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宝德落后宇文邕半步,将最起码的身份尊重赋予辅城郡公。
宇文邕自居邺以来,直到继宇文毓嗣位,虽称孤道寡,但权臣宇文护早将他的尊仪践踏的一干二净。
她敬爱宇文邕,自然会在小细节上注意。宇文邕也只当高宝德是个懂规矩又不知内情、畏他身份的小药婢。
邺城齐宫,乃旧年曹魏五都之一。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虽说是初冬,然邺城宫自曹魏以来一直再修建完缮,就算是入了冬,宫墙角仍满布种着紫红色的猫儿脸和山茶花。
煞是较嫩鲜丽。
宇文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庞闪现魇足的笑容。
他仿佛回到了幼时,与记忆中大司马家的那个聪慧灵动的小娘子,一起迎着晨曦赏春的画面。
他仍记得,阿耶有和大司马家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只是现在,宇文邕抬头望了望高耸的齐宫,不由暗了暗神色,自己入齐为质两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到长安。
高宝德没有察觉到宇文邕的落寞,她尚沉浸在与阿邕同游的愉悦之中。
“郡公,几日朝廷有冬狩,奴婢等到那时给您顺些好物来。”
北齐上层每逢元日之前,皇族会与外朝高品衔的臣工们同乐,举行半个旬日的邺城狩猎,彰显欣欣向荣之态。
北齐皇族,虽说高氏是汉人,但北朝多年为草原各族相继占据,高齐上下奉行鲜卑化,骑射狩猎风靡一时也不足为怪。
高宝德毕竟是高洋的嫡长女长乐郡公主,这等狩猎仪式一定得参加。
前两年宇文邕并没有受邀参加齐国的冬至骑射,虽说高宝德还是很希望宇文邕能有机会借此露个脸,说不定能招揽到一些能人干臣。
但她不确定自己能否说得动脾气愈发暴虐的高洋。
高宝德是高洋的独女,是大齐尊贵的嫡长女,高洋在年轻时也曾舐犊,一直很宠爱自己、阿兄、阿弟和母后。阿兄高殷是母后的嫡长子,被他毫不犹豫地册封皇太子,自己孪生弟弟高绍德,高洋也不吝惜地封之太原王、开府仪同三司。
高宝德想,自己对高洋的感情,是有过孺慕之情的。
但最近以来,高洋逐渐纵欲酗酒、残暴滥杀、赏罚无度,令人胆寒。他对自己,也不想幼时那般迁之纵之,高宝德由内向外地感到恐惧。
果真久了,阿耶终也成了称孤道寡的君王吗?
她怕高洋仅仅是一方面,主要是高宝德知道,自己和母后四人在高洋驾崩之后的惨状。自前世始,她是有些怨的,怨恨高洋没有能力保护他们母子四人之心。
高宝德为了宇文邕,愿意而且也避不开得凑到高洋身旁周旋一番。但不能改变,她本身对高洋的态度十分复杂。
宇文邕愣了愣,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小药婢对他如此上心,竟说要为他寻些上号猎物,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邺城狩猎,听着该是他们大人物的主场,小娘子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罢。”宇文邕摇摇头,拒绝了高宝德的好意。
“无妨无妨,也不算什么难事。”高宝德连忙说。
说罢又偷偷瞧了眼宇文邕密朗的眉峰,补充言道:“我大父是中侍中省的药监,会随侍狩猎。大父怜我,有什么好玩的物什都会给我把玩。”
扮作中尚药典御的小药婢,是自己早就选好的、能够冠冕堂皇靠近宇文邕的身份。
而药监家的小娘子这一身份,显然更适合偶尔会流露出与其他宫婢不同的、憨憨霸气之态的高宝德。
想快速打进宇文邕内部,高宝德可谓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