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默紧紧盯着缓缓靠近的弓手,“快了,马上!”
“油罐!焦炭!”
她一声大吼,负责操作的青壮立即从旁边抱起一个陶罐,放到抛石机一端,另一端几人合力拉拽,油罐咻的飞了出去,在几十米外的人群中炸开。
这其中有桐树果实压榨的桐油,也有动物油。
这些桐油原是购来刷兵刃,防其生锈的,在得知麹义入井陉时,她便让人提到城下,配上抛石机,就是为了对付麴义的弓弩手。
同时,十几个妇人挑着一担担烧得通红的焦炭上来,另外两架抛石机开始往下面抛洒焦炭。
于是,麹义弓手阵中下起了零星的火石雨,刀盾手高举盾牌抵挡,人是没怎么被砸到,但掉在地上的焦炭本就火热难灭,再沾上油,烧得更旺起来。
有士兵不小心踩到,脚底鞋子立时被烫出个洞,还有许多被油溅到的士兵,身上直接着起火了。
麹义脸色一变,急声大叫,“快退!”又一指旁边河流,“跳水里,快!”
这些弓手是他先登营中最精锐所在,几乎个个能百步穿杨,折损一个他的心都要滴血。
少了弓手的威胁,城头石块如冰雹一样往下砸,许褚拿起一把叉子,单人便把一架云梯推倒,个别攀上城的蛾贼也被斩杀在地,形势一下逆转。
见今日已不可为,麹义冷冷盯了眼城头,下令撤退!
看着退下去的敌兵,城头青壮、妇人无不欢呼雀跃。
“这火石雨下得真是妙啊!”许褚抹了把脸上血水加汗水,哈哈大笑道。
“方才要早些放油罐,这些人早被砸跑了。”
张沫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解释道,“咱们总共只有几罐油,砸蛾贼没用,他们本就是麹义驱赶来做炮灰的,只有砸他自己人,他才会退兵。而且,抛石车是仓促赶制出来的,有些地方没调配好,射程太短,力道也不足。”
她之前实验过,射程只有几十米,甚至不如弓箭。
“那咱们可以先砸石块啊!这么高砸下去,怎么也能砸伤吧?”
她简单解释道,“弓手有刀盾护卫,若是大型投石车,是可以随便砸,但这几架威力明显不足,砸石块未必能让他退兵。”
她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而中。
而且,她的目的只是烧伤烫伤麴义的弓手,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在不知张燕援兵何时能到的情况下,惹火了麴义,寨子可能真会保不住,在不结仇情况下,让他知难而退才是上策,毕竟他的目的是张燕,而不是一个小寨子。
“这样啊!”许褚恍然大悟,看向旁边空了的油罐,脸色又凝重起来。
“油没了,焦炭也不多了,明日该怎么办?那厮今日叫咱们砸了一通,必然不甘心。”
一个士卒不以为然道,“他又不知咱们没油了,明日搞些水罐上来,吓唬吓唬他们不就成了。”
许褚又咧嘴笑起来,“对对对,兵法有云,这叫兵不厌诈。”
张沫笑看他一眼,“记得倒挺熟,只是……这点小伎俩是骗不过他的。”
“为何?”
“咱们油要是多的话,何必等蛾贼快攀上城墙了才放?完全可在他们刚攻城时就拿来砸,麹义又不蠢,怎会想不到其中缘由。”
“那该怎么办?”许褚忧心道。
“麴义的弓手今日受伤颇多,他若只有这些善射之人,明日倒也不必太担心,但若还有,势必又是一场苦战。”
说话时,她目光一直盯着前方道上的麹义军阵,万余老弱被安排在前,降卒都在寨子这一侧,他自己的人马反而在后方,这样布置是想干什么?
若是要逃,这样自然最为妥当,有老弱挡在道上,张燕援兵追来也杀不过去,但看他扎下的营帐,又不像要逃的样子。
沉默良久,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几经变化,竟是喜忧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