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是纷纷作揖,唯独卓绛没有动静。望着愤怒的卓礼,却是轻描淡写道:“三年不见,宗长还是老当益壮。只是宗长言重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区区个亭长就敢这么放肆,再让你当两年亭长,怕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李鹿阴恻恻的笑着道:“知道的是四级不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良造咧!”
“再敢胡言,吾非揍你不可!”
“来来来,我就站着,你尽管动手。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级爵位能免死的。当个亭长就敢在这如此放肆,我告诉你,在场的就没几个人爵位比你低的。小草先生是乡啬夫,爵至十级左庶长,你比的了吗?”
“乡啬夫?左庶长?”
卓绛瞳孔猛地收缩,诧异的看向卓草。
开……开什么玩笑?!
“吹都不知道吹像些,吾还没见过左庶长当乡啬夫的。真要是左庶长,就算当县令乃至郡级官吏都绰绰有余,怎会只是个乡啬夫?”
“欸,你现在就见到了!”李鹿笑呵呵道:“官印就在屋里头,你要是不信大可进去看看。你就像是个井底之蛙,自以为是。你以为你这亭长的位置是从哪来的?是小草先生向上呈书,说是需要个亭长,所以你才能回来。你不相信我的,这么多人总不见得都骗你吧?”
“他说的没错!”
卓礼用力点头。他是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闹成现在这样。可听卓绛这几句话,他心里就有股子无名之火。因为宗伯的要求,卓草是忙前忙后。当初卓绛从军,家里头掏不出钱来,也都是卓草掏腰包。只可惜卓绛善妒,本来是有大好的前途,现在是彻底没戏了。
卓草能把他调遣至泾阳,那就能把他赶走!
“再说宗长,现在也是亭长,爵至不更。阿彘是游徼,同样是爵至不更。胡骅,他……是太史令胡毋敬的宗亲。至于我李鹿,乃是当今左丞相幼子,草家大师兄。兴农利器筒车的创造者,名动关中京畿。集智慧与帅气并存,侠义与正义的化身……”
“……”
“……”
李鹿可真是绝!
介绍别人三两句话对付过去,轮到自己就各种吹嘘。还好意思说是筒车的创造者,那图纸分明就是卓草提供的,他无非就是动手将其打造出来而已。
啧啧啧,心机boy!
卓绛彻底傻眼了。
“这……这不可能!”
“先生屡次献宝献策,名动咸阳。先前谷口大疫,群医束手无策,便是先生出手相救。便是神医公乘阳庆,都对先生的医术赞不绝口。先生还献上祥瑞红薯,能亩产五十石,令这天下再无饿死之人。祥瑞大熟之时,普天同庆,皇帝敕令在咸阳城外修造草台,勒石颂功,以金笔玉简为其撰书。虽说先生不在咸阳,可咸阳却流传着先生的诸多事迹。”
望着李鹿吹嘘,卓草只觉得有些无奈。这家伙颇有几分狗腿子的意思,完全就是狐假虎威。听他帮自己说话,卓草心里也算安慰些,这徒弟总算是没白栽培。再怎么着李鹿的身份摆在这,与他交好对他今后也有好处。看看,现在李斯都没怎么找他麻烦。
“无知者无畏,区区个亭长便如此傲慢无礼?”
胡亥不住摇头。别看私底下他们没事骂卓草两句,可这是他们的事。换做别人谁要敢说卓草半句不是,他非得一口唾沫喷他们脸上。他们仗着身份欺负人也就罢了,可卓绛算什么玩意儿?只是爵至不更而已,咸阳城一板砖下去能砸死十个!
“宗伯。”卓礼长叹口气,缓缓开口道:“今日的事情你也已看到,这样的白眼狼按宗法处置就当逐出宗族!具体该怎么着,就看你的。你说要把这白眼狼调回来,是小草想办法帮忙。三年来小草帮着你写书信,帮着寄钱给他。咱们宗族能有今日,全都仰仗小草。是小草把咱们丢了的尊严重新拾起,你别忘咱们能与临邛卓氏划清界限,也全都是卓草的功劳!”
卓礼虽没明说,可话里话外之意谁都听得出来。就冲卓绛今日所作所为,逐出宗族是丝毫不过分,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卓氏子孙!
“老夫……都知道了……”
宗伯在这一刻好似苍老了数岁。早知如此,他就当卓绛死在了边陲,也省的把他给叫回来。卓草的本事,他是心知肚明。卓绛今日所作所为只要传至边陲,那他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只要喜君在文书上添上两笔,卓绛能否继续从军都是个问题!
卓绛的确是有些本事,可在边陲大军里连中人之姿丢算不上。不说一抓一大把,却也不是无法代替的。现在把卓草给得罪死,那他好日子也到头咧。而且还没法怪卓草,这些可都是卓绛咎由自取。
嘎吱嘎吱……
卓绛双手紧紧握拳,脸色铁青。他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羞愧到极致后,对卓草只有无尽的恨意。他本来是自鸣得意,想的是回来显摆,没成想卓草远远比他强百倍。
他多少也能猜到些,绝对是因为红薯的缘故,所以卓草才能飞黄腾达。除开如此泼天大功,他想不到别的可能。至于后续如何,他心里也都清楚。卓草别的本事没有,却总会有各种奇思妙想。虽说大部分都只是些小聪明,却都相当有用。以卓草的聪明才智,只要给他个机会他就能一路崛起。而红薯,就是他的机会!
宗伯转过身去,长叹口气。
“就按宗长的意思,将他逐出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