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响起了清脆的鸟鸣,伴随着嘟嘟的啄木声,虞重水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和愣怔的稚儿对上了眼。
“你......”虞重水顿了一下:“没睡?”
她上下打量着稚儿,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小怪物尾巴停止了摇摆,缓慢地摇头,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呼噜声。
虞重水看着他精神的大眼,也没多做纠缠,快速收拾好自己,推开门。
屋檐上停着一只火红的麻雀,见她出来,呼啦一下振翅飞走了。
稚儿看着她逆光的背影,悄悄地甩了甩尾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预感,实话实说的话,仙人可能会生气。
即使她生气也是那么温柔。
“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虞重水用水青色的发带扎紧青丝,回头直视着伏在地面上的稚儿:“乖乖等我,先把饭吃了。”
她从芥子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搁在石桌上,复又轻柔地摸了一把稚儿的头顶,消失在了院子里。
*
风停山山顶是紫色的屏障,将人间和魔界分开,那蕴含着浊气的飓风成团地浮在结界上空,竟然也美的炫目。
“掌门。”虞重水抱拳看着面前的男人:“妖气是葛家村传来,线索也是在那里断了,不过我会继续搜索的。”
虞重山见她目光坚毅,安然无恙,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不着急。”
“还有,葛家村全村都被那妖物.....只剩一个人。”
虞重水语气沉重,半弯的腰更低了:“是我没来得及赶到,不然......”
肩上多了一份沉沉的重量,她抬头,面前是兄长担忧严肃的面孔,他用手掌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站直身体。
“不要自责,阿水。”虞重山带着虞重水走进大殿,目光还是忍不住流连在她紧皱的眉头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们的门童出了问题。”
虞重水愕然:“门童?”
男人叹气,打开手中的玉简:“前几日昆山给了我这个,他们怀疑有妖物破坏了各界的门童,尤其是人间。沧州有近十座主城出现了妖物大量活动的迹象,他们推测是妖主即将复苏。”
虞重水震惊地惊呼:“妖主?这不是杜撰的吗?”
虞重山摸了摸她的发髻,语气凝重:“这并非是空穴来风,母亲留下的手札里也记录了,百年前的大能预言了妖主的苏醒,我担心这会成真。”
两张相似的脸上都是难看的神色,两人相顾无言,终究还是虞重山先卸下了心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别说这些了,让我去见见那个幸存者吧。”
虞重水这才反应过来,愣怔地点了点头。
*
稚儿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拖着长长的尾巴兴奋地来到了门口,和两人六目相对。
虞重山的脸色变幻莫测,神色也有些难看,他反复打量着稚儿的身体,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他......是妖物,阿水。”
虞重水见他的右手微动,慌乱地攥住兄长的袖子:“阿兄,他是人,不是妖物,别拔剑。”
稚儿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感受到面前之人非常厌恶他,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在他身上,让他颤颤巍巍地靠近了虞重水。
虞重山见这妖物还要接近妹妹,手中的剑离鞘,发出了嗡鸣,雪白的剑刃在阳光下刺目又寒冷。
“阿兄!”虞重水护住稚儿的眼,有些焦急地看向虞重山:“你冷静一点,他是人类的孩子,他母亲是人!”
虞重山的剑叫寂灭,和他这个人一样冷淡疏离,普通人只要撇上剑刃一眼都会双目流血,更别提有妖物血统的稚儿。
“阿水你让开。”虞重山用剑刃挑起小怪物的衣襟:“他是妖物。”
虞重水看着面色冷淡的兄长,心里满是无力,她一生顺遂,却是在虞重山的羽翼下生长,在他的关怀里,从没经历过风浪的她,连一个人也保护不了吗。
“兄长!”虞重水搂紧发抖的稚儿,如炬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虞重山:“如果你要伤害他,那就和我打一架吧,我说过要保护他,我不能言而无信。”
稚儿闻着她身上清幽的药草香,漆黑的眼睛眨了眨,从她怀里退了出去,乖顺地伏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不想,让仙人为了自己和亲人争吵,不想让她流泪。
“稚儿!”虞重水正欲把他从地上拽走,就被虞重山施了法术钉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提剑走向小怪物。
为什么?!
她睁大的眼里渐渐涌出了泪,为什么她总是保护不了别人,为什么她总是让人左右为难?
虞重山垂下眼,用尖利的剑刃挑起稚儿的下巴,寒冷的兵器冻得稚儿忍不住哆嗦,却强硬地不去看流泪的虞重水。
或许,在很久以前,他就该被村民用斧头砍碎,又或者被疾病摧垮,随着一阵风消散在世间。
殷红的血从他的脖颈处流出,刺痛了虞重水的眼,就在她急于冲破桎梏的时候,虞重山收回了寂灭剑。
他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虞重水,怜惜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低声道:“哭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他。”
虞重水不知道此刻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怕是难看地又哭又笑。
她用锦帕缠住稚儿的伤口,在对方懵懂的眼神中抚摸着他的面颊,含泪笑了起来。
小怪物蹭着她的掌心,舒服地眯起了眼,完全没有芥蒂的模样,那副全然信任的模样让虞重山也忍不住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