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有的是力气。”李佑言赶忙道。
“这是我兄长的尸体,你将他背回去。”杨子焕看着李佑言说道。
“是,将军!”李佑言大声道。
只剩下了许小易和杨子焕。
其余人等都随吴叙撤了下去。
杨子焕不走不是因为别的,丫头还在那个女仙人的手里。
他知晓丫头绝不是一般的小狗。
可他也不想把丫头交到一个不熟悉的人手里,哪怕场中这个女子是位仙人。
离得有点远,又是在夜里,大雨不歇,杨子焕看不清那位女仙人的容貌,只觉得可能年龄不会比他大。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已。
有离得近的士兵,也不敢抬头去看这位仙人的模样,仿佛自己的目光会让那天空中的仙人蒙尘,心生的自惭让他们把头低到了几乎与地平齐。
杨子焕等到了这场雨,此刻他已有了决定,仙人是不会对他们这等凡俗出手的,带回丫头,交给许小易,让许小易带丫头离去。
他带着所剩残军再抵御敌人半日即可,只待怒江之水一怒而下,便是赵军命丧之时。
经此覆灭,两方都是大伤元气,燕赵近三十年估计也不会再起战乱。
够了。
杨子焕看向许小易,竟在此刻还有笑意,“你我二人要不前去细看一下这仙人的容貌?顺便讨回丫头来。”
许小易还是有点虚,“直接开口要吗?她会不会一生气把咱俩像妖兽一样拿那把发着白光的剑给穿了?”
“不会,仙人一般不会伤及凡人的。”
“那好,可别是个不一般的仙人。长那么好看,应该不会不讲道理吧?那又不是她的狗。”
许小易看着杨子焕,问道“咱俩跑过去?她不会突然飞走吧?”
杨子焕一愣,对啊,她突然飞走怎么办?
许小易咬了咬牙,“你先往后撤一撤,等我将丫头带过来,别撤太远了,我怕我没认下路找不到你们了。”
“别在这等我,这些人对你的首级可不只是垂涎欲滴。”
杨子焕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并无多大作用,反而会是许小易的累赘,当下也不犹豫,点了点头道:“当心。”
便向后离去。
周围的赵国士兵没敢在此刻留下离去的杨子焕。
因为许小易还在。
也因为场上那位女仙人。
许小易将背上似乎有些许雀跃的辛夷剑按住,他对它有点生气。
之前跟死了一样,自从那位女仙人来了后就开始蹦哒。
你蹦什么蹦。
你看人家的剑,都会带着主人飞,你可倒好,还不让主人拔你出来。
人家的剑还会发光呢。
许小易也不抱怨自己的破剑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最快的速度到那位女仙人身边,可别飞走啊你!
用力一蹬,原地只留下许小易的残影。
这是他第一次用全力,也没想自己竟能这般快,所过之处,由于脚踩到地而溅起的泥水,竟打的跪在地上的士兵脸生疼生疼。
不过十个呼吸之间。
许小易便到了那位女仙人的前方。
近看,好像更好看了。
就是仰着看不舒服。
一身白衣咋的还不会湿呢?头发都是干的?
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仙人呀。
许小易看的跑了神,在想着要狗的措辞。
竟没发现那位女仙人也注意到了自己,在打量着他。
白榆看着突然之间越过人群而来的少年,并没有看出他的身法是何家术法,却不像俗世所有。
这少年生着好看的眼睛,在雨里也出奇的发亮,穿着一身黑色偏大的衣衫,是没有合适的衣服吗?
还是凌乱的短发,被雨湿透,有那么几撮成堆的,扎竖了起来。
背着被破布缠着的,是剑,她确定。
而且还是一把极其好的剑。
她的仙剑告诉她的。
怎么还手里拿着一把破刀?
这少年,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还看!
白榆还没有被人直勾勾的一直盯着看过,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生气,她瞪着许小易,许小易居然不为所动。
“那个,那个家伙,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白榆觉得自己是生的好看,但哪有一直盯着她看的道理,这少年,好不知羞。
声音袅袅,似是涓涓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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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易晃过神来。
这女孩,也不知道飞低点,仰着看很费人脖子的。
“我没有看你,我是在看我,我兄长的狗。”许小易仰着头喊道。
感觉吃亏了,算了。
声音有点大,其实他可以小声一点,仙人的耳朵都挺好使吧。
“那个,仙人,你可以把我兄长的狗还给我吗?”许小易还是在喊着说话。
是这位女仙人飞的有点高,让他不由自主便喊着说话吗?
不是的。
他其实还是在生气。
他知道不应该生这位前来斩杀了妖兽的仙人的气,他也并不是对她生气。
但如果,她可以来早一点。
老黄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好没道理的。
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不要喊着说话,不要喊着说话。
白榆一听,脸上就露出了遗憾的表情,“那,那要是你家的狗,我自是要还给你的。”
她还是有点舍不得,皱着鼻子对着许小易道:“你得证明它是你家的才行,你可别是在骗我。”
许小易实在不想仰着头了,“仙人,你可以低一些吗?”
“脖子疼。”
其实脖子也没有疼,就是,他只是不怎么习惯仰着头和人说话。
而且,这个仙人也不是什么让人害怕的角色,只是一个好看的小姑娘,他才敢这样说出来。
算上上辈子,姑且算是上辈子吧,许小易真实年龄刚好三十岁。
虽然前十五年不说也罢,后十五年如是一日。
白榆闻言,脚下仙剑承着她就快到了地面,她轻盈落地,倒是有水被她踩到,却也没溅起水珠来。
脚下仙剑归到她背后的剑鞘内。
雨依旧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许小易看着走近的小姑娘,她还抱着呲牙咧嘴的丫头,明知道她总不会突然一剑把他给穿了,却有些紧张,让他不自觉地摸起头来,紧张什么嘛。
比他也就高那么一点点。
许小易笑了一下,有点勉强,露出一口白牙。算是表示先前的歉意吧。
此时许小易湿漉漉的头发有点不听话,靠手理不顺它们,显得更乱了。
俗世中人口中会称他们为仙人,他们自己也将所有修仙门派称为仙门百家。其实他们虽是身处修仙路上,倒不如说是修行路上,真正的仙人早就没了踪迹,现如今也没有哪家仙门有真正的仙人。所以他们相遇大抵都是以道友相称。
这少年难道只是俗世中人?那他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算了,又不干自己事。
“呐,你现在证明给我看。”说着,白榆便将丫头轻轻放了下来。
丫头重获自由,好像也明白了这少女不会伤害它,还嚣张地对她呲了呲嘴。
害的白榆有点难过,这小家伙怎么不喜欢自己呢。
这个少年真奇怪,先前大喊着说话,好像带气似的,这会儿好像又没气了。
留着短发的人很少呢,只见过昆仑那位前辈留着一头醒目的短发。
他笑起来也不是很讨厌。
许小易蹲下来向丫头招手,“丫头,来这,带你去找子焕哥哥和老黄叔叔。”
说完这句话,许小易沉默了,眼神也低沉了下去。
好吧,辈分有点乱,老黄也应该是哥哥。
大家都是哥哥。
丫头,有个哥哥走了。
他再也不能带你去欺骗别家姑娘的感情了。
丫头识得许小易,也好似听懂了许小易的话,它向许小易小跑过去。
许小易将丫头抱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抱丫头,忍不住顺着丫头的毛轻轻抚摸了几下,再看着丫头那滑溜溜的眼睛,丫头竟拿头拱了拱他的胸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许小易才明白真的没有哪家女子可以抵挡住这小家伙的魅力。
眼前的仙人也不除外。
不怪老黄。
许小易看向白榆,“证明成功?”
小姑娘好像难过的不轻,看鼻子皱的。
白榆只觉得这小家伙太没眼力,太气人了,这少年,也气人,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夸你么?
好气人。
不能表现出来。
要假装自己看不上这小家伙,不能让这气人的少年觉得自己此刻又难过又生气。
白榆神情淡然,摆了摆手,“既然是你家的,那就带走吧。”
还没等许小易说话,又忍不住冒了一句。
“下次看好,不然被谁逮了去吃掉可不好了。”
许小易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挺小心眼。
“多谢。”
许小易抱了抱拳。
抱着丫头正要转身便走,许小易又看向那位少女。
“敢问仙人,此番到来是不是为了调和战争?”
许小易总觉得,和平这种东西,好像并不会来的太及时。
虽然,这么大的雨快要洗干净那些,冷的热的血。
白榆顿了顿,还是道:“我们只除妖兽,并不是来调和战争的。”
看着眸子似乎暗淡下去的少年,“仙门有令,不得干涉任何世俗之事。”
其实她不需要解释什么。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呀。
许小易承认自己想到过这个结果,他总会先想到坏的结果,再去往好的方面想。
是悲观吗?
是吗?
都成一种习惯了。
他也会很努力把好的结果多想几遍,想着要是这样多好。假装自己并没有想到那个坏的结果。
就像那年自己明明知道已经有了决心要把自己抛弃了的母亲,可站在福利院前的时候,还是会想着母亲只是真的去买个东西,也许晚一点点,晚一点没关系的,会回来的。
你看,没什么用。
母亲没有回来。
事情从来不会是你想的,期望的那个样子。
事情只是它自己的样子。
还是不死心,“会死很多人的,很多很多人,已经都死了好多人了,他们都怕你,你,你……”
许小易有些语无伦次。
白榆看着眼里似是积淀着莫名的悲伤的少年,好像有点可怜的少年,此刻语无伦次的少年。
“真的不行,仙门令法也是为了俗世的公平。万事顺势而行,不能逆天而为。”
她说着如同是师父口吻的话。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道理的话。
许小易低下头,看着越积越多的雨水,“哦。”
“真的不行?”
声音有点小。
许小易还是低着头,左手摸着丫头的头,丫头伸出舌头舔舐他的掌心。
白榆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想说她可以帮忙,但她不可以说。
苍梧之中有着暗流涌动,师父的掌门身份不止是三师叔惦记,前不久才刚刚在定坤堂上爆发过冲突。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师父惹麻烦。
“看来是真的不行。”
“怪兽出来有奥特曼,异能兽出来有铠甲勇士,妖兽出来了也有仙人。”
“就是,不是拯救水火的仙人。”
“大侠呢,大侠好像才是拯救苍生于水火的那个,对了,乔峰,萧峰。可大侠好像没几个好命的。”
“这儿也没出来个大侠什么的。”
“仙人比大侠厉害好多呀,降龙十八掌应该也没厉害的仙人一剑牛掰。”
“还是不是拯救水火的仙人。”
许小易自顾自的说着白榆有点听不懂的话。
少年抬起头向她笑了一下。
转身离去。
右手提着一把蹦了好多口的破刀。
左手环起来,抱着那只叫丫头的狗。
大雨淋在他削瘦的身上。
湿漉漉的短发显得比平常都黑亮起来。
他好像还没自己高。
白榆觉得他很可怜,并不是因为这场俗世的战争。
这个少年好像很孤单了很多年。
她能感受到。
苍梧有一门术法叫念秋水。
可析因果,可避前尘,可念福祸,可见菩提。
是称的上最上乘的心法,对修行炼心大有裨益。
有着所习之人才知道的小用处。
能感受到一些他人曾有过的深刻的情绪。
师父的修为太深厚,她感受不到。师兄好像没有什么深刻的情绪。
她感受到在大雨里远去的那个少年,深刻的情绪里只有孤独。
那孤独好像是一条路,他从某一天就开始一直在上面走,好长好长时间后,中途曾有过一个虚影,虚影没一会儿就散了。
他抱着散去不见的虚影便又是接着走,前方的路变得不是原来那般黑了,却还是很黑。很长。
她有点心疼这个少年。
这个初见的少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