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是上次宛芳出去时特意从驿站取的梅子,听说是雍亲王妃亲自腌制的,是皇后自小就喜欢的味道。
宛芳拾起梳子,手脚轻快的替她挽了一个流云髻,簪上一只九凤金步摇,并几支南珠做花心的攒金丝牡丹金钗。
“宛芳,你手艺很好。”谢简乐对镜照了照,虽有些心绪不宁,却依然由衷的夸赞道:“我今儿气色不佳,不若取那副红宝石的流苏耳环来,好歹映衬些。”
宛芳回道:“娘娘怎么忘了,上回愉嘉贵妃过来,见您戴着那耳环,赞了好几句,您一高兴便赏了她了。”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谢简乐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由道:“我这是怎么了,年纪不大,记性却也平常了。”
“娘娘心有他想,在这些小事上头记岔些原也无可厚非。”宛芳不是傻子,心知肚明皇后留自己下来不过是为了昨晚的事儿。
既明白,也就不拖沓,宛芳开门见山道:“皇上既有心叫娘娘知道宰相府的动向,娘娘心安理得的听着也就是了。这原是他们前朝的事儿,后宫无需也不能干涉。”
这话清明,谢简乐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若非如此,昨儿皇帝问到言书时,她也不会刻意避讳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只是……
染了凤凰花汁的指甲微微屈了屈,若不是留心看,旁人兴许还发现不了。
宛芳原是两边跟着的,内里的纠葛比旁人清楚些,见她这样没精打采,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
若是旁的丫鬟或者还会为了逗她高兴而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宛芳却不会。
“娘娘,您的心乱了。”她将最后一枚珠花固定在发髻中,淡淡道:“从前在靖朝时,有王爷护着时您尚且知道谨言慎行明哲保身,如今到了这儿,不过就是清水浮萍无依无靠。今儿不知明日事,朝不保夕,何苦来还要操那番心?自入了这宫,您就该清楚,很多时候很多人,你没法也不该去管。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轻易越了界,对您来说,实在算不得好事儿。”
宛芳声音清冷,平日里说话总不过三五字,如今突然扯了这么一串,倒是叫人意外的紧。
“我知道的。”谢简乐垂了眼睑,似有些丧气:“你上回说过,若我没有野心,想求一个平安并不是难事。”
没有野心,没有欲望,没有愁思,没有期盼,只当把自己埋在这皇宫的死地里头,安安静静的了此残生。
“只是宛芳,难道我就不能有不甘心吗?”
不甘心一生被人利用,不甘心做了这维持和平的吉祥物,不甘心与自己不爱的人相伴到老,不甘心在这沉浮里苟延残喘,更不甘心自己无用至此,眼看着心爱的人在权利的漩涡里挣扎不开,切也只能眼看着……
描金撒银的玫瑰金箔被生生掐出了几道印痕,殷红的指甲盖上突兀的失了一块颜色,谢简乐坐在那儿,眼角微红嘴唇紧抿,像是受住了委屈却又无处哭诉的无助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