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言扭头悄悄看了眼,走在身边的十五,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好像每一下轻微的抖动,都微微地,如同羽毛。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他不是不希望十五嫁人,而是不希望十五嫁给除他以外的人。
步入正殿,温政良高坐明堂之上。
乔公公拂尘一挥,高声道:“新人入殿,礼启,一拜天地!”
十五和温玉言缓缓转身,朝着殿外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十五暗暗攥紧了一下手中的牵红,然后同温玉言转回来,向温政良一拜。
“夫妻对拜!”
温玉言和十五面向了对方,缓缓向对方拜下,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模糊了,十五抬眼从扇面中看到温玉言,似乎在笑。
她想,怎么可能,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妻子,怎么可能会笑,就算是在笑,大抵也只是虚情假意的笑吧。
随后,侍女将她送入了新房,承恩宫。
“你们都先下去吧。”十五开口道。
“是。”侍女们福了个身,退了下去。
十五放下合欢扇,身后的床榻上,铺满了桂圆花生和莲子,以前听母亲说过,这叫早生贵子。
可惜,她和他永远都不会有孩子吧……
十五起身走下了床榻,环顾四周,屋内点满了红烛,火光在微风中摇曳。
看着窗扇的“囍”字,十五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中,周围这一切都是这样的缥缈虚幻。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上嫁衣,还嫁给了这天盛的太子。
这一切都在朝她最开始的期望走去,可眼下她却并没有,当初所想的那么高兴了。
她的心里很沉重,喜庆的大红,也只叫她感觉压抑。
突然,十五只觉心间一绞,急急后退了几步,转身双手撑在了桌面,一滴滴血坠落在了她的手背……
宴散后,温玉言终于可以前往承恩宫。
“参见太子殿下。”门外候着的侍女,单膝跪下向温玉言行礼。
温玉言点了下头,手放在门上却没有推开,他有点紧张,想着,现在屋子里的人,是他的新娘,是他的妻,是十五。
待会儿面对十五,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明明自己和十五都已经是老相识了,可现在他却像是第一次见她一般,期待喜悦又忐忑。
他深吸了一气,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
却见十五躺在地上,嘴角还流着血。
“十五!”
温玉言一惊,急忙上前将她扶坐了起来,可她却已经昏厥,无论温玉言如何唤她,她始终未醒。
后来,蓝玄机为她施针,也未能将她唤醒。
“师傅,十五,她到底怎么了?”温玉言焦虑的问到。
蓝玄机皱眉说,“她之前应是受过一次重伤,一直以来都未能痊愈,眼下复发才会如此。”
重伤?
可是温玉言记得,十五好像没有受过什么重伤,难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受过?
而且她也从未对自己说过,不过转念一想,十五总是处处为自己考虑,即便是命在旦夕,只怕也只会自己担着。
“师傅,十五不能有事。”温玉言焦灼担忧的说到。
蓝玄机起身,说,“放心,不致命,但什么时候醒来,我就不知了,你先喂几副药给她喝喝看吧。”
说着蓝玄机便写了张处方,小玥和糖豆忙去抓药。
他忽想起,之前她说过自己不舒服,去抓药。
原来那不是她的借口,从那时她就已经开始感觉不适。
可自己却没有去在意,只顾着她和姚顾川的事情。
温玉言在她身边坐下,眼中懊悔又愧疚,她日日待在自己身边,可自己却连她受过重伤都不知。
“殿下。”糖豆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过来。
温玉言起身给她让开。
糖豆舀了一勺,往十五嘴里送去,可药水却从她嘴角流了出来。
“我来。”温玉言见此道。
他上前,将十五从床榻上扶坐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她身后,再慢慢放下她的身体,让她整个人依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你们先下去吧。”温玉言对糖豆和小玥吩咐了句。
小玥和糖豆福了个身,从房中退了下去。
温玉言抱着十五,如同给孩童喂药一般,一点点给她喂了进去,也毫不避讳的,用自己洁净的袖角,去擦拭她嘴角漏出来的一些药汁。
喂了很久,温玉言才将那碗药,给十五喂完。
但十五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将碗放于床头的柜上,然后将她又小心翼翼的,放躺在床榻上,扯过一旁被褥仔细盖在了她身上。
红烛已燃过半支,屋内略微有些昏暗了下来。
温玉言握上了十五的手,她手很小也很凉,他将它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试图驱逐她的寒冷。
他静静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还记得她初入府时,脸上还有些小圆,眼下反而却消瘦了不少。
过往种种浮上温玉言心头,细细想来这一路,其实只有十五会奋不顾身的,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自己强也好,弱也罢,是万人之上,又或人人所唾,只有她,一直都在,毫无怨言。
可自己呢,却一次次伤她的心,让她难过。
她事事以自己为先,将自己看得比她的性命更加重要,但他却总是最后一个才想起她,把她丢在冰冷的池水中,丢在危机四伏的匪窝中。
过去,他从未回头看一眼,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傻姑娘,他不想辜负别人,却一直都在辜负这世间,最爱他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