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本想指着身后如实告知,可回头望去,却并无来时的洞口。这下她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可面上却未表露半分。
“我本是云游仙人,只因观此处乌云蔽日,故才按下云头前来一探,不想竟是误入了军营之中。”瞎话嘛,谁人不会?毕竟自己也算是方外之士了,这些个尘间士兵还不好糊弄?
半夏手上本就身着法衣,还拿着八卦盘,一番话又说得摇头晃脑,看着神神叨叨的,倒是令兵士们信了三分。只是如今战事吃紧,前线又不甚顺利,众将士也不敢松懈。
于是半夏就这样被押入了军帐之中。不过令半夏惊讶的是,那座上的将军,看着竟是十分面善,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押着半夏的兵士禀报了情况,座上的将领非但不见怒,反倒面上大喜,忙至半夏面前,对着她便是一礼。
见此情形,不仅兵士诧异,便是半夏,也忙不迭地闪身躲过。虽说她对从军之人并无好感,可这毕竟是名统领三军的将帅,哪能这般心安理得地承其大礼?
“将军这时作甚?可莫要折煞贫道。”半夏连忙抱拳回礼问道。
那将军见状,忙屏退左右,随后伸手邀座,方才开口说道:“仙人有所不知,不才刘显,奉天朝皇帝之命,在此临冬边境戍边。可……”
话未说完,刘将军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半夏听着听着,却是皱起了眉头——临东城?那不是东西边境的一座城么?便是这么一会功夫,她便走了半个天朝上国?还有这个将军,竟和刘夏一个姓?怎会如此之巧?
半夏正沉吟着,便听刘将军又开口道:“那蛮人不知从哪找了个巫觋。每每对战之时,总会见他带着个面具,在战场上布阵施法,可着实令我军吃了不少苦头。而且……”
“而且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竟将我妻儿掳了去,如今正要挟我大开城门投降与他!可怜我那小儿子,才不过三岁,便被他拉上战场,看那些刀光血影……”话音刚落,刘将军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到此处,半夏顿时觉得,那巫觋着实有些卑鄙了。战场本是男人争斗之事,偏生的非要拿女人和孩子来做要挟,着实是太可恨了。
可自己方才不过是随口乱说的,既然那巫觋有能耐指点战术,她一个不过炼气的小修士,又能做什么呢?
正当半夏心中七上八下之时,便见一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帐来,哭叫道:“将军将军,那图呼尔汗与那怪面巫觋正将夫人和少爷架在外头,在那叫嚣着让您快些投降……”
刘显将军闻言大怒,一掌拍下,生生将一旁的案几给拍了个四分五裂。他大声向来人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哪还有半丝军人的样子!”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半夏见那来报的小将士不过少年模样,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盔甲,红着眼憋着哭声,看着可怜兮兮的。她顿时义愤填膺,只道是战争害人匪浅,可面上却是平静无波。
“将军勿慌,且听我一言。既然那什么玩意的这般卑鄙,不如先领我上城墙探探虚实。若是贫道能够破解那巫觋的阵法,定助将军一臂之力。”
愤愤不平下,一番话倒是说得铿锵有力。可半夏心中却着实打鼓,但如今话已出口,再想收回,却是难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只希望到时候这劳什子盘子能给她些面子。
而刘将军那厢听了,大喜过望,连忙邀着半夏出了帐子。
半夏跟着刘将军上了城墙,向外望去,果如刘将军在帐中时所说,那蛮军阵势不仅古怪得很,四周还莫名弥漫着许多雾气,一看便是使了什么术法的。只是她方才入道不久,又不似灵香见多识广,着实不知那是什么,一时间也不知如何破解。
望着皱着眉头的半夏,刘将军心中顿时一沉。在他看来,世外之人大多是处事不惊面不改色的,而半夏一脸凝重的神情,令他觉得此役怕是胜利无望了。可怜他发妻小子还在那敌营之中,此番看来,只能对不住他们了。
待他全了对天朝的忠义,再去与她母子二人共赴黄泉罢!
如此一想,刘将军当即登上垛口,单膝跪下,气沉丹田,面色沉痛,使了十二分的气力,冲着敌营喊道:
“吾妻阿蒻,主持中馈,相夫教子,绵延子嗣,为我刘家诞下三子一女。显深受其恩,爱之敬之。如今蒻身陷敌营,敌将以此要挟,然身为天子之臣,食君俸禄必当为君分忧。吾万不可做出那等卖国之事。如此只得委屈了爱妻,望吾妻谅之。待吾冲出困境,解君之忧,必将追随。望蒻且在黄泉路上等显一等,定不会令你独身淌过那忘川之水!”
一番话下来字字铿锵,刘将军却是涕泪纵横,可周遭反而一改先前颓废之势,士气空前,各个神采飞扬,气势如虹。
将军这般觉悟,若是自己拖了后腿,岂不是对不住他?莫说是作为一个军人,便是身为堂堂七尺的男儿,哪能连这等气节都没有?
这厢刘将军一番话虽说鼓舞了士气,却用尽了身上气力,被人扶着下了城墙的垛口。而一旁的半夏却眉眼舒展开来。
先前她是看不出敌军的术法,八卦盘也丝毫没有提示,可不知怎的,在刘将军说完先前那番话后,手中的盘子竟闪了起来。
按照卦象来看,这迷雾无非是五行术法,虽说自己不似灵香那般善于五行之道,但若以战阵破解,想来当能一举击溃敌军。
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先向刘将军问清之前对战细节才是。半夏也不多作啰嗦,单刀直入地向刘将军问着前几回对战的情形,果不出她所料,便是水雾遮蔽刘家军视线,导致他们无法辨认敌军方位,甚至会伤及自己人。
而那些层深入迷雾中的将士们,居然皆中了毒!只是这毒奇怪得紧,虽会令他们腹痛如绞,却并不会令人穿肠烂肚,只是须得修养好些时日,放才能缓解。
听得此言,半夏眉头轻皱。虽说入门时曾看了一些时日的祝由之术的书,可毕竟不曾多做修习,再者听刘将军这般阐述,祝由之术多半是解不了的,还应是药术方得以解。
早知如此,便该多向灵香讨教讨教药理了……
半夏叹着气,一旁的刘将军看了,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莫不是这蛮族巫觋的阵术当真没有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