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惊愕的看着跪得笔直的张默,不敢相信从她嘴里能说出这番道理。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荀子》《孟子》她只读了一遍而已,却已能领会贯通其中精髓,引经据典来说服自己?他下意识想反驳,却找不出她哪里说错了。
王允深叹口气,他的认知里一直是,“民当以农为本”,可若天公不作美,灾患频繁,又该如何?
见他还不松口,张默又搬出自己那便宜师父,“先生曾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此言非指个人品德,亦可延伸济世救人。女儿虽势单力薄,亦想兼济天下,为城外难民尽一份力,今日石炭若关门,明日这几百雇工及其家属便要饿死。”
张默打完感情牌又继续给他戴高帽,“义父虽已不再做官,但女儿知道,您心中一直记挂着我大汉,记挂着陛下,记挂着天下百姓,如今又怎会因这区区名声,便置数百流民性命于不顾?”
张默说完,对王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该出场了。
虽然此前已商量好对策,可听过张默这一番言论,王定是又佩服又心疼,佩服她能说得父亲哑口无言,这是他努力了十几年都没能实现的目标,心疼她过往那般惨痛的遭遇。
他回过神,抬头看了看王允明显松动的表情,按张默先前教的道:“孩儿从小不爱读书,亦不喜做官,今次以挖石炭之事,救济数百流民,才觉得人生有了新的意义,父亲若执意要关石炭,便将这些人纳入我王家部曲,如若不然,明日孩儿只能让那些可怜之人亲自来求父亲,求您给他们一条活路。”
王家此前也招纳了许多流民,但到底田地有限,各庄园饱和了才招了三百多人,眼下却是无力再纳人了。
两兄妹脸皮都够厚,把资本家压榨廉价劳动力说成为国为民,还能这般大义凛然。
不过这一番说辞,确实让王允无可辩驳,尤其是最后一个高帽戴得他相当郁闷,还有这混不吝的儿子,今日他若真让石炭关门,这混小子说不定真敢鼓动流民集体来王府求情,届时才是真的脸面、声誉扫地。
“算了,罢了,为父管不了你二人,爱怎么怎么着。只有一点,你二人不可亲自去店铺露脸,不可再去跟亲友推广,否则为父定不饶你等!且下去吧!”
“是!”
这算是默认了两人的挖煤大业,兄妹两齐齐应下,相视一笑,恭敬退出书房。
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张默狠狠松了口气,刚回到院子里,梅香急步抢上前,抓着她袖子紧张道:“娘子,家主可是要把石炭关了?”
“怎会?也不看你家娘子是谁?”
张默微微一笑,转头见院中还有两人,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出了何事?”
见她无事,张长挠了挠头,有些腼腆道:“我怕家主罚您,过来看看。”
他最近才知道,原来当初买了他们的竟是晋阳王家小娘子。
“义父已经默认石炭之事,放心,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我不能日日出城,庄子和矿上之事还要你多费点心。”
张长恭敬应下,她又看向另一人,“郭师傅,郭大叔的伤好些了吗?”
郭师傅名叫郭汉,虽然四十多近五十了,但因长得孔武有力,看起来跟个壮年男子一样。
他有些局促走上前,略为不安道,“承娘子大恩,我儿郭余伤已好得差不多,我想……明日便让他去矿区干活。”
“你误会了。”
张默道:“我并非要让你们去矿区,将来还有非常重要活计要辛苦二位,眼下你只管安心呆着,帮我看好张宅便成。”
“这不成啊,我一家白吃白住……”
郭汉还欲再说,张默截住他话头“你就听我的,让郭大叔好好保重身体。”
见她态度坚决,郭汉这才不再坚持,叮嘱孙女郭玉好好伺候张默,跟着张长离开王府。
在他看来,自己和儿子除了打铁手艺,就剩一身力气,官府行盐铁专卖,普通人根本买不到生铁,小娘子又不让他们去挖矿,到底还有何重要事情是他们能做的?
自家原是住在靠近鲜卑边界平城,近几年随着汉室的衰弱,鲜卑屡屡进犯,抢夺财物粮食,边境百姓苦不堪言。他便仗着打铁的手艺,变卖了那边的房和地,举家搬迁到晋阳。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快到晋阳的路上,遭流寇洗劫,不但财物尽失,连儿媳也被抢走,儿子郭余更是被打成重伤,他背着重伤的儿子,带着孙子、孙女忍饥挨饿走到晋阳。
那日若非在城外遇到张娘子,自家四口人都要饿死,张娘子非但救了他们,更是请大夫为儿子治伤,现在又不让他们去做活,郭老汉心中甚是不安。
…………
秋去冬来,今年的第一场雪下来了,鹅毛般的雪花窸窸窣窣下了半个时辰,院子各处便已覆上一层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