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子轩应道:“啊……抱歉,我刚替别人作完忏悔,一直在这亭中,还没出来呢。”
“打扰了,我听别人介绍,说博爱堂可以作忏悔,特来看看。我虽是中国人,却因长期在国外生活,每逢礼拜日都要忏悔一番,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的,你进来吧。”听到“国外”一词,蒲子轩更加警觉起来。若真是父亲,可真得句句谨慎,便套话道,“来者均需先报上姓名。”
“好的神父,我叫蒲卫海,英文名叫做David。”说完,便传来开门入亭的咯吱声音。
果然是父亲,蒲子轩激动得仿佛心跳声都可以听见。
八年了!血浓于水的骨肉亲人,我在梦中多少次与你对话,有时重复儿时对白,有时又仿佛正在与你重逢,醒来之后,却发现你依然留给了我的全是孤独与无助。
多少次,我期盼着能与你真正地聊上一会儿,不是在梦中,而是接续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而现在,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终于有了下文。
想到此处,蒲子轩已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同时,脚脖子上出现了轻微的痒感。
我的妖化,要开始了吗?
亭子装人的两格之间,用木板隔开,那木板上有细密的小孔,用于传递声音。蒲子轩费力地将额头贴在木板上,睁大眼睛试图看清蒲卫海的相貌,无奈出于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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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者隐私的保护,小孔故意设计为小到难以看清对面样貌,加上蒲卫海故意侧身说话,蒲子轩只能略微看见肉色和黑色。
而那黑色,他知道一定是爹的胡子,从小将自己脸蛋扎得生痛的胡子。
“神父,神父你怎么了?您在悲伤吗?还是您身体不适?”蒲卫海听出了对面抽鼻涕的声音,似觉异常,又道,“若是不方便,我可以下次再来。”
蒲子轩心头一紧,担心父亲就此离去,便勉强调整好情绪,应道:“啊,那倒没有,你需要忏悔什么,尽快说吧,放心,天主会宽恕你的。”
“额,咱们金华的告解圣事,还真是不拘一格啊……好的神父,那我就说了。我来浙江也有个把月了,一直没有作过告解,我心中常怀愧疚之情,明知儿子想我,我却不能与他见上一面,甚至不允许他来浙江找我。虽有难言之隐,却如同一块石头堵在我的心中不吐不快,希望神父祝福,我罪人愿在教会内忏悔。”
果然,爹过去、现在,从来就没忘记过我,到教堂忏悔,也是第一时间提起我,这身上的痒感,也更加说明了,我现在已是爹心中最重要之人。这么多年来,我骂过爹、恨过爹,可到底,我还是一直在误会爹啊……
心中早已汹涌澎湃,我恨不得冲出去马上与爹相认,可我还不得不装出蹩脚的声调与爹说话,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那么,你为何不愿与儿子见面呢?”
“唉,还能是什么,金华关于红夜叉诅咒的传说,我想神父多少也会有所耳闻。十八年前,也就是一八四六年,我便中了那红夜叉的诅咒,害死了妻子,随后,儿子便成了我心中最重要之人,于是我八年前,不得不离开了他,以保证我俩安全。如今红夜叉未除,诅咒一直存在,我又如何能与他相见?”
蒲卫海的解释,完全印证了蒲子轩对于家族悲剧的猜想,倒也未感到万分震撼,只是,他不明白,正常情况下,一人中红夜叉诅咒,除了妖化心中最重要之人之外,自己不也会病亡吗?可父亲为什么活得上好?就好像在西湖战斗过的那对母子,为何他们会被先后妖化?
这一切有什么规律?娘又是为何而死?如今父亲就在面前,又正好处于吐露心事的告解亭中,我岂能浪费这问个究竟的机会?
“嗯,我听说过关于红夜叉的传说,也深信这世上存在妖孽。蒲先生既然是来忏悔,那么,还望将心中所想之事毫无保留地讲述出来,不可对主隐瞒,否则,天主恐怕不但不会宽恕你的罪孽,还会让这罪孽更加深重。蒲先生,这十八年来,你家中究竟遭遇了何事,你又做了些什么,我不插嘴,你尽快讲完吧。”
是的,身上的痒感逐渐弥漫开来了,若是浪费时间绕弯子,恐怕我就要变成爹的作战对象了,所以,一定要让他讲快一点。
“好的神父,就算您不说,我也绝不敢对主有任何的隐瞒。这个故事,还得从十八年前的云南丽江说起。”
随着蒲卫海打开了心扉,那多年来一直困扰着蒲子轩的秘密,这场持续了十八年的悲剧的面纱,终于要被揭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