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
不过如是。
说起来长,但实际宇文邕只是带着探究,深深地看了高宝德一眼,便错开视线,时间不过一息。
他不明白这个医婢为何如此失态。
先前跟在典药丞身后是如此,如今单独与他呆在殿中也是这样。
宇文邕暗中皱了皱眉头,搞不懂便不再理会她,继续装作读书的样子,翻着略有磨损的书页。
这书还是他从西魏带过来的,已经不记得翻看了多少遍。
他的母亲叱奴氏刚来齐国的时候,和他说过,他早晚会回长安,父亲不甘为人后,长安,终会成为他的虎卧龙盘之处。
外放为质,他能做的,并且必须要做好的,除了保住性命外,就是细学深思。
学为子,学为臣,……学为君。
还有,就是多多了解齐国,了解齐国君主和齐国人事,以后……一定会用的到。
宇文邕从小好学,道理他自然懂,即使他对为君一事不以为然,毕竟他上面还有两个兄长:长兄宇文毓、三兄宇文觉。况且三兄宇文觉还是嫡出,他自然只能为人臣。但他确实觉得,学得文武艺十分重要。
于是宇文邕和母亲叱奴氏质齐带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就是书籍墨纸一类。
只是如今在齐国已过数年,纸墨之类的消耗品堪堪用尽。
连药也所剩无几了。
很讽刺。
齐国国力强盛,竟连基本的生活所需也不能顾全宇文邕母子。
非是不能,实则不管。
宇文邕低眉掩饰自己眼中的讽刺,放下手中许久没有再看得进去的书,说道:“怎么还不端过来?”
语气略显不耐。
高宝德这才惊觉,自己又在宇文邕面前失态,恍惚间走上前,躬身将温烫的药递给他。
高宝德一直低着头没再看宇文邕,宇文邕也没有再看高宝德。
二人平素不相识,没有今天上午的小插曲的话,再加之此时来看他们身份悬殊,自然也不会再有交集。
高宝德只觉手中药碟一轻,便是瞬息间宇文邕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倒是干脆果断雷厉风行,似他为人。
“太苦。”
高宝德错愕。
宇文邕话刚一突噜完,也是一愣。
这辈子刚接触宇文邕,高宝德之前真的不敢做出太出格的动作来。
但是听到宇文邕这句太苦,高宝德心中激荡,险些泛滥。
微微一笑,她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他,柔声道:“苦口良药,公子自知。其中药材虽不宜妄调,但若您觉口中不适,等明日奴婢给您带些润利清口的物什来。”
九岁幼龄,说话的语调温温润润,容易让常人生出爱怜。
宇文邕正懊恼着自己心绪不定,竟随意说出那般痴儿言语,这时听到高宝德温吞之语,更添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