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伤势全然不见,坚毅的面孔也变得稚嫩起来。虽然穿着执行局的黑风衣,但一眼就能看出是高中生。
“跟我来,要小心。”
源稚生言简意赅,从进入梦境的那一刻起,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助理小组与支援小组只能紧握武器跟进源稚生,这对于他们都是新奇又恐惧的体验,梦貘这个言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究竟会遭遇什么?
没有人知道。
源稚生的目的地是学校里的枯井,十七岁那年,他就是在这里杀了源稚女。如今源稚女重现了这一幕,不用想也是在那里等着他。
“体育馆。”
源稚生轻车熟路,领着一众人在林间小路穿梭,最后到达曾经就读的高中。
他挥刀展开体育馆门前虚挂的锁,这间废弃的器械储藏室有人迎接,都是死去的女孩,她们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眼中无神。
“哥哥。”在那些女孩的最后面,就是穿着戏服的风间琉璃。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葬礼。”
他的目光倏然转冷,随着一声令下,那些死去的女孩像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那样,活了过来。
体育馆的天花板还是渗水,液体是红色的,仿佛苍天落泪,泪中有血。
所有被雨水击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闷哼,血雨落在他们身上带来强酸腐蚀的痛苦。
而风间琉璃和他的傀儡们,气息却在暴涨。
哪怕是源稚生都低估了“梦貘”这个言灵,风间琉璃是梦境的主人,这里一切的规则都是由他布置的,他是随心所欲的主宰,没有人在他的梦里能够战胜他。
迎宾女孩们挥动大袖,戏服的精致袖面令人眼花缭乱,遮天蔽日。
她们已经强化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普通的刀剑无法穿过防御,而支援小组所携带的重火力,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两群人马缠斗起来,面对那些死侍化的傀儡,源稚生一行节节败退。
风间琉璃忽然大笑出声,穿着杨贵妃戏服的女孩抱住了源稚生,四肢缠在他的四肢上,如一只抱脸虫令他动弹不得。
这个绝世的戏子终于看到了复仇的曙光,他用脚尖提起一把长刀,刀刃上留着血水,快速奔跑着像源稚生的胸口刺去。
绝无一丝失手的可能。
长刀刺穿了傀儡的身体,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就可以贯穿源稚生的心脏!
“哥哥!”地下室的大门又被推开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外面的雨停了,笼罩在小镇之上的乌云消失。一个柔软、瘦小的男孩闯入了这场斗争。
他只是轻轻喊了一声,风间琉璃手中的长刀就变成了泡沫。
“稚女?”源稚生惊呆了。
如果说风间琉璃只是长得向他弟弟,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就是他的弟弟。他脸上的雀斑,稚嫩的神情,对哥哥的眷恋……
一切又一切,无不昭示着他才是那个纯真的孩子。
风间琉璃没有得手,他的突进最后变成了拥抱源稚生,虽然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女尸。
他一把将源稚生推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杀了他!”
风间琉璃凄厉地吼叫,脸上的癫狂无以复加。如果说前一刻他还拥有一定程度的理智,这一刻他就彻底变成了精神病人。
围攻支援小队与助理小组的傀儡们纷纷调转方向,杀向源稚女。
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命,如果在梦貘的世界中被杀死,精神就会永远困在沉沦的地狱,永不超生。
“走开!”
源稚女瘦弱的身躯颤抖起来,看来他也怕这种恶鬼一样的傀儡。
但是源稚生在他的面前,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足为惧。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那些傀儡就跟风间琉璃手中的长刀一样,化作泡沫消失了。
“哥哥你没事吧?”源稚女小跑着去把源稚生扶了起来。
一旁的乌鸦、夜叉等人目瞪口呆,心说“老大你究竟有几个好弟弟”?
“我没事,我没事。”源稚生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
源稚女始终是那个十七岁的山中少年,他没有仇恨,这么多年只期待与哥哥的重逢。如今夙愿得偿,忍不住傻乎乎地笑起来。
“我要杀了你!”风间琉璃的并拢四指,骨刺长长地突了出来。
源稚女的复苏对于他是不能接受的。这个懦弱的家伙早就被梆子声封印在某个角落里才对,是因为什么?
因为强行催动梦貘的反噬?
风间琉璃不知道,他是复仇的恶鬼,只有杀了源稚生才能解开心头之恨。
源稚女抬起头,风间琉璃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清澈,看到了稚子之心,看到了击杀王将的决心,他有一种被净化的感觉。
源稚女是这具身体的本我,哪怕风间琉璃掌控了更高的权限,但只要这个纯真的人格认准一件事,风间琉璃是不能控制的。
除非梆子声的压制。
“混蛋!”风间琉璃的身影在慢慢变淡,他轻声骂道。
“一定要杀了他啊!”
风间琉璃和源稚女只在一件事上达成共识——击杀王将。
源稚女破开了梦貘,并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咣——】
一声脆响,所有人的意识恢复到现实。
还是那间破旧的屋子,所有人眼中的金色曼陀罗图案消失,助理小组和支援小组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有的人还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确认自己是否从梦中醒来。
只有两个人没有动。
源稚生与源稚女遥遥相望,他们的瞳孔中只有对方的身影,再无其他。
“哥哥。”
“稚女。”
泪水划过两人的脸庞。
“阿拉阿拉,兄弟重逢,真是感人的一幕呢。”
门外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和服的老人,他戴着能剧面具,上面是含笑的公卿。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拿着两根小木棍——梆子。
“不过可惜,兄友弟恭的这一幕我不太想见到。”王将笑。
他的声音忽然变冷:“稚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