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喂你们。”老宋头也不回的说。
齐鹜飞惊讶的说:“老宋,你们还管给犯人喂饭呀?”
“也不常有,多少年都没遇到过了。”老宋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端着饭盒走向老钱,“大家同事一场,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饿死在牢里。”
他走到老钱面前,开始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老钱吃饭。
老钱直愣愣的看着他,目光呆滞,只是本能的张嘴吃老宋喂过来的饭菜。
“我和老钱兄弟一样。”老宋一边喂一边说,“我们俩差不多同时进的城隍司,他分在一队,我在二队。那时候城隍司还没这么多人,一队和二队分工也不像现在这么明确,有任务都是抢着做。
我们都是新人,新人之间难免要竞争,所以一开始我还看他不顺眼,处处挤兑他。后来有一次一起出任务,老钱救了我的命,他受了很重的伤。
我当时很难过,他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天天去看他,坐在他病床前祈祷,希望他没事。后来他活了过来,但是修行的路却走到了尽头。对一个修行人来说,这简直生不如死。
我们为了长生不老,为了那飘渺的天道,背弃了家人,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亲人朋友,曾经爱过的人和爱过我们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剩下的就只有那条走不完的天仙之路,还有永远埋藏在心中的不可捉摸又求之不得的道。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能再修行,走了上百年的路竟然是一条死胡同……”
老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喉头似乎有些哽咽。
“老钱没有家人,也没有师门兄弟,他只是个散修,修行路一断,活下来不容易。其实他的伤也不是不能治,只是没有足够的资源。就像世间的凡人,要是没钱没权,一个很普通的病都能要人的命。有钱有权的,能住进世界上最好的病房,用着世界上最好的仪器,吃着世界上最好的药,享受着世界上最好的服务,就算不能完全治好,也能多活上几十年。
当时我还安慰他,我说老钱,你放心,你的下半辈子交给我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我成就天仙,一定到天上把最好的丹药给你找来,治好你的伤。可我也没想到,没过十年,我和老钱一样受了重伤,修行路也到了尽头。
我躺在病床上万念俱灰,老钱来看我,这回轮到他安慰我。他倒没说去天上找丹药,他只说,其实做个凡人挺好,有兄弟有朋友,活得有血有肉。我出院的那天抱着他痛哭了一场,从那以后我们成了真正的好兄弟,就像一家人一样。”
齐鹜飞听得入神,他没想到在城隍司的两个普通的保安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平凡而又动人。
老宋喂饱了老钱,又端着饭盒过来要喂齐鹜飞。
齐鹜飞说:“他们都说是我害了老钱,老宋你不怕我?”
老宋摇了摇头:“别人不知道,我是了解老钱的,他生前经常念起你的好,说你是个好人。城隍司里的人一个个眼睛都长在脑瓜顶上,像我们这些断了修行路的,在他们眼里就跟死人一样。
其实我们当年也一样,自以为一只脚跨进了仙门,就离长生不老不远了,傲气的很,看什么都是蝼蚁。其实就是这股傲气害了我们,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轻易受伤,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老钱说你不一样,你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是平的,和你相处的时候没有卑微感,这是让他最愉悦的。我知道你给过他不少钱,但老钱绝不是为了那几个钱才在背后说你好话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齐鹜飞吃了一口老宋喂过来的饭,一股热流从食道落进胃里,暖意瞬间传遍了全身,就连被锁链穿过琵琶骨的地方也不怎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