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啊,你告诉我,他们还有谁活下来了,还有活下来的人对不对!村长呢?我爹娘呢?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
醒来之后,种种噩梦浮上心头,难免会变成这样。
龙文牧任由他发狂,无奈的摇摇头:“你是村子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长痛不如短痛,有的事不可能瞒着他。
古轩一仿若失魂,呆愣了足足十几息之久,突然撞开龙文牧,跳下床,朝外奔去。
龙文牧无奈的摇头,面露苦涩。
他知道古轩一如今的感受,或者说,他是这世上最能体会古轩一感受的人。
墓之一族,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而已,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古轩一奔下山头,狂奔出凌云峰,直到奔到乌木山脉的边上。
冲进一片乱石堆里,低吼着猛地用头撞在一块人高的岩石上。
额头溅血,皮开肉绽。
额头顶着岩石,鲜血顺着鼻梁留下,一滴滴的滴落在地。
双手在岩石上一点点的往下抓,留下十道血红。
地面积攒了浅浅一滩血迹,里面混杂着眼角滑落的泪水。
泪流不断,牙关却紧咬,牙齿间渗出血红。
双手捶打在地面的泥土上,捶打在面前的岩石上。
死了,都死了!以前跟他相依相伴的人,他认识的人,通通都死了!
轰隆隆的响声。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他口中如野兽般低吼,直到捶到双拳鲜血斑驳。
“人死不能复生。”龙文牧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背后。
古轩一的动作逐渐的停下。
“龙大哥……”古轩一嗓音嘶哑,身躯还忍不住颤抖。染血的手抹过脸庞,连眼眶里都被染上一丝狰狞的血红,“龙大哥你绝望过吗?”
“我离开狼山的时候,跟你一样。”龙文牧低声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杀了那头天妖?”古轩一咬牙又问,透着杀意。他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颅,跪在地上。
“天天想,夜夜想。”龙文牧又答道。
没有必要说谎,从离开狼山开始,从没有一刻忘记过。
“我不懂……”古轩一说。
“你不懂什么?”
“我不懂,龙大哥,如果你跟我一样,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古轩一双膝依旧跪地,直立起上半身,背对着龙文牧。
如果跟他一样,为什么能不发狂,为什么不会歇斯底里。难不成在龙文牧的心里,跟自己所想的,所感受的完全不同?
“我所在的地方,不只有我一个人。”龙文牧想了想说。
离开狼山,他遇到了夜阑。那时候夜阑陪伴他,化解他心底的戾气。而如今,想到千灵雪,想到云嘉,想到这些自己认识的人的面孔,自然也就没那么绝望了。
若非如此,龙文牧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古轩一笑了,笑声冰冷,透着彻骨的寒。
他伸手抚摸岩石上留下的血迹。因为是背对着龙文牧,龙文牧当然也看不见他如今露出的厉鬼般的狰狞。
那只抚摸血迹的手,就像要扣进岩石里面。
“龙大哥,我又做梦了。”古轩一突然笑了,“我梦见了那个地方,梦见了那棵参天大树,梦见了树下的那三人……我也跟他们交谈过了,他们说他们是创世之初的存在。他们说一切都在因果之中。他们说过去也好,如今也好,未来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天妖毁了我的容身之地,这也是注定的事……”
“你别想太多了。”龙文牧说。
参天大树,三个人,古轩一说的应该是晋升时候看见的那些异象。
只有墓之一族的先天血脉里,才有人会偶尔在晋升时候看到那些异象。只是那些异象是什么,龙文牧也说不清楚。
安慰的话龙文牧说不出多少,他知道这种时候安慰也毫无意义。但是想让古轩一好好活着,这不光是古博善的想法,也是龙文牧的想法。
静静站在古轩一的背后,看着他发泄。
直到许久,古轩一才重重的在岩石之前磕了几个响头。
泪水已经抹去,脸上的血痕也被擦去。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此。
虽然依旧无神,可模样已经变得平静。
“今后你就住在凌云堡,如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龙文牧道。
古轩一微微点了下头。
“走吧。”龙文牧重重舒了口气,妖力包裹着他,朝着返回的路飞去。
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天边,而原地留下的那些血痕,依旧是那么狰狞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