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骁野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么多年过去,昔日小小少年的样貌已然改变,但他身上的那种近乎沉郁冷静的气质,却似乎从未变过。
他缓声道:“这些年,为何不来找朕?”
小骞笑了笑:“当年我和姐姐救皇上,并非为了挟恩图报,没必要去找皇上。再者,我姐姐也不愿去找皇上。”
顾骁野微微蹙眉:“为何?”
“因为姐姐喜欢皇上。这一点,皇上当初也应该是知道的吧?”
小骞的声音淡然平静,一如他的人,不带半点情绪,“皇上是姐姐第一个喜欢的男子,可惜皇上却是顾家人。”
“许家伯伯入狱,许夫人病逝,姐姐无家可归,某种程度上说,都是拜顾家所赐。姐姐怎能再去找皇上?何况皇上对韩姑娘用情至深,天下谁人不知,找到皇上,又能如何?”
顾骁野薄唇微抿,没说话。
当初他只知许落的名字,倒是不知,她和许元明是父女关系,何尝想到,她和顾家还有牵连。
至于她对他的情意,他不是迟钝之人,怎会感觉不出来。
然而他注定无法给予她什么承诺,也注定无法对她的情意做出回应。
因为他的身边,早就有了韩卿卿。
“皇上走了后,姐姐时常躲在房里独自哭泣,渐至于心神恍惚,抑郁成疾。”
小骞低声道,“大夫说她是心病,几年来药吃了不少,却是根本不见好,反而遇见眼中。无奈之下,草民带着她到了京都,本想见见皇上,却不意那会儿皇上正好登基为帝。”
“皇上去京郊行祭天之礼,姐姐在人群中,遥遥望见了皇上,此后这病,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时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拉着草民的手喊爹娘,时而又喊皇上的名字,说自己已经嫁了人,皇上便是自己的夫君。”
“草民没有办法,带着她四处求医问药。为了寻访一位名医,也曾专门来过淮州城暂住。她那会儿已然知道皇上母后的名讳,知道梅宅是皇上外祖的家,曾拉着草民进去过几次。”
小骞似乎是想起了许多久远的往事,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不意后来林道济突然起兵造反,淮州城遭逢战乱,草民与她在逃亡路上失散,遍寻不着。再得知她消息时,才知她已然与百里将军有了婚约。草民便立刻去找了百里将军,剩下的事,皇上都知道了。”
顾骁野沉默片刻,“她手中的玉佩……”
“玉佩是草民为了哄姐姐,找工匠仿制的。姐姐天资聪颖,见过皇上那块玉佩后,便铭记于心,曾在纸上画下玉佩图案,草民找了许多工匠,总算仿制出两块还算像的玉佩。”
小骞从怀中掏出一块几乎同样的玉佩,“姐姐手里那块是最像的,只是摔碎了,便用金丝修补起来。草民这里还有一块,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也算得像了。”
顾骁野接过那玉佩,果然与他的有八九成像,一眼看上去,竟可以鱼目混珠。
要仔细分辨,才可辨出不同玉质的不同。
而许落的那块,除了有碎裂痕迹,就连玉质也几乎相同,可谓一模一样。
“当时姐姐病得十分厉害,却不肯吃药,草民也是没办法,才想出这个办法哄骗姐姐说,这是皇上留给姐姐的信物,姐姐这才相信,她是真的嫁给皇上了,也渐渐肯配合大夫治病。”
他慢慢地说,“皇上现在明白,为何这些年我们不肯去找皇上了?姐姐患的,是心疾,心疾要心药医,可惜,皇上却并没有良药。”
顾骁野薄唇紧抿,良久,不曾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