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顿时是松了口气。
甭管怎么着,今后也能上学了不是?就算秦始皇知晓,他最起码也能有个交代。若是天天掏粪种地,怕是秦始皇能拍死他。
接着,卓草便与扶苏先行离去。走在路上的时候,扶苏忍不住夸赞道:“小草,你果然是厉害。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他主动认错。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他能这么老实的耕种。”
“我也没想到。”
“啊?”
“我本来就不打算收他的,想着让他知难而退。没成想着小子还和我较上劲儿了,现在没事还帮黥痣掏粪。每日辛勤劳作,人都瘦了大半圈。”
卓草撇撇嘴,随手叼起根狗尾巴草。咀嚼着里面的青味,他记得看到过个农业节目。说是粟米其实就是根据狗尾巴草栽培出来的,每年长出来后,他都会顺手拽两根玩。
“咳咳,小草还真是……”
“真是什么?”
“牛批!”
“你小子是真的学坏了。”
卓草吐掉嘴里的草沫子,淡然道:“我知道他身份非同小可,毕竟出自太史令胡毋敬的宗族。他种地也没用,以后他不可能会做。但是,我现在就想让他知道这种地有多苦。”
“小苏,你也可能不会明白。”
“看到他们了吗?”
“嗯?”
农田内还有不少人在劳作,哪怕夕阳西下依旧在忙碌着。很多人都光着膀子,丝毫不在意虫蚁叮咬。有的人身上还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显然是上战场搏过命的。
“他们怎么了?”
“他们会贪小便宜,他们也会斤斤计较,但大部分的仅仅只是想活着。想填饱肚子,仅此而已。我始终觉得一个皇帝若不能让百姓填饱肚子,那注定是失败且不长久的。”
“小草,你的想法天真了些。”
“嘿嘿。”
扶苏没有过多去争论什么,卓草毕竟还年轻,眼界也低了些。他说的是有道理,但作为一国之君不能仅仅只考虑这些问题。能否填饱肚子,有着方方面面的影响。要是老天爷不高兴,那种什么都没用。
“人有时候天真些,倒也挺好的。”卓草抬头望着明月,淡淡道:“小苏,你会为自己的利益而伤害别人吗?比如说现在造反,推翻秦国,自立为王?”
“啊这……”
扶苏直接被卓草给整不会了。
他脑子抽了,推翻自己的国家?
“断然不会。”扶苏坚定开口,“我觉得像现在就挺好的,每日教书授课也很有趣。若是起兵反秦,最后受苦的又是谁呢?小草,你会看着亭里内的亲朋至交,一个个死去吗?”
“我不知道。”
卓草长叹口气。
张良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很多事情经过他思索后,他也终于恍然大悟,他这傻老爹做的是谋国大买卖!可在他记忆中,并未听说过有他傻老爹这样号人物。
兴许是后续战火漫天,死了?
他这傻老爹看似憨厚忠实,只怕都是装的。在他这亲生儿子面前都装的这么像,心机城府简直堪比瀚海!傻老爹隔三差五跑去咸阳,一去还去许久,卓草估摸着也是为了反秦而去。一来是打探消息,二来怕是为了寻找志同道合之辈。
所谓的做买卖,只是个借口而已。
然后再假借他的名头,可以在咸阳长时间逗留。朝中有人好办事,想必他老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态度发生巨大转变,然后推举他为吏。还天天嚷嚷着上面有人,这tm都是真的!
自张良走后,卓草苦思冥想三日。越想就越后怕,他这老爹太阴了。按照他的猜测,这所谓的管事老蒙也不是什么好鸟。听他的口音有些齐国腔,只怕本是齐人。上次有巨石滚落,老蒙单手将巨石震退,身手也着实惊人。再者说蒙毅还写的一手好字,堪称全才,怎会甘心当个管事?
到后来,卓草甚至怀疑李鼠和小苏也不是什么好人。怕是他们背后势力,故意安插在咸阳的卧底,以此好打探消息。
如果他猜的不错,苏荷很可能就是个大的卧底。是他老爹故意安插在他身旁,然后再暗中帮他做点事。仔细想来,很多麻烦也都是苏荷所引起的。
这小子说要放孔明灯,结果却因此结识了公子扶苏。甚至还在无形中得罪了赵高,其目的只怕也是让他反秦!
总之卓草现在看谁都像是卧底。
包括韩信在内,恐怕也是刻意安插进来的。据他所了解的韩信可是出了名的恃才傲物眼高手低,寻常小吏他都不稀罕去做。投靠项羽,觉得项羽不重视他就跑路。
卓草就让他当个亭卒游徼,韩信却甘愿留下来。每日还暗中操练士卒,看的卓草后背都发凉。
嘶……
太可怕了!
全tnd是卧底,就老子一个是好人?!
卓草都不敢再细细分析下去。
他那傻老爹的野心,太大了!
怕是要造反,要当皇帝!
……
……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秦始皇念着古诗,坐着马车而来。蒙毅在旁击筑而和,君臣之间倒也是相处的其乐融融。道路两旁的庄稼,看着就喜人,秦始皇是不住满意点头。今年,必定是个丰收年。
“蒙卿,你说胡亥现在如何了?是否在认真研习学问,总不至于还在掏粪吧?”
“臣不知。”
秦始皇后续也没打探胡亥的消息,全权交给卓草去管教。他在咸阳内也有事情要去做,这几日每天都要有朝议。因为事情多的缘故,他才会逗留这么长时间。
原因倒也简单,屠睢是希望能出兵。就算没有红薯,他照样能平定岭南。眼看着到手的军功飞了,屠睢自然是不乐意。就这一个话题,足足讨论三天还没完。
期间治粟内史想插嘴的,结果愣是没插上。王戊主要是想提及关于红薯之事,因为有不少地方遭受到人为的损坏,想来是六国余孽所为。
总之,这皇帝不是这么好当的。饶是秦始皇都觉得头疼,所以就想来泾阳稍微回回脑子。
兴许是因为路上不平整的缘故,车轮压到了顽石。导致马车猛地失衡,若非驾车的乃是玄鸟卫士,猛地勒紧缰绳,只怕会酿成更严重的后果。好巧不巧的,车轮压到了胡亥种的红薯地里头。
甚至,还压坏了两根嫩苗。
“站住!”
“你们压坏了我的红薯苗,你们完了!”
胡亥差点是笑出声来,站在前方叉着腰。要知道,卓草可是亲口说的,只要他抓到个毁坏庄稼的,那就不必再务农。想到这里,胡亥心中顿时无比得意。
这是哪个倒霉蛋?
哈哈哈——嗝?!
胡亥望着秦始皇黑着脸自马车走出,差点是直接尿了出来。脸色涨红,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父……父皇,怎么是您?”
“不能是朕吗?”
此刻四周并无外人,秦始皇便没藏私。
“朕让你来泾阳,是来好好学习的。你大晚上不在卓府学习,在这田埂做什么?”
“……”
胡亥没敢说话,生怕惹怒秦始皇。
“这块地,是你种的?”
“是……是的。”
“种的不错。”
秦始皇只是轻轻颔首,便继续朝卓府而去。只留下胡亥在田地里头悲愤交加,他是好不容易才逮到个破坏庄稼的,结果竟然是他爹?!
夜幕笼罩下,秦始皇走的并不快。至于马车他都懒得去管,反正距离也不远,走过去也无妨。
“想不到,那小子竟让公子去种地?”
“正常,就没他不敢做的事。”
秦始皇只是笑了笑,望着越来越近的卓府,忍不住嚎了一嗓子。
“瓜怂!瓜怂!你大回来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