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手上的箭才搭上,正迟疑间,却见喊话官兵已倒下,他诧异看向左身后,管亥手上握着一张弓,方才那箭显然是他射的。
管亥看了眼许褚,淡淡道:“待他巧言令色说完,阿沫激励起的高昂士气又要跌回去。你若不想同官府为敌,便下去替她。”
“我……”许褚望向谷口外黑压压的人头,握着弓的手紧了紧,脑海中浮现一张张熟悉的脸,其中有看着他长大的叔伯;有和他一起光腚子长大的玩伴;有帮他补过衣服的婶娘;有他欺负过的小娃,可在那一年,很多人都死在了蛾贼们手中。
那时若非王使君及时来援,自己或许也抵挡不了多久,全村上下将被蛾贼杀光,如今却要帮着蛾贼杀官兵吗?
他目光投向寨子里,看到不远处那个指挥老弱妇孺搬运石块的少女。
她造出第一张纸,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做的第一件铠甲,也送给了自己,还有手上这张弓,听闻他想习弓射,花重金托行脚商从豫州带来的三石牛角弓;酒楼一小瓶上千钱的酒,她每隔几日就拿一瓶给自己解馋,却从不肯让他多喝,她说小酌怡情,大醉伤身。
她一直把自己当兄长一般对待,从不曾亏待过,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为了心中那点可笑的官匪之分,一再退缩,今日谷口若破,她的心血付之东流还在其次,性命亦可能不保。
去他娘的官兵蛾贼!
许褚目光从少女身上移开,从今往后,他只知那个双眼笑起来比月牙还好看的小娘子才是自己的行事准则,谁想动她,老子就砍了谁。
麹义看着倒在地上的传令兵,微微差异,“这小寨子竟藏有神箭手?!”
麹横渍渍道,“何止神箭手,这还是个颇为富裕的寨子,咱沿途攻下的几个大寨,哪个能如他这般在谷口筑起城墙?”
“有钱啊!”麹义呵呵一笑,问道,“张燕援兵到哪儿了?”
“刚入井陉口,走得快的话,约莫两日左右就能赶上。”
“他来得倒快…”麹义吩咐道,“速遣人去伐木造云梯,明日让那些降卒打头阵。”
麹义身边另一人道,“将军,不若把老弱也驱赶上去,便是用尸体填,也能填上城头。”
“不……”麹义摇头,“本将军的目标是张燕援兵,这些老弱比青壮用处更大,小寨子不过区区二百余人,拿下他易如反掌。”
麹义人手充足,太行山中林木又多,当日傍晚便造好数架云梯。
次日一早,让三千余降卒吃饱,麹义下令攻寨。
谷外这些蛾贼虽投了官府,也不想立即就和原来的邻居兵戎相见,只是,家眷被控制,后面还有麹义兵马押阵,后退就是死,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
张沫昨夜便守在城头,今日更是亲自在前指挥,众人见她一个小娘子都不怕,士气又高涨了几分,纷纷弯弓搭箭,城下箭飞如蝗,冲在最前的蛾贼顿时惨叫连连。
城头守兵虽少,然谷口狭窄,蛾贼们也不能一拥而上,有弓箭手压制着,这些人一时倒是无法冲到城下。
“小寨子士气高昂啊!”
麹义远远关注着战况,见降卒死伤惨重,对麹横道,“差不多了,现在让弓手跟在后面,以刀盾掩护,助他等破城。”
麹横点头,带着早候在一旁的三百弓手和刀盾卒,缓缓上前,进入射程后,开始与城头对射。
“啊——”
城头上,一名正搭弓的青壮被一箭射中臂膀,忍不住嚎叫起来,张沫一个激灵,耳边又响起一声惨叫。
“啊——”
这回这个青壮直接被一箭射中左眼,箭支没入有两三寸长,疼得在地上直打滚,眼看是活不成了。
接二连三的惨叫响起,张沫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抖,虽然此前跟随王允打过黄巾,却从未亲临战场,如此近距离对战还是第一次,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看着倒在地上的伤者死者,她强压下心中恐惧,厉声道:“所有人,先躲墙垛后!”又对搬运物资的几个妇人道,“先把伤者抬下去医治。”
有弓箭手助阵,城下抬着云梯的蛾贼放开脚步,一会儿便冲到城下。
麹义唇边勾起一抹笑,小寨子而已,拿下它还不跟玩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