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展开貂裘为她披上。
“春融怕女君身上棉袍难挡风寒,特让属下带了这大氅来。”
姜佛桑往下看了看,黑漆漆的水面,这般摔下去,确实有些怕人。
探出去的身子和手同时收了回来,目光仍盯着夜空。
冯颢见她暂时没打算走,便默默伫立一旁。
看得久了,自己也有些出神。
“宜芳也喜欢看雪。”姜佛桑忽而开口。
冯颢怔住,而后垂头。
“你还在想她,对吗?”
姜佛桑转身,目光笃定。
他们出安州时,队伍排得很长,城门吏要逐个验看过所。
就快轮到他们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阿郁”。
冯颢蓦然回头——
当时姜佛桑就站在他身后,亲眼看着震惊、喜悦、失落、自嘲等情绪自他面上浮现,最后全化为黯然、不甘和恨意。
这恨意是冲着谁?姜佛桑不清楚。
但一声阿郁就能引他失态至此,不管是爱是恨,他总归还是忘不了裘郁。
见他沉默,姜佛桑又问:“我现在放你走,让你去找她,你意下如何?”
冯颢握拳,良久才道:“属下现在是女君的人,只为女君效力。”
“这话言不由衷,但是我不在意。”姜佛桑淡淡一笑。
“给自己一些时间也好,弄清楚究竟想要什么,期年之后若是心意未改,或许还有一争的机会。不过首先,你要有那个实力。”
冯颢抿唇:“属下谨记女君教诲。”
“你先下去吧,我等下便回。”
姜佛桑转过身,仍伸手去接那飘雪。
脚步声渐渐远了,姜佛桑微摇了摇头。
裘郁如今已经是满家妇,以她那夫婿庸劣的品性,她的日子想必极不好过。
经过这次安州之行,愈发觉得冯颢是个可托付之人,有时想想,还不如放他走,让他带裘郁逃离苦海、远走高飞。
但裘郁的性子姜佛桑又是再清楚不过,她纵是再想,也绝不会跟冯颢走。那样她的家族、她的母亲、她的姊妹弟兄,都将因她而蒙羞,裘家甚至还会被问罪。
即便她愿意跟冯颢走,等着他们两个的会是什么呢?会是朝廷的通缉、裘满二家的追杀,天罗地网、东躲西藏,再也不能见光。
多少的爱意能经得住这样的消磨?能不能保命都另说。
天时地利都不占,注定的一对苦鸳鸯。
姜佛桑怅然一叹。
仰头,发现雪越下越大,方才还是一小片,眼下直如扯絮一般,大片大片砸下来,渐渐模糊了视野。
姜佛桑收回手,裹紧了狐裘,将烦心事抛开,专心致志欣赏这番美景。
身后又有脚步声,姜佛桑以为是冯颢去而复返。
“不是跟你说了,我等下便——”
转过头,声音戛然而止。
在她身后确实站着一个男人,却不是冯颢。
高大的体格,平直的肩背,像一株挺拔的孤松,下半张脸被蓬乱如杂草的胡须挡了个干净,只剩一双深邃的眼,带着几分傲然的看着她。
姜佛桑突然觉得这副形容有些眼熟。
直到对面的人开口,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姜、七、娘!”
姜佛桑缓缓瞪大双眼,“萧、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