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苏清玖的目光十分柔和,说话时中气不是很足,弱弱地小声道:“玖儿,你来了!”
“嗯,阿爹,你又在构思新画作?”
“嗯!”苏瑞泽微笑着应道。
每一年,他都会给苏清玖画一幅画,作画之前,他喜欢在案前闭目,坐上很久很久,在脑子里,把画面每一处细节都想得明明白白,然后下笔如有神,一挥而就。
“阿爹,今日怕是有事要劳烦您了。”苏瑞泽笑得很温和,小心地把画卷给卷起来,动作虽很慢,但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桌案给收拾地整整齐齐。
趁着这个空隙,苏清玖也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当然,怕父亲担忧,隐去了祖父落水的环节,只叫他给春儿做易容。
“这丫头的身形,与你身边的玉秋倒是很像,不过玉秋那丫头性子活泼,行事也乖僻。”
春儿深怕被舍弃,哀求道:“我可以的,二老爷,三姑娘,求您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阿爹,还请您相助才是。”
苏瑞泽身有残缺,不爱出门,平日里便酷爱作画,如痴如醉,顺道还自己钻研出一套易容的手艺,可谓是真假莫辨。
春儿是这件事唯一的目击证人,苏清玖不能直接把她送走,才想出这个易容留在自己身边的主意。
苏瑞泽平日里最擅观察,从外形到个性都细致入微,请他给春儿易容,再教她一些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应当能蒙混过去。
苏瑞泽宠溺地看着苏清玖,自然是应下来了。
一番折腾之后,竟也到了二更天。
窗外,骤雨初歇,雷公电母一同歇下了,偌大的金陵城,除了雨打芭蕉的声音,便只剩下青草池塘的处处蛙声了。
忙活了半夜,大厨房总算是把明日要做的各色菜蔬都备齐了,把喜宴上要吃的寿桃、红果子、青团子……各色点心都一一做好了。
赶了许久的夜工,总算是能歇下了。
前厅里,大房正室夫人柳氏正对着下人说着话,“今日辛苦了大家一遭,我在这里给大家赔罪,玖姐儿金贵,待遇自是不同,想当年,我家蓉姐儿及笄,也不过是摆了一桌家宴,忙到了一更天。玖姐儿,这般得老太爷器重,日后前途必定是不可估量。我这二弟妹也不是小气的人,该犒赏的,该封红包的,自然是一个也少不了你们的,大家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去吧。”
柳氏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在布政司衙门当值,是个有些权势的官爷,商贾人家都得高看几分。
她嫁与苏家长房嫡子,从身份地位来说,算是低嫁了,入了苏府之后,姿态一向摆得很高,就连婆婆金氏也不常放在眼中。
她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无非就是酸两句站在她身侧唯唯诺诺的张氏。
张氏是苏清玖的生母,母家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家,后来破了产,卖到了苏家,苏崇文见张氏性格娴静,又通诗文,才貌俱佳,便许给了苏瑞泽做正室,两人婚后恩爱异常。
一个是名门小姐,一个是落魄奴婢,柳氏在张氏面前自然是颇有优越感,稍有不如意时,便要酸上几句,叫张氏得一个没脸。
想那张氏落魄至极,嫁入苏家没带半分嫁妆,哪里有钱给下人犒赏,不过是叫她难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