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一出,虽然文臣多有反对,可武将们却积极响应,今早京师武堂外已经围满了马车,多是各位勋贵押送自己熊孩子入学。
可汪邈不过一个举子,他不可能有祁王的政治敏感度,他虽然能感觉到陛下对武学的重视,却看不出与自身有什么关系。
殷承钰召唤他附耳过来,轻声说道:“京师武学虽是新开,但有成庙当年的惯例可循,除却正副两位教授,还有五位训导,这训导不光要有武训导,还得有文训导,否则一味用武,有失偏颇。你说这文训导,你可有把握胜任?”
殷承钰最后一句压低声音,轻飘飘地出了祁王的口,便入了汪邈的耳,没有第三者知道。
然而这是一个苦差。
勋贵子弟个个舞刀弄枪,对儒生讲的之乎者也根本不感兴趣,对酸腐的文人也根本不留好脸色,并且选择勋贵,就相当于站在文官集团的对立面。
但这是祁王抛给汪邈的第一根橄榄枝。
从汪邈被带入王府开始,汪邈就没有任何选择,他被迫与祁王绑在一条船上,为祁王写话本,散播谶言,并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地让祁王心情愉悦。然而祁王想要更多,她要汪邈无条件地顺从,哪怕是投身勋贵集团这种背叛自己儒士身份的决定。
汪邈政治敏感度不如祁王,但是他也不会完全不清楚投入勋贵集团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他与座师的分道扬镳,意味着他走一条孤家寡人的道路,甚至一条绝路。
汪邈狠狠地咬牙,他想起八年前自己怀着热血满怀,鸿志齐天来到京师,想起自己殷殷期盼的妻女与父母,更想起自己暗无天日地坐了整整八年冷板凳,他更想起每次步入困境,只能用孟子的话来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可是他受够了那种默默无名,迫于生计隐姓埋名从事说书“贱业”,食不果腹的时候只能画饼充饥的困顿日子。
孤家寡人的路又如何?绝路也是一条路!
汪邈忽然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来,他望着祁王那黑亮的眸子,赫然答道:“学生可以。”
殷承钰直视汪邈眼中闪烁的野心和决然,满意地点点头,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经过宝弓那件事,被陛下戏耍在股掌之间的愤恨与双臂的痛苦一样深深刻入殷承钰的心底,她再也不想重蹈覆辙,想要独立于陛下存在,她必须要有彻彻底底的自己人,燕晟是一个,汪邈便是她选中的第二个。
至于郑卓……殷承钰打量着那守在书房门口的单薄身影,心中有了算计。
祁王忽然轻笑一声,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丝毫不压低声音,用门外郑卓刚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好,本王告诉你,现在不行。陛下重开武学,肯定遵从旧例从国子监选出两位德高望重的博士来接这个差。可是那些讲经说道的腐儒能管得了那群纨绔就怪了,肯定会怠工装病。但武学刚开张,气跑博士的事情肯定不是好兆头,不会大张旗鼓地让国子监换人,需要找几位举人暂代。汪子厚(汪邈的字),”祁王忽然起身拍了拍汪邈的肩膀道,“你的机会就来了。”
汪邈骤然跪拜道:“学生明白,殿下点拨之恩,学生没齿难忘。”
然而殷承钰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拜倒足下的汪邈身上,她透过门帘望向郑卓,心想:郑卓,本王已经给过你机会,可千万别让本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