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只得硬着头皮,开始翻阅老人心血凝聚而成的手稿。
“果然是《银屏菊》……”
苏文扫过两行,便确定老人是《银屏菊》的作者。
不过草稿的内容,可要比连载在《江南怪谈》上的内容要细腻一些,用词遣句也更为精美,部分剧情是相似的,可表达起来,还是手稿里的更加贴切。
“原来禁忌物不能彻底还原出作品……”
苏文心中明了。
往下细看,苏文便发现,怪鱼不但没有彻底还原作品,还添加了一些诡秘因素,对剧情进行了一定的删改。
不过也不能说改动得不好,甚至可以说,此文用来迎合市井百姓的话,改动过后,反而会更受欢迎。
“好文,好文!”
苏文一目十行,却能记住里面的内容,频频叫好。
“好在哪里?”
听到苏文的夸赞,老人枯黄的脸皮上竟泛起一丝红光,仿佛精气神都恢复了许多。
“对世情的无情揭露,对腐朽世界的鞭挞,画皮画骨,入木三分!”
苏文自然不吝啬热情洋溢的评价,平心而论,老人所写的话本,也的担当得起他的夸赞。
这就是一部好书!
“此书必然能载入史册,流名千古!”
苏文如此感慨。
“会不会被世人误解……毕竟,毕竟……”
老人搓了搓手,有些欲言又止。毕竟他写的东西,实在有些惊世骇俗,或者说有些令人难以启齿。
“读此书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傚法心者,乃禽兽耳。”
苏文直接套入《金瓶梅》的评价,一脸深沉。
“……果真……如此吗?”
老人一听,声音都在颤抖。
“当然的……”
苏文又叹息一声:“必是传世的经典啊……”
“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潸然泪下。他穷尽一生,不就为了写出这么一部不朽之作么?如今有人如此肯定他的作品,足以告慰此生了。
苏文意犹未尽,又感慨了一声:“满纸荒唐言,
一把辛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当曹雪芹的《石头记》自序中的诗文从苏文口中说出来之后,老人便彻底绷不住了,跌坐地上,捶胸大哭:“先生知我……”
“老先生,快快请起……”
苏文也觉得火候够了,好话说了这么多,是时候告诉老先生,他的禁忌物为祸一方的事实,让他好好约束,然后赶紧把自己送出书中世界才是正经。
“可惜啊……太迟了!太迟了啊!”
苏文越是安慰,老人反而哭得更加戚风惨雨。苏文也感觉周围环境似乎变得更加诡异,别的不说,这黑白世界中,光线是越来越暗了。他抬头往外面一看,好家伙,头顶铅云重重,正缓缓压落。乌云深处,有无数面目狰狞的怪物探出首脑,对着他无声咆哮!
“情况有点不对劲啊……”
苏文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本以为,自己对《银屏菊》给了这么高的评价,老人应该会很高兴才对,不应该对他有任何敌意,可周围的环境看来,他的处境比起被闻伞和闻屏儿追杀的时候恶劣多了。
苏文有些急了:“老先生……怎么就太迟了呢?还有啊……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只顾着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根本不理会苏文说的话。
此情此景,苏文真想说一句:“老人家省省吧,你写的就是垃圾,别哭啦……”
只是这种话他着实不敢说出口,毕竟身处人家构想出来的世界里,这样膈应人,不是找死吗?!
他看了一眼石砚上的怪鱼,心中警惕更甚。他怀疑是这个禁忌物搞的鬼。利用了老人变化的心境,在书中世界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说……要是我晋升序列六的时候,有人能知我此书,有人能给我美名,该是多好?”
老人这时候停下了嚎哭,声音语气,阴森可怖。
苏文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
到了这时候,他才忽然想想到,自己
的思路,好像出了问题,真正作妖的……可能不是禁忌物怪鱼,而是眼前这个形如行尸的老人!
“老人家,自古名士大家,多有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可时间会给他们公道,历史会记录他们的美名……”
“你撒谎!”
老人面容扭曲,怒视苏文。
苏文看到,老人浑浊的眼睛渐渐变得漆黑深邃,最终却是变成了两个干枯的空洞,如同废弃腐朽多年的老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