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鸿看了半天，看得江鸿遍体生寒，浑身都是冷汗。
就跟那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好在，江鸿还能保持脸色保持原样。
不至于露馅。
但下一秒钟，徐浩政板着的脸，就松了下来。
就如同冰块解冻一样。
“你忘了？”
“我忘了……？忘了什么？您在说什么？”江鸿迷茫了，老丈人这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
徐浩政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理解。
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略显遗憾，总之就是盯着江鸿上看下看。
“我是说，上次酒桌上，你答应我的事儿，你都给忘了？”
江鸿愣了愣。
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是误会了！
说的不是腌菜缸的事儿。
上次在徐老爷子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酿的酒太好了，太醉人，江鸿喝的真的是忘乎所以。
也是这么多年来喝酒，唯一的一次断片。
现在仔细回忆起来。
只能回忆起一些零碎的只言片语，大多都是徐浩政和徐老爷子在旁边让他喝酒，然后他非常实心眼的一口闷的画面。
至于……
当时他到底说了什么，又到底答应了徐浩政什么事儿。
他确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徐婉和他说的也是，等到一年后的结婚纪念日，再告诉他，当时有些羞涩，说不出口。
他自然就无从得知了……
现在，看着徐浩政一副认真询问的样子，他还真的感觉有些自惭。
挠挠头。
“咳咳，伯父，上次我……”
“断片了？”徐浩政意识到了关键。
“对，有些不胜酒力……”
“哈哈哈，也正常。老爷子酿的酒，连我喝了这么多年，都不敢像你当时那么喝，你这孩子啊，心眼太实，别人一劝酒，你就真闷头就喝。”
徐浩政好像是有意转移话题一样，没再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小江啊，我跟你说，以后你可不许这样了。在外面的酒桌子上，哪有别人灌你的道理？都得是你灌别人才行！你啊，能少喝就少喝！”
“酒场其实就是这样，怎么能做到把对方给喝趴下，自己还能够片叶不沾身，这才是最关键的。喝大酒的人，全都没出息。”
江鸿心说：一个老丈人，一个爷爷，俩人轮着番的让他喝。
他特么敢不喝吗？
必须得实心眼啊？
但表面上正气凛然。
“好的好的，您说的对，其实在外面我也是会严格控制着自己的酒量的，上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没控制住。”
“当时的事儿，我实在是不记得了，要不伯父您提醒我一下？没准我就想起来了？”
徐浩政却摇摇头。
“呵呵呵，没事儿，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忘了就忘了。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都这么晚了，晚饭点都快过了。”
徐浩政带着江鸿一起出了储物间。
后来，还真就没再提当时酒桌上的事儿，也压根就没提腌菜缸的事儿。
江鸿长长地松一口气。
看来……老丈人应该是真的没有看穿他的那些小心思。
这就好了！
……
回到家。
就看到徐婉和刘桂香，已经在一边说着话，一边准备晚上吃的菜了。
江鸿则是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拖鞋，让老丈人换上。
然后在老丈人的要求之下，带着老丈人在屋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得转了一圈。
啪啪，啪啪……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徐浩政看到电视旁摆着的两个大号花瓶的时候，突然上手轻轻拍了两下。
这一个简单而随便的动作，让江鸿差点脚下一个趔趄。
腌菜缸。
花瓶。
老丈人踩雷的水准，不会这么吊吧？
这还真他娘的是心理战呢！
不过……
这场心理战，好像是他一个人的的独角戏。
徐浩政的关注点，和他压根就不一样。
徐浩政像是听了一下花瓶反馈的声音，然后笑着点点头。
“还不错，这装饰品选的挺有眼光的，简约而大气，是我喜欢的类型！看来你们小两口的生活非常不错嘛，这都已经整上情调了？”
感慨了这一句之后，徐浩政就没再管花瓶的事儿，在江鸿的介绍之下，上下转了一圈。
当他看到茶室里，正趴在自己狗窝里的橙子，眉头微微一挑。
“这……这狗，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不过，好像狗长得都差不多。你们还养狗了？”
“哦哦，这是婉婉小姨留下的狗，婉婉小姨不是出国了嘛？这是临走前，留给我们帮着照看的。”
“婉婉小姨……桂兰的狗？哦，就是那个叫什么橘子的？”
橙子：汪呜~！
好像是在表示抗议一样。
江鸿眼神微微一动。
老徐见过橙子，但对橙子的记忆并不深刻。
这是不是代表着……老徐之前见到橙子的时候，橙子并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钱的气味？
这是不是代表着……老徐也许不藏钱？
但这也只是一种小小的猜测，到底是不是，他拿不准。
他笑着介绍说。
“橙子。”
“哦！对，橙子。桂兰也真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就出国了，也不说跟家里多说一声，婉婉他妈没少为桂兰操心，哎，不说这个。”
徐浩政指了指被放在旁边透明玻璃橱柜里面的茶具。
“这茶具，就全都收起来摆着不用了？这挺好的茶室，就留着养狗了？”
“主要是……伯父，我和婉婉平时都没有人爱喝茶的，家里的茶叶也都事这些茶具里面附赠的一些茶叶。我是不懂这些，所以摆着落土还不如收起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茶叶的功效、妙用都非常多，入厨时候需要用到的茶叶，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应该知道的优势是，茶叶可以做一些小饮品，婉婉确实是不爱喝茶，但是你可以做一些带有茶香味道的饮品，那婉婉还是喜欢的。”
徐浩政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半开放式厨房。
“外面大几十块钱一杯的奶茶，香精放的那么多，还加了一些添加剂，不健康。你回头试着在家里做一下，不是更好？健康无害，正好也为你们以后有孩子提前练习一下。”
“小孩子就爱喝这些。你想想，是让他们跑去外面去喝那些流水线制品，还是你自己做出来让他们喝着放心？”
面对着厨房里面的高科技产品，老徐也没显得生疏。
反而看起来相当的熟练。
操作起来比江鸿还轻松写意。
江鸿不由感叹。
没想到十大名厨，也是会用这些高科技产品的啊？
土灶火灶也能用，高科技也能用。
另一边，刘桂香和徐婉已经将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
两人招呼江鸿二人一声，就走出厨房，去了客厅。
江鸿从旁跟着老丈人，随手递材料。
都已经是切好的。
看着碗里细如发丝土豆丝、胡萝卜丝、青椒丝等等。
江鸿不由自主的朝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婉婉会打下手，但不会刀工。
这很明显是丈母娘切出来的。
好厉害！
他这些年来，也没少摸菜刀，刀工也还算不错，起码能看。
但距离这种细如发丝的地步还差了很久……
徐浩政的锅和刀，用的不是江鸿他们家里的，而是自己带过来的。
“小江啊，一名合格的厨师，虽然要做到随机应变，无论是什么样的锅和刀，都能够完美的掌控、使用。但是最趁手的，最好还是要随身携带的。”
“我这一套厨具，是你爷爷找人打出来的，一共就只有三套。材料非常普通，就是最普通的铁刀、铁锅，但制出来这套刀具、又给打磨出来的人的技术，却非常的高超。”
“可惜，已经失传了。最后一代传承到四十年前，当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菜刀黄’，打刀戗刀都是一绝，不过后来家里老辈去世了，后辈人又觉得这个手艺不怎么露脸，没怎么学……唉，就失传了。”
“你爷爷一套，我这里两套。至于你大伯、二伯还有四叔那里……呵呵呵，他们拿不着。”
徐浩政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骄傲。
一直以来，徐浩政都是一个特别低调，也特别能够认清自己的人。
虽然经常出入在上流社会。
可他一直都知道，厨师一道并不高端。
就是下九流而已。
和剃头修脚的，没什么区别。
他的这份骄傲，不是因自己的厨艺而骄傲，只是因为他手中攥着的铁锅、以及那份已经中断却仍旧在造福于他的传承而骄傲。
江鸿默默听着，没有插嘴。
眼睛一直在盯着徐浩政如同艺术一般的炒菜动作上。
行云流水。
目眩神迷。
这是江鸿的第一感觉。
从前他从来没想到，只是最最简单的炒个菜，居然能够给人以“艺术感”。
看着铁锅在火上跳动，里面的菜品、调料，就如同活过来一样。
火候、生熟，均匀到了机器都很难驾驭的地步。
各种调料分不同时间，不同火候，找准不同的时机放入，恰到好处。
将菜色的味道，烘托到最最完美的地步。
让江鸿叹为观止，大受震撼。
上次，他跟着徐老爷子进厨房的时候。
徐老爷子其实已经在收尾了，各种菜品几乎都已经出炉了，过程他看到的不多。
但这次，徐浩政没有避开他，就是非常自然地在他面前炒菜、做菜。
将一套行云流水，已经完全养成肌肉记忆的厨艺，展现的淋漓尽致。
江鸿全程直勾勾地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这不比看剧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