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剑刺下来!
那持剑的人像是听不见尼尔说话,在钟声的高潮中兀地出剑,噗一声就从银网的中心刺入,一剑扎透了尼尔的心窝!
心脏被刺穿了……
尼尔能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心脏被那一剑刺穿,浓稠的血涌向伤口和喉咙,随着心脏不甘的搏动,一股一股地向眼睛和嘴泵来。
咕咕咕咕咕咕……
剧痛也来了!
迟来的剧痛像海啸一样淹没了尼尔,他想要挣扎却不能动弹,想要惨叫,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淹溺在自己的血和疼痛里,挺着胸,瞪着眼,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出眼眶,血丝扩张成血线,血线从瞳的四周聚向瞳仁。
“祖谢坤!!!!!!!!”刺穿尼尔的凶手突然膜拜!
他膜拜起来,那撕扯吼叫的样子明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但发出的声音却细若蚊呐。
“祖谢坤!”
“我的主,我的父,人世和宇宙的终点,万物与纪元的归宿!黑暗中的沉寂者啊,您的仆人在呼唤您!”
“黑暗中的沉寂者啊,您的仆人在呼唤您!”敲钟的人敲响了最后一下。
咣……
“黑暗中的沉寂者啊,您的仆人在呼唤您!”祈祷的人念出了最后一声。
咣……
何来的钟声?!
刺在胸膛的剑发出了钟的嗡鸣,尼尔的身体猛地一窒,旋即就像被敲响的钟壁一样颤抖起来。
他咕咕地喷着血,无穷尽的浓稠的血随着颤抖从伤口和七窍涌出,流淌在草丛,汇聚成血洼。
他的意识飞速地消散。
血洼越聚越深,意识越消越散,他感到自己飘起来,再一次飘荡进那黑色的隧道,向着不可知不可觉的尽头飞奔。
只是这一次的隧道似乎格外地短……
仅仅是一恍神的功夫,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天、一年、一个世纪,一次宇宙的生灭……
他被隧道抛了出来,像鱼饵一样抛到一团无边无垠的沉默的黑暗中心。
这是什么样的黑暗啊!
尼尔的眼前密布着一种像糖蜜一样稠密的纯粹的东西。
它们是粘稠的,是流淌的,是冰冷的,是黑暗的。
黑暗成为了黑暗的形容词,因为这团黑暗是有灵的,它无时无刻不在生长,它沉默着,却像钟鸣一样鼓荡。
尼尔不认识它。
尼尔确信自己的生命里从未遇到过与这团黑暗相类似的东西,但只是看到它,尼尔就不可扼止地喊出了那个禁忌的名讳。
祖!谢!坤!
祖谢坤向尼尔涌过来。
它填进来,钻进来,变成漩涡,卷起激流,就像他是空间中唯一的核心,所有的黑暗都想在这核心中聚合。
尼尔看到了一片冷和寂的世界,世界的边沿在崩解,世界的中心布满了黑色的死亡的冰。
咔啦!
有什么碎了。
天地间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尼尔却听到了声音。他明明听到了声音,可心里面却无比确信,天地间没有丝毫声音。
这样的矛盾让他惶恐,让他无助,让他折磨,让他彷徨。
他感受到无边无际的痛苦,就像正在被涌入的黑暗吞噬,先是血肉,再是细胞。
可明明是他在吞噬黑暗!
矛盾的感觉更强了,痛苦的感受更重了。
那种痛苦是如此地清晰,他完全没有昏迷的可能,也寻不出抵抗和逃避的可能。
他张开嘴惨叫!
无声!
黑暗无止尽地涌向他,涌向尼尔,涌向黑色漩涡中心的克莱因瓶,黑暗在涌向他,他却似乎永远也不可能被填满。
他突然感觉什么在拉他……
这是长久的痛苦之外他感受到的第一个感觉,他惊醒过来,慌忙抬手。
有一条银链的虚影正在手臂中心显形。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他的双脚、头和身体同时有上百条银链显形。
它们结成网,包裹着他的身体,拉扯着他,把他拉向虚空的尽头,尼尔看不到,却感受到了“隧道”的存在。
这是……钓鱼?
痛苦忽然减轻了,因为他开始思索。
有了思索就有了目标,有了目标就有了希望。他早就知道,希望是抑制绝望与痛苦的良药!
尼尔努力地思索起来,在痛苦中竭尽全力地思索起这个看上去毫无意义的问题。
这确实是一场垂钓。
他是鱼饵,内藏鱼钩,银链是早已经串上的渔线,在线的尽头或许还藏着等待渔获的渔网。
那些邪教徒居然在钓他们的主……
拉扯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无穷尽的黑暗涌进尼尔的身体,可那一团飘浮的浓稠的沉默的黑暗看起来依旧没有任何损失,甚至都不屑于给出那么一丁点的反应。
这就是旧日支配者么?
尼尔强迫自己思索起新的问题。
祂的威能如此强大,人类哪怕穷尽手段,可那些伎俩在祂而言却依旧像是蚍蜉撼树。
祂们切实地存在着!
祂们是谁?祂们在哪?祂们是否也在觊觎人类,就像人类在阴谋的角落觊觎着祂们?
尼尔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大串问题,可还没等他决定思索,最强的拉扯已经从身后传来。
他无力反抗,只能拖着被扯动的黑暗,咻一声钻回了无尽的隧道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