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处处以礼待祁王,然而却不可避免以师者自居,然而见今日祁王之通透豁达,他才明白韩愈所言何谓“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何谓孔夫子所言“教学相长”,想起往日倨傲,心生羞愧。
最后一音落下,渔樵不见,大雁齐飞,只留空谷余响,动人心弦。
殷承钰奏完一曲,抬头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燕晟起身赞道:“此曲只当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言罢,燕晟竟然屈身叩首道:“臣谢过殿下开导之恩。”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来,双手举到祁王手边。
殷承钰扶起燕晟,笑着接过礼盒问道:“这是先生给小王的礼物?”
燕晟答道:“臣担忧殿下,向释空大师那里请一尊弥勒,愿佛陀保佑殿下早日康复,事事顺心,笑口常开。”
殷承钰打开看一眼,拇指肚大小的弥勒佛躺在金色手帕之上,雕刻精美,玲珑剔透,一眼看去,就不是凡品。
殷承钰谢过燕晟,收下这锦盒。
可燕晟进一步问道:“臣为殿下系上?”
燕晟微微低头,俊脸在殷承钰眼中放大。殷承钰呆了片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可沉默被当作默认,燕晟已经出手了。
殷承钰晃过神来,发现自己将致命的脖颈暴露在他人面前,本能得低头避过,却被燕晟温言阻止道:“殿下别动。”
燕晟抬起殷承钰的下巴,两人迫不得已地四目相对,殷承钰觉得自己脑中的一根弦炸开了,她固守多年的警戒线被燕晟触碰,脑海中瞬间警铃大震,凶光在眼中一闪而过。
燕晟没忽视殷承钰眼中转瞬即逝的杀意,可是他的牛脾气上来,一步不退。
他可以为她奉上忠诚,但他要她全部的信任。
燕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道虎须摸不得,他偏要试试自己是不是特殊的那一位。
一股奇怪的较量在两人之间展开,明明是无比暧昧的姿势,可偏偏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殷承钰目光如锥子一般刺向燕晟,目光中的质问犹如火辣的鞭子抽到燕晟身上,却被燕晟怀柔的目光挡回来,他的眼底澄澈而不见一丝瑕疵,真挚而无一点玩味。殷承钰觉得自己仿佛泡在温水之中,明明毫无察觉,可想动的时候发现全身都软了。
殷承钰败局已定,她最终闭上眼睛,垂下头。
燕晟觉得心惊肉跳,仿佛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所幸他最后险胜。
燕晟细心让穿着玉佛的红线绕过祁王颈部,在脖颈后打上一个结实的节,表面上看他心无旁骛,可是他内心却波涛汹涌。
没有人能抵制这种诱惑:祁王闭着眼微微垂下头,仿佛献祭一般温顺得把自己全权交给他处置。
这当然是表象,祁王从不是什么羊羔,而是一匹雏虎。此刻祁王全身绷紧,袖中双拳攥紧,就像风平浪静的水面下暗礁丛生,但是燕晟不惧。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束缚祁王野性的绳索。
玉佛坠在胸前一刻,殷承钰睁开眼,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她抬起头盯着燕晟道:“多谢先生。”
燕晟觉得自己指尖酥麻,仿佛还带着祁王脖子的细腻触感,他没有说出的是,祁王没有喉结。
这应该没什么,燕晟劝慰自己,可能只是祁王还小罢了。
燕晟退一步,跪下行礼道:“殿下折节相交,晟必真心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