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林玉方才只是惊恐地望向皇帝,那么此刻她就真的是在瞪着皇帝,身为皇上,说话这般直白外加无赖,她的小心脏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啊皇上!
“第二次。”景熙帝又道。
意识到不妥,林玉忙调整表情,行礼道:“皇上恕罪,臣女得见天颜,一时被皇上的天子威严所震慑,是臣女失礼了。”
话已出口,林玉还没来得及鄙视自己的“奴颜婢膝”,倒是先把皇帝逗乐了,叫了林玉起来,又赐了座,似是不经意道:“复选既是留了牌子,待回头住进宫里来,过不太久,许就要改口‘臣妾’了。”
林玉这边谢了恩,座还未坐稳,听到皇帝这话,差点没从座位上吓摔下去。潜意识里,因着祖父的关系,她对于眼前的景熙皇帝的感觉是长辈,虽然选秀虽然入宫,可她从不曾真真正正将自己和皇帝联系在一起。
见林玉因着自己一句话苦着小脸神游天外的样子,景熙帝倒也未曾怪罪,又拿起张折子批阅。三道折子批阅完,见林玉仍是魂不守舍的,景熙帝不由出声:“还是不愿意?”
林玉被皇帝的声音打断思绪,抿了抿嘴,感觉现下皇帝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决定再努力一把,开口道:“皇上,臣女的心思,当日已同皇上陈述明白,臣女自问一无才德二无容貌,皇上后宫三千,佳丽无数,又怎会将臣女看在眼里,况臣女愚钝,实在不配服侍内宫,求皇上开恩。”言罢,已是跪了下去。
景熙帝眯了眯眼,瞧不明他此刻情绪:“你既已通过复选,备选后宫,竟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
林玉微微攥拳,“大逆不道”这样的字眼便意味着要牵扯上家族,她自己的命不重要,可她不能不考虑林氏一族的福祸,只得咬了咬牙,深深叩了个头,道:“臣女不敢,只是家中只臣女一个女儿,臣女自小亦不曾离家,一时担忧入宫后,家中祖父同父亲、母亲恐无人照拂,是以乱了分寸,请皇上恕罪。”
那日河畔他便服出行,看起来似乎温和,可换上了龙袍他就是天子,雷霆雨露,他无须顾忌一人,皆是君恩而已。
“既是来了,就陪朕用过午膳再回吧,时间还早,去御花园走走。”景熙帝起身,走到林玉跟前,林玉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随行宫人并不太多,皇帝一身常服,背着手在前头走着,林玉微微落下半步跟在后头。日近正午,御花园中虽有树荫遮挡,仍不免晒的人有些冒汗。
林玉不住手地揩汗,更是用手掌为自个扇风。皇帝身边的近侍很是有眼力价,递过来一把凉扇,林玉微愣,随即点头微笑致谢。
只是皇帝还在前头,林玉倒是不好只替自个扇风,因而略略近身一些,将凉风打在二人中间。
景熙帝感受到微风,步下未停,只略偏头,见林玉这般动作,回身吩咐宫人呈上一把纸伞。只宫人方欲将伞撑开,却被景熙帝制止了,待林玉接过伞,忙躬身退开十几步开外去。
林玉一手撑着阳伞,一手摇着凉扇,不知为何,思绪忽的有些飘远,若是入了后宫,再有这样陪王伴驾的艳阳天,自己是否就要如此撑伞摇扇,小心服侍了?祖父说得对,这宫中富贵权势虽大,可无论是多么高的位分,也仍是需要时刻小心服侍着一个男人,哪有宫外的天地自在。
“又在走神!”问话却得不到回应,景熙帝回头瞧见身侧之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由抬手给了林玉一下。
被弹了个脑瓜嘣儿,林玉先是一惊,随即回过神来,忙道:“皇上唤臣女何事?”
“朕是问你,若实在不愿入宫为妃,就进宫来陪陪太后,你可愿意?”
太后?那个被先帝不喜,却得景熙帝恭谨侍奉的仁宪皇太后?林玉知道这算是景熙帝对她额外开恩了,忙福身谢恩:“臣女谨遵皇命。”
不想景熙帝却不轻不重地呛声:“这会子知道‘谨遵皇命’了,朕让你进后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林玉身子还半蹲着,闻言不由抬头望向皇帝,她一时不知是否该接话,又生怕皇帝变了主意,便只讨好地笑望着景熙帝。
景熙帝见林玉这般神情,有些气闷,却又不忍治罪,只得挥挥手道:“起来吧。”只是声音里还明显听得出气还没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