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尸骨未寒,他们却其乐融融。刘淑敏的眼神里闪过愤怒的光,拳头缓缓捏紧。她的骨节清晰分明,青紫的血管横亘而出,像周围的丘壑。此时,她满腔怒火,义愤填膺,似乎要冲破她的脑袋。
地炕上大朵大朵的月季开得正盛,鲜红得能挤出水,在这种夏日午后显得格外耀眼。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在月季上停留了片刻,又在空中飞舞,最后落在了刘淑敏的手上。
刘淑敏放松了拳头,手指稍稍动了一下,蝴蝶没有飞走的意思,它静静地立在手背关节处。黑白相间的羽翼,蓝色、红色的波点纹,煞是好看。她突然想起,母亲生前最喜欢波点纹,上衣、裙子、被单全是波点,那时候她还嘲笑母亲老土。
妈,是你吗?刘淑敏喜极而泣,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站立不动,生怕它飞走。妈,真的是你吗?女儿好想你,你过得还好吗?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女儿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说。
那只蝴蝶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扇动了两下翅膀,飞起来,围着刘淑敏忽高忽低地打转,然后在她耳边低语,淑敏,快回家,太阳要落山了,别胡思乱想,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一个亮光过来,蝴蝶的身影消失了。
刘淑敏伸出想去抓住它,却抓了个空。身体一个激灵打醒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在石碑边上睡着了。她四处张望,急切地想寻找梦中的那只蝴蝶,踉踉跄跄地奔跑在地里、炕上、路边,却遍寻不着。
太阳像煎熟的蛋黄,落到泽宇村的背后,温度开始下降,微风吹来,一丝凉意。俯瞰整个泽宇村,袅袅炊烟起,悠悠飞鸟归。矿上铁桶轮的滚动渐渐没了声息,田野里的牲畜牵出了地,下班的工人和庄稼人收拾好工具,去往家的方向。
“淑敏,你怎么还不回家?”杨明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山脚下蹿了上来,他气喘吁吁,一字三顿地说,“我听说你要回来,上你们家找你,没看到你的人影,猜想着你到这儿来了。果真被我猜着了。”
杨明起是刘淑敏的初中同学,后来辍学在家,随着父辈一起出入山林,种庄稼、做小工、拉矿,后来自己在街上开了一家修理店。经过他手的破旧电器就像变戏法一样焕然一新,所以得了一个“小能手”的称号。
杨明起露出率真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与他黝黑的皮肤显得格格不入。他挠着耳塞,羞涩地说:“你爸让我来找你,让我带你回家。”杨明起二话不说地拎起她的行李箱,麻溜地在前面带路。
刘淑敏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坟头,那句“活出个人样”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是呀,母亲生前活得憋屈,死的时候葬在乱草堆。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替母亲争一口气,挽回一丝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