查已查,该问已问,云板传来亥时声响,他步出绿珠房间,命人将房门锁好,独自走回家。
中京城戌时三刻宵禁,此时城中除身系令牌者,已无走动之人。
他按着睚眦刀行走在空空荡荡的长街上,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此案的种种,正好一队巡城的官兵与他照面经过,当头的一位手拿赤旗,步伐匆忙,与他相视一眼,点了一下头,快速擦身而去。
等队伍离开,长街上又变得静悄悄的,路过一道小巷,突然感到耳后一道热风扫来。
脑袋还未及反应,凭多年习武经验,手肘已经机能地顶了出去,作出了勇猛的自卫动作。
他功夫不浅,在整片中京或许排不上名号,却是中京公署当之无愧的头号人物,想不到此时居然还是输了一着。
只感到,热风扫至的同时,袖子里突然多出一团冰冷的东西。
手肘顶出去时,黑影已经翻过边上的矮墙。
童玉宸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冷冷抽了口气,双脚踮到细窄的墙沿上,举目一望,墙外是连片的住户人家,屋檐紧邻屋檐,灯火照出田田一片,静魆魆的,似一片坟地,哪里有偷儿的半片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