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灌了两大碗药汁,苦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听风和听雨都劝她,说喝了药,再过几日,这病一点很快就好了。
都说病人对自己的身子大都是知道的,云苏一听她们两个的话,就知道是在哄她。
她闲来也无事,很久都没有这样下床来活动活动了,于是心情很好,所以坐下来练字。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写了不少,手腕有些酸了。
抬头喊了一声:“听雨。”
小姑娘把手伸出来,闭着眼睛,哼哼道:“我手腕好酸呀,你快帮我揉一揉。”
可是今天听雨的动作却像是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儿,炙热的指腹才终于搭上她的手腕。
云苏一身皮肉都是娇嫩嫩的,周鼎舍不得用力,可是他到底指尖粗糙了些,少年在低着头认认真真替少女揉捏手腕,云苏察觉到了不对,一睁开眼,就抖了一下瞥见少年耳后薄红,忍不住笑。
“周鼎?”她故作惊讶,“怎么是你呀?听雨呢?”
周鼎默了默:“回公主,听雨姑娘有事,奴才服侍得不好,奴才去找听雨姑娘。”
——她不喜欢他吗?
就在周鼎心里微微酸涩真的要退下的时候,却被云苏拉住了手。
她生着病,力道是很轻的,可是周鼎却觉得那轻飘飘的力道让他动都动弹不得。
“我逗你的呢,做什么这样呀?”云苏看着他笑,拉着他的手问,“周鼎,你识不识字?”
周鼎好歹从前是一国太子,该学的字他当然大都已经学过了,只是如今六七年时光过去,大多字怕是几乎都要忘了。
“奴才福薄,只学过一点点。”周鼎回答。
云苏铺开宣纸,又抽出她方才写的诗。
她字迹娟秀温婉,生病的缘故让她手腕使不上力,虽然字没有什么力度,但看起来是赏心悦目的。
那是一段小诗。
周鼎俯身去看。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周鼎心里一颤,少年心绪好似春潮,一鼓一鼓涌上来。
他读过。
我愿意化作西南风,在人间消失而进入夫君的怀抱中。夫君的胸怀早已不向我开放了,那我该依靠什么呢?
“周鼎,我读给你听,好不好?”云苏低头,她读得很认真,声音轻软真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周鼎说不出话。
她是什么意思呢?
小公主身份尊贵,她白玉似的指尖衬着一片烛火光亮,那指尖轻轻柔柔缠过来,她好似不懂这诗句似的,好认真地问他:“周鼎,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周鼎已经大脑空旷,他点头。
“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他说,“我和你——一直到老。”
云苏笑了。
“周鼎你以后是我的人了,不论什么事都不要为难自己,我都怜惜你,好不好?”
在这一刻,那颗少年心啊,春风吹过四野,春草疯狂生长,缠绕而肆意的春意和风,少女笑颜灼灼,他不见山荒四野,他只知道,她似乎……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