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瞧袁绍这套做派,觉得有些眼熟,转念一想,这等“礼贤下士”的风范可不就是他之前经常做的么?也难怪袁绍能得何顒、张邈等的结交,也难怪袁绍在海内有那么大的赫赫高名,他以累世公族的家世,还能这么开襟下士,又怎能不令士人倾心?又怎能不名望远过袁术?
荀贞起身,袁绍归座。
荀贞转目看了两眼袁绍,欲言又止。
袁绍笑道:“卿有何话要说?”
“请君屏退左右。”
袁绍示意左右的婢女、奴仆退下。
待室中没有了外人,只剩下了荀贞、袁绍二人后,荀贞开口说道:“数日前,我与鲍校尉同至君府,尝劝君起兵击董,不知君意现在如何?”
“唉,卿等当时所说是有道理,我之所以没有答应,不是惧董卓兵马,而是不想洛阳京都毁於兵火啊!洛阳生民百万,一旦兴兵,受苦的不还是百姓么?”
袁绍这话,荀贞一个字都不信。
南北宫袁绍都杀进去了,他会在乎洛阳会不会毁於兵火?比起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会更在乎洛阳的生民百姓?
荀贞心道:“此前劝他击董时他闪烁其词,今我再问之,他又以洛阳城与洛阳生民为借口,看来指望靠他来消祸患於萌芽已是不可能了!罢了罢了,今既已得广陵太守,我当尽早离京。”
一边想,荀贞一边正色说道:“君念洛阳生民,不忍神都毁於一旦,可谓‘仁’也。董卓邀我相见一事,君也知晓,我与董卓在显阳苑中见面的经过我也对君言过,董卓其人狼子野心,提精兵进京、怀不测之志,君虽仁义,然奈何董卓虎狼?唯望君勿掉以轻心,切切不可大意!”
袁绍颔首,应道:“不必卿言,吾亦自知。”
“我今既因君而得广陵,汉家故事:‘二千石不可擅留京师’,待陛见过天子之后,我就准备离京上任。广陵虽远,然如京都有事,只需君一信之召,贞必星夜赶来。”
“好!”
由袁绍安排,过了两天,第三天的上午,荀贞入宫觐见天子。
袁绍当日杀入南北宫,受毁最重的是南宫,因而天子现在北宫,入到北宫宫城,沿途所见,宫殿楼阁、高台铜兽,固一派天家威仪,然之前袁绍等攻打北宫时留下的损坏却还没有来得及修补、重建,因而在这天家威仪中不可避免地透露出一丝丝衰败、损毁的气息。
便好比汉家四百年的天下,辉煌早渐渐远去,而今风雨已来,摇摇欲坠了。
荀贞今日入宫虽非上朝之日,但因为京都接连生变,宫中的朝臣却还是不少。
因为宫中的太监几乎被杀了个干净,所以在前引路的是黑衣长须、高冠带剑的三署郎官,荀贞这是头次入宫,尽管非常好奇,但恪於臣子之礼,却也不好公然地左顾右盼,因此对宫中的景象也只是大概地扫一眼罢了,行了多时,入到一处偏殿。
等候了会儿,听得郎官唱礼,却是今天子驾至。
荀贞拿眼看去,见一个十数岁的少年衣着天子服饰,在七八个朝臣的侍从下橐橐入来。
因为君臣之礼,他不好多看,只瞥了一眼,便忙伏地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