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39792ok2021年10月7日字数:19014【十七】经历了这么多离的事情,我以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就算跟大人有些差距,也不会相差太远。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最新地址发布页:.COM 收藏不迷路!】
所以过年的时候,我在爷爷奶奶面前,就尽量表现自己的稳重,不再像以前那么闹腾了,也可能是父母不在身边了吧,心态上改变了很多,他们给我零花钱我都没要,理由就是我自己也能挣钱了。
这一年来连番的「成人教育」,感觉自己就像提前长大了,不过满打满算我也还不足十六岁,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龄,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不是小孩的时候,一件事就把我这个小大人弄得手忙脚乱打回原形了。
妈妈前边交代过我,过完年初三是要回外公家串亲戚的,这件事儿我当然没忘,一直记在心里,可临近大年初一了我才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可以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的就是我这种。
本来年后回娘家,红篮子里随便放点吃的都行,什么馓子、麻花或者买点饼干面包,甚至放一些点了红点的馒头都行,但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那就是礼肉。
礼肉就是猪肋条肉,好像也有其他地方叫离娘肉的,但这个名字不太好听,可能是谐音,也可能是觉得是送礼用的,我们这里就叫礼肉了。
对没错这礼肉我没准备,主要是我感觉过年了,家里吃的东西一大堆,应该不至于说没东西可拿,更多的……也许是我的脑子,还没从和妈妈激情缠绵的那晚走出来,再加上父母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操心过这种事。
礼肉这东西本身就贵,特别是过年时期很难买,很多人都是年前都预定完了,你想借也借不了,别人家里也是算好了几门亲戚买几条,不会有多余的。
不过幸好临初三的时候,爷爷奶奶他们帮我准备好了,而且是很大一条肉,虽说爷爷和外公两边不怎么待见对方,但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爷爷这边才觉得更不能落了面子,毕竟我现在代表的是父亲,是爷爷的面子。
万事具备在我准备出发的时候,被爷爷叫住了。
「小志别忙着走,我还准备了小礼物给你们,你帮我带给小蕾和丫丫」说着爷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好的打开一看,里边是一个简单的项坠,一条黑色绳子系着一个……应该是什么动物的牙齿吧,像是犬齿尖尖的打磨的很白,白的像陶瓷一样,最上面穿绳子的黄色金属应该是金的,我疑惑的问:「爷爷这是什么」「这是我托人从内蒙弄的狼牙,能辟邪消灾的,要不我现在帮你戴上吧,你自己往脖子上系也不方便」,然后爷爷就从我手里拿过狼牙,绕到我脖子后边了。
爷爷帮我系的时候,我也很配合没乱动,只是问了面前的奶奶一句:「给小蕾丫丫的也是狼牙吗?」「女孩子家家的戴什么狼牙,他们俩一人一块儿玉,到你外公家你可别忘了给她们,注意点别磕着碰着了」,交代了几句,奶奶就把两个红布包塞进了我上衣口袋。
长辈送小辈小饰物本身不怪,可对于我来说,爷爷送我辟邪的狼牙,是一种极其离谱的行为,并不是说爷爷不能送我东西,而是按他的性格是不会送这种东西的。
这么说吧,爷爷就是送我本《资本论》《毛选》,甚至从哪个倒爷淘换回来的苏联卫国勋章,我都会觉的很正常,可偏偏现在送我一个辟邪的狼牙。
他以前对这种东西可是很不屑的,对一些叨叨的言论更是反感,觉得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只有那些愚夫愚妇们才会信的,可以说我对鬼不感冒,很大程度上就是受爷爷影响。
按爷爷的性格来说,狼牙也不是不能送,直接说是普通工艺品小礼物就行了,可他今天特意说是能辟邪消灾,我身边有邪祟有灾吗?毫无疑问这个邪祟和灾指的是妈妈。
那么问题就来了,外面传言妈妈是白虎,是因为他们从没见过妈妈身体什么样胡猜的,按父亲记事本写的来看,爷爷可是见过妈妈小肚子上的毛发,那爷爷就应该知道妈妈有屄毛不是什么白虎,再说了白虎是克夫的,没听说过白虎会克儿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点怀疑,我和妈妈的事爷爷是不是知道了,知道他的儿媳和乖孙子上床睡觉了,但转念一想又觉的不太可能,估计是看到妈妈连着克死两个人,虽然心里不信这些东西,但还是怕我出事儿,父亲没了就剩我一根独苗,宁可信其有让我多一道保险。
这让我想起了我从李思娃家跑出来那晚,外公给爷爷打了电话,厚着脸皮给一见面就眼红的爷爷打了电话,现在爷爷也是为了我,尝试接受他以前最厌恶的东西,两个人都在为了我而妥协。
「那个……回去你要是看到那个人了,就克制一点,大过年的别让街坊邻居看笑话」,我推着自行车,临走爷爷还是不放心,提醒了我一句。
「我明白,天挺冷的你们回去吧,我不会给我爸丢人的」,跟一直送到大路边的爷爷奶奶挥挥手,我登上自行车就出发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天天气是挺不错的,多日不见的太阳也出来了,可哪怕戴着皮手套和棉口罩,骑着自行车冲着刀子一样的寒风依然冷得要命,不过一路上的其他人好像也是这样,都是自行车摩托车冻得够呛。
看上去大家好像都差不多,但跟其他人相比我更冷,因为别人很少有一个人的,大部分都是夫妻两口子,很多都还带着孩子,几个人挤在一块儿,不像我孤零零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冻的跟孙子似的。
光冷就算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待会儿见到李思娃,如果他嘴里不干净,说什么混账话,我是不是就要忍了,我要是忍了他会不会蹬鼻子上脸?难道我再跟他干一架?如果这样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就又僵了,唉……我怎么感觉每次回到村里都会很压抑呢。
因为外公的村小,跟乡级公路链接的土路不太好,我是直接在李思娃村口拐的,然后顺着两个村连接的土路,就是妈妈跟李思娃结婚走的那条路往外公家赶。
路过李思娃村的时候,本来我就怕遇见熟人,特意绕着村边走的,可没想到还是遇见了,而且还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李思娃。
从方向上来看,他应该是从外公家回来的,开着他的手扶拖拉机,身上是崭新的老式蓝色棉袄棉裤,胡子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刮过了,和白头发一起被风吹得有些乱糟糟的,上面还有一层霜,好像又回到了跟妈妈结婚之前的样子,邋遢不修边幅,唯唯诺诺的老实人,只是现在看上去更老了,一副白发迟暮的样子。
我脸上带着口罩,再加上他从没见过我骑自行车,可能没认出来我,俩个人错身而过,我所担心怎么面对的问题,就这么不存在了。
看来外公和妈妈也担心我和李思娃起冲突,就提前上李思娃回家了,其实他们多虑了,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李思娃单纯的说几句脏话,我还真不一定放在心上。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他已经天天跟我妈睡一块儿了,就李思娃那德行也许天天舔妈妈下面,吃我妈的奶子都说不定,相比这些说几句脏话算什么,就像一个和尚整天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那他吃不吃肉喝不喝酒重要吗?所谓的长大就是要接受现实,自己的父母也是人,人是动物的一种,肏屄、交配、上床、房事不管叫什么吧,这一环都少不了,父母本来就长着鸡巴和屄,只是自己以前没意识到,现在长大了懂了要学会接受……和妥协,我要为妈妈而妥协,就像外公爷爷为我妥协一样。
当然这有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妈妈不光是李思娃的,也要属于我这个儿子,有句俗话叫——小姨子的屁股蛋子,姐夫的一半子,只有让我妈的屁股蛋子一半归我,才能放平自己的心态,不去在乎李思娃的脏话,要是跟以前一样,我只能看着李思娃玷污妈妈,那他一句话就能把我气炸了。
知道李思娃不在外公家,我骑的就更快了,很快就冲到了外公家的家门口,远远地看到小蕾倚在大门口嗑着瓜子往我这边看。
「大清早的不回屋烤火,你在门口干什么,喝西北风啊」,到了大门口我下了自行车,冷得搓手跺脚,跟小蕾打着招呼。
小蕾一边帮我解后座捆绑红篮子的绳子,一边嘟囔着说:「你以为我愿意啊,是咱妈说让我来门口接接你」「是吗,你这新喇叭裤不错,就是羽绒服显得胖了点」,小蕾这一身我没见过应该是新衣服,上身是蓝色羽绒服,下身是一件牛仔裤。
听到我说她胖了,小蕾惊慌的摸着自己冻得通红的脸蛋:「我胖了吗,胖了多少啊,看上去很明显吗?」其实前边我是开玩笑,可现在仔细看小雷的脸,感觉过了个年确实胖了一些,一张小脸跟年前相比有些不一样:「就一点,胖的不是很明显,哈哈你少吃点肉就回来了」「你管我吃多少肉呢,对了说到肉,妈妈前些天还担心你会忘了买礼肉,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忘呢,这篮子还真沉」「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做事丢三落四的」,尴尬……差点就丢人了。
进到客厅里,里面点着一笼篝火,妈妈挺着大肚子,坐在旁边正拿着烧火棍拨弄着篝火,看到我进来直接站起来拉着我的手:「一路上冻坏了吧,手这么凉,赶紧过来烤烤火」小蕾在旁边有些酸:「我也在门口冻了半天」「你哥可是吹了一路的风,你看手都冻红了,你在门口才几分钟啊就叫冷,你拿着篮子去院子里拾点玉米芯过来」「对赶紧去,快点啊一会儿火就火了」,接着妈妈的话茬,我也开玩笑地对小蕾催促。
「哼~」,接过妈妈的竹篮子,小蕾对我好像很不满,不过更像是在跟我撒娇。
脱掉手套口罩,围着温暖的火堆感觉舒服多了,不过好像外公没在家,半天都不出来打招呼:「我外公呢」「你外公他出去给别人家帮忙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脚都凉透了吧,把鞋脱了脚也烤一下,要不然容易出冻疮」听到妈妈说帮忙二字,我第一反应就是外公去王寡妇家「帮忙」了,去帮人家「包肉馅饺子」,不过妈妈和小蕾还在家呢,应该不至于:「大过年的什么事要帮忙,谁家动房子吗,这不还没破五呢」妈妈叹了口气:「不是动地基房子的事……是白事儿,你应该听说过,就是年前在外打工的一个小伙子人没了,烧成骨灰带回来了」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年前确实有个打工的死外面了,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就是个新鲜事儿而已,没想到人居然是外公村里的:「过年前?过年前的事,外公怎么现在去帮忙啊」妈妈把头发往耳朵后面理了理,往篝火里加了两根柴火:「孩子他妈不想他就这么孤零零的走了,张罗着想给孩子找个媳妇,所以一直耽搁到了现在」越说我越煳涂了:「不是都烧成骨灰了吗,怎么找媳妇啊」「配冥婚」,这三个字妈妈说的干净利落。
配冥婚听起来挺可怕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就是把两个夭折末婚的年轻人合葬而已,有的甚至不需要合葬,举行个仪式就行,就是告诉大家这两个夭折的年轻人结伴了,那种买活人结冥婚的,哪怕是解放以前都很少很少。
「谁家的我认识吗?」「你认识的,就是你王婶儿家」把烤干的鞋垫正往鞋里塞的我,听到妈妈这么说直接愣住了,外公去帮忙的还真是王寡妇家啊,只不过没我想的那么脏。
妈妈要是不跟我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死的是她家,要知道当时的传言是,死去小伙的父母在火车站都快哭瞎了,快哭瞎了我信,可王寡妇的丈夫死多年了,怎么可能两人一块儿去火车站哭,阎王殿放假了吗。
可见这传言是多不靠谱,也对外边不也流传说妈妈是白虎,下边干干净净的一根毛没有吗,谁又知道妈妈的不但有屄毛,而且又黑又亮还是一大片。
「我一看到这自行车,就知道小志回来了,这一路上冷不冷啊」,这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外公回来了。
「今天天儿好不是太冷」,我感觉有时候人撒谎是非常自然的,刚才我冻得跟孙子一样,现在外公一问我张口就是不冷。
「是比前两天好多了,就是雪还没化完,你们就在这等着我去做饭」,进到屋里倒了点热水洗了洗手,外公就去厨房做饭了。
「那个……我去里屋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听到我要回屋睡觉,提着玉米芯进来没一会儿的小蕾,刚要说什么就被妈妈瞪了一眼:「让你哥好好睡一会儿」,然后对我和颜悦色地说:「那你就去休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妈叫你」其实我挺喜欢跟小蕾拌嘴的,看到她吃瘪心里有点想笑,看到我憋笑的样子,小蕾气鼓鼓的跑去厨房,给外公帮忙去了。
不过我现在确实需要休息,从妈妈刚才说的事儿来看,下午我很可能要干体力活了,今天早上本来起的就早,趁现在休息一下,要不然下午会犯困没精。
刚进卧室就看到,一个小家伙盖着被子只有头在外面,瞪着乌熘熘大大眼睛在看我,几乎半年没见,丫丫这小丫头好像不认识我了。
虽然在看着我笑,但眼中是孩子的好,并不是以前的那种跟我的亲昵,我现在对丫丫来说就是陌生人,只能以后慢慢来了,我现在上去逗她,弄不好会给她逗哭了。
拉开一条被子盖在身上,那种温暖的困意很快让我进入梦乡,一直睡到我被妈妈叫起来吃饭,不出我所料,吃完饭的时候果然,外公开口让我去帮忙了。
「小志啊,下午你王婶儿家埋人,你也去凑个人头,说起来也算咱家去了两个人」「嗯」,我点点头,这种事儿在村里就是人情来往,现在你帮我将来我帮你。
吃完饭我拿上铁锹就和外公出发了,留着小蕾和妈妈在家刷碗。
本来村子也不大没几条街,三两步就到王寡妇家了,王寡妇家在村边,房子一看就知道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像李思娃和外公家,再怎么样至少是砖房,而王寡妇家的房子,一看就知道是厚厚的土坯房。
不过这什么都怕对比,跟旁边狗山子家比那就好多了,至少王寡妇家有院墙还有大门,紧挨着的狗山子家也是破烂土坯瓦房,甚至都说不上有院子,前后都是通透的没墙,没有墙自然也就没门了,他倒是也不怕小偷光顾,一个穷光蛋二流子家也没什么好偷的,勉强算院子的地方是一片荒草,不知道的还以为没人住呢。
到了门口外公跟我嘱咐道:「我先进去帮帮忙,一会儿起灵的时候,你跟在人群后面走就行,千万注意别走人家前面了」我对外公点点头:「我知道」「嗯,那你在这先坐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外公就进到王寡妇家了。
其实农村的白事儿我见过好几次了,最近的就是轩叔那次,不过像今天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来来往往帮忙的人倒是不少,但是没有一个人穿孝,孝子顾名思义就是孝顺的儿子,但在我们这有另一个意思,就是在白事上穿白色孝服的都叫孝子,证明是死者一家子的后代。
可今天这场葬礼没有一个人穿白色孝服,也就是没有一个孝子,这只说明一件事儿,他们家彻底绝后了。
如果不是门口的白色挽联和那口黑棺材,很难让人相信这是葬礼。
人群中有些我比较熟的人,比如那个瘦得皮包骨头惹人厌的狗山子,这种能蹭饭蹭烟的事他绝对不会放过,再说他跟王寡妇是邻居,过来帮忙也说得过去,出的是狗山子看到我之后,并没有过来跟我套近乎,而是一副很忙的样子,还有就是胖大爷了,他胳膊底下夹着好几条烟,看到我后对我笑着点了点头,还给我扔了一盒。
可我不会抽烟,也不能靠抽烟打发时间,一个人大门口对面极其无聊,等着有些没吃饭的赶紧吃饭,然后早点完事儿回家。
按理说起灵之前是还有仪式的,各种跟亲人的告别,还有瞻仰遗容什么的,问题就出在这了,没有孝子后代参与,这个仪式根本完成不了,一个孝子都没有,跟空气告别吗?再说棺材里就一把骨头渣子,还瞻仰什么遗容啊?唯一能进行下去的,就是给棺材盖子钉钉了。
「躲——钉——了——」钉钉子的大爷声音拉得很长,旁边的王寡妇被几个人拉着,不停的干嚎已经没有眼泪了,但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和脸上几道干裂的泪痕告诉我,以泪洗面就是她这几天的真实写照,只是现在眼泪快哭干了再也流不出来了,只能让红肿的眼眶湿润一点而已。
王寡妇在我印象里,是一个很强势,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作为一个寡妇她不强势也不行啊,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儿女,保证他们不受外人欺负,现在……这位强势的母亲垮了。
儿子就是她活着的意义,她当初厚着脸皮当众撒尿,不就是为了儿子吗,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到头来一场空,活着的支柱不在了,虽说很多人都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但儿子真的是命根子。
以前外公跟我说过,过去医学不发达,说不定就有什么假死的还能醒过来,棺材定上钉子就代表着真正的死亡,哪怕棺材里的人没死还有口气儿,可钉上钉子后也活不了了,这是断了亲属最后的念想。
王寡妇的哀嚎声音并不大,相比那些嚎丧的算小了,声音也是时断时续的,就像在啦扯着嗓子打嗝一样,但我知道她是真的在哭,是真正的悲痛欲绝,不是那些活着的时候不照顾老人,死了比谁哭的声音大的演员。
就像……我强奸妈妈那天夜里,妈妈凄惨的哭声……钉完钉子没什么仪式就直接起灵,王寡妇哭的都站不稳了,想去抱住棺材,被几个中年妇女拉开,走在了队伍最前面,按说最前边应该是长子或长孙打幡,可她的长子在后面棺材里呢,紧接棺材着后面是一个纸人,跟那些随意抓在手里的金山银山不一样,这个丫鬟一样的纸人也被人抬着,看样子应该就是「新娘」了,旁边还跟着吹唢呐的,只是少了最重要那些浩浩荡荡的孝子们。
我拿着铁锹在队伍后面跟着走,看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和这个不成样子的葬礼,好像有些理解了李思娃那种对后代儿子的执着,过去很多人都说,养儿子的目的就是自己走的时候有人送一程,以前我还疑惑为什么是儿子,朋友邻居就不能送吗。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没儿子葬礼可以说几乎是进行不下去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年轻人去世是不办葬礼的。
这个看起来稀稀拉拉的队伍,是一位母亲不顾世俗眼光,给自己儿子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有棺材不能落地这个说法,那就注定墓地不会太远,就在河边的土坡上,不过不是我跟猴子掏螃蟹的那段,是靠近外公村子的上游。
跟电视里挖浅浅的一个坑不一样,真实的墓坑挖得很深,里面还用青砖垒了一间墓室用来存放棺木,毕竟棺材是木头的,直接埋了跟泥土接触,估计两三年就烂了。
也不怪要这么多人帮忙,在没有挖掘机的情况下,这就相当于一个小地下室的活,人太少肯定是干不了的,只能靠村里大家互相帮助。
到了目的地放下棺材又是一段悼词,按说下葬前还有最后一次告别仪式,但还是我前边说的原因没儿子孝子,没法进行直接就跳过了。
这时候我看王寡妇已经不行了,主持葬礼的人悼词还没念完,她整个人已经趴在了有些泥泞的麦子地里,然后看着众人把棺材和纸人送进墓室,用转头一块一块的堵上墓室的门,她伸着手想要阻止但又不敢阻止。
外出打工的时候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棒小伙儿子,怎么回来的时候就装到盒子里,变成一把骨头了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她会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换回儿子。
当坑里封墓门的人上来之后,王寡妇手里的那把湿土,都攥成泥快儿了也不舍得撒下去,就好像那把土一秒不撒下去,她的儿子就能多活一秒一样,这一刻她还能算是跟儿子在一起,可这一把土一但撒下墓坑,跟自己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儿子,就彻底离开她了。
而且洒下墓土之后要起身就走,不能留恋不能回头,再想来看儿子只能是第二天,那就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了,有了一个新的耳熟能详又刺耳名字叫——上坟。
看着眼前骨肉分离的场面,我心里有一丝酸楚。
白发人送黑发人,算是儿子第二次永远的离开自己母亲了,第一次的离开就是出生,从妈妈私密地方出来后,母子两人肉体分开,儿子就永远再也不能回到妈妈身体里了,这第二次来的更加残酷,母子连面都见不了了,而且还要母亲洒下第一把土,亲自送儿子走,这是母亲的荣幸也是酷刑。
再看下去我感觉自己可能就要失态,转过头想缓和一下情绪,却看到了远处路边人堆里的妈妈。
可能女人比较感性吧,也可能都是当母亲的能感同身受,在路边那些妇女很多都在抹眼泪,当然也包括我妈,我怕妈妈注意到我,赶紧又转了回去。
我不敢想象有一天我死了,妈妈也会像王寡妇现在这样,变成一具无助的行尸走肉,所以我不能离开妈妈……一次都不不可以。
王寡妇那把土还是没撒下去,旁边的殡葬主持可能看这样下去不行,对着乐队使了个眼色挥了挥手,悲凉的唢呐声穿透力极强,不管是嘈杂的说话声,还是王寡妇的哭声,一下子都被盖下去了,这是在告诉王寡妇该回家了。
在唢呐的催促下,不舍得扔下手里的泥块,王寡妇很快就被人拉起来,架就着往家走,她不能回头这是规矩,等她一走我们这些拿铁锹的街坊邻居,大伙围上去就开始埋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难受,铁锹里的每一铲土都好像是在分离人家的母子亲情,有点助纣为虐的感觉,一锹一锹的把人家母子生生拆开,一位母亲和儿子就这样永远不能相见了,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堆黄土,那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甚至有一种重新把棺材挖出来,让人家母子团聚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