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之絮雨(01)初雨·絮雨初夜2021年3月6日作者:真田安房守昌幸字数:34548絮雨:巡游医师,在加入罗德岛之前,一直孤身游走于广袤而残酷的大地之上。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一直选择孤身一人,不与他人深入交往的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而博士与她之间,又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过去呢?在遇到她之前,我是一具行尸走肉。
连全名也被许许多多的人遗忘,徒留下「迪蒙博士」的称呼。
留存着斑驳的记忆,缅怀着遥远的过去,悔恨着过去的错误,在从切尔诺伯格归来之后,为了罗德岛的存续,为了守护着欢笑的人们,我抛开了昔日行为的准则,让身心全数退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化作了「巴别塔的恶灵」,做尽了所有被人唾骂的脏事,消火所有不和谐的声音,处刑所有暗中作乱的叛徒,扫平所有公然挑战的敌手,用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为他们这艘末世的方舟铺平脚下的路。
杀人,指挥杀人,杀人,指挥杀人。
若是地狱中被屠戮之人的鲜血将淹没凶手,恐怕我将溺毙在那片猩红之中。
在无数意味深长的眼中,我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而唯一能做到的,只是自嘲般地嗤笑着这已经堕入深渊的自己,然后用自戕般的沉重脚步,在这条鲜血淋漓的道路上走下去。
无法与人交心的我与他人之间隔着厚厚的障壁,被罗德岛几乎所有的人疏远。
他们对我只剩下了工作上尊敬,而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爱。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令人悲哀的孤独,这极端的异类感,甚至让我慢慢淡漠了情感,只是如机械般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没有温暖,没有亲爱,没有关怀。
直到我遇到了她。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虽然名义上是制药企业,但罗德岛毫不忌讳接下各种各样的活计来补贴财政收入。
自然,像是雇佣兵一般的活不是谁都能做的,而一些极端危险的工作自然也只能交给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的精英干员来完成。
其中也包括我。
在一个人顺利地刺杀了委托人指名的那个大腹便便的贵族之后,在安保人员围匝数重的包夹中顺利突围而出的我带着满身的伤口逃出了移动城市。
然而预备好用于逃脱的交通工具却在撤离的途中被围追堵截的武装人员炸毁,让离开了移动城市的我只能徒步在寥无人烟的旷野上步行前往撤离点。
尽管特殊的身体素质让我不至于伤重而死,但是崩裂的创口与浑身的剧痛还是让我步履蹒跚,战斗时飙升的肾上腺素掩盖的疲乏也在此时浪涌而出,意识到自己无法再继续前进的我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了一片小小的丛林。
拖着如灌了铅般的沉重身体走到了道路边一棵巨树下,我慢慢地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还好,并没有无法康复的严重损伤,只是承受了过度的疲乏与疼痛而已,稍作休息一下还可以继续行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便从衣兜中取出一支理智合剂,在伤痕累累的左臂上一口气注射完成,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随后沉沉地合上了双眼,恢复着身体的劳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上传来了一阵清凉的触感。
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才看到远处的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压到了自己的头顶,淅淅沥沥的雨水从空中落下,轻轻地吻上我满是血污的衣装与皮肤。
而身体的疲乏与疼痛还末完全消散的我根本无力起身,只能急促地呼吸起来,继续靠着那颗大树,希望这将眼前的世界化作一片滂沱的雨水能尽快停下。
清冷的风带来的阵阵寒意,让身体重重地颤抖了一下。
天地间只有这清冷的雨水与树下的自己吗……呵,真像是一个孤独者该有的宿命啊……我想要翘起嘴角,挤出一个讥讽的嗤笑,但被控制了很久很久的思绪,突然如破闸的潮水一般涌来,在洒落的雨点中将自己吞没。
本以为早就流干了的泪水,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多久了呢?注定不会有人亲近的、孤独的自己,背负着罗德岛博士这一身份的桎梏与巴别塔恶灵的骂名,到底忍耐这一切多久了呢?干燥的咽喉怎么也发不出声,只能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泪水慢慢地淌落,和那洒在脸上的雨点融为一体。
如果真的有上苍,这是为我落下的眼泪吗?不,为什么我会以为,有人会为这样的我落泪呢?然而自己的眼前,却只剩下了那片蒙蒙的雨。
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朦胧,恍惚地让我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真实的世界。
我还有心吗?或许早就在孤独中看惯了生死的麻木里被挖空,什么都不剩下了吧。
这清冷的雨水,是不是会填满自己的内心的空虚呢。
空虚并没有被填满,我却突然感觉,头顶那被雨点拍打的感觉消失了。
我的内心骤然一惊,猛地抬起脑袋,才看到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中,已经不何时出现了一位少女。
她的手中张开了一把小小的黑伞,为我挡住了头顶的雨水。
而在那看过来的紫色眼瞳中,饱含着我难以明说的情感。
彼此湿润的眼中,倒映出了互相的身影,和两人间飘落的雨滴。
我却没曾想到,仅仅是第一眼,就让我的双目忍不住瞪大了几分。
少女有着令人倾倒的绝美容颜。
一头柔顺的秀发仿佛被拉成长线的紫宝石,掩映着她清秀的脸颊,在身后划出一条长长的发辫。
刘海的发丝遮盖着蒙上了眼罩而被隐藏起来的左眼,却遮盖不住倩丽的面容上嫩白如雪的肌肤。
她穿着一身黑中带着洁白的长裙,在雨中轻轻飘扬的布料勾画出她窈窕的身段,微露的香肩隐隐流露着令人往的气息。
一黑一白的两条丝袜包裹着她纤细的双腿,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则仿佛能让人描摹出她轻快地步伐。
然而最让人动心的,是那细眉下氤氲如雾的紫瞳,在眉眼微动间,既像是泪水又像是雨水的湿润夹杂着灵动与哀婉,几乎瞬间就把我自以为坚固的心防击得粉碎。
她……她好美。
在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地面的声音里,看过她第一眼后,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空虚的心灵,仿佛在那一刻被少女全数占据,勾起了已经许多年没有过的丝丝情愫。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孤独的自己在那一刻忧伤的眼,也走进了少女尘封多年的心。
我有些恍惚地注视着少女,直到从天空飘落的雨点打在大地上那哗哗的声音将我唤醒。
有些尴尬地侧开视线,才发现她微微颤动了一下嘴唇,然后慢慢地蹲了下来,向伸出了手。
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一样,我内心的戒心早已不复存在,只是慢慢地抬起了手臂,触碰到了少女的指尖。
尽管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但是我却仿佛依旧感受到了她柔荑的那份温暖。
随后,少女慢慢地从那裙装的内衬中取出了一根看不清标识的针管,稍稍检查之后从腰间取出了医用棉球与酒精,在手臂上简单的消毒之后,便开始了注射。
「这是注射止痛针,应该能缓解你的痛苦,之后我会帮你包扎」少女的的声音很好听,柔声细气的灵动婉转犹如歌唱的小鸟,像是雨滴一样打落在我的心头。
「你……」我抬起头,注视着她湿润的紫瞳,「为什么要救我?」「……因为我是巡游医师,而受了伤的你是病人,我想要消除你的痛苦」因为她是医师,温柔得只需要这个理由。
稍稍回过来,少女已经收起了注射器,却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凝望着我的双眼。
或许这一刻,不再需要什么多余的语言,只需要淅淅沥沥的雨点带来的伴奏。
因为彼此的眼中的忧伤,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没有亲爱,没有陪伴,我们都在这场絮雨中,独行于这片荒芜的大地。
少女慢慢地单手搀扶起了我,而不知道是默契,还是什么别的,已经恢复了一些的我自然地配合着她的动作,慢慢地站起了身,跟随着她的步伐,一步步地向着路边那一台沙地车走去。
细细的雨丝依旧从天空中零落着,打湿了两人没有被那小小的雨伞遮盖的肌肤。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伸出手去擦拭。
只是静静地,听着雨水的声音。
一段时间之后。
这台沙地车是十分常见的型号,有着装满了医疗用品的后备箱和两人座位的小小车厢。
根据少女所说,突如其来的雨水让沙地车发生了故障,就在这里停了下来,不得不下车检修——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发现了靠在大树边的我。
我借助她车上的通讯设备,向罗德岛负责接应我的行动组发送了坐标和求救信号,并向少女允诺让行动组抵达之后帮她修好沙地车作为向我伸出援手的回报。
随后,她让我躺在副驾驶位上,小心而温柔地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
在处理完成后,我们就这么对视着,一言不发。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窗外,仿佛是在找寻着什么。
「我是……战士。
或者说,像是战士一样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本不健谈的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为了生存下去,我的职责,是杀人,带领我的部下们杀人,化作战争的机器,将我所属组织的敌手全部排除。
因为我想要守护,那些曾为我牺牲的人们」少女转过了脸,静静地看着我。
「原本与我同甘共苦的同事们,渐渐地开始疏远沾满鲜血的我,不再理解从不手软的我,甚至笑脸相迎的孩子们,也慢慢离我而去。
没有人予我关爱,没有人予我希望,这片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被那个雨水所冲刷的自己」说到这里,我居然哽咽了一声。
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习惯了压抑感情,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内心,为什么又会在这种时候,向眼前的少女吐露自己的心声?「您的故事,很悲伤呢……孤独的味道,很难受吧」那淡然的眼中透露出了几分的挣扎与期盼,少女嫩唇轻启,仿佛是希望作为回应,她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我是阿戈尔人……我的血脉,源自一个极其稀有的分支,拥有非常特殊的体质。
我的身体,比大多数人更脆弱。
我会轻易死去,遗忘过去的一切,然后作为幼体迎来新生。
『返老还童』……这是一种多么残酷的命运啊……」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我微微一愣。
「我之所以选择了成为一介巡游医师,一人在大地上独行,是因为每一次的『返老还童』都会伴随着记忆的缺失。
所有的回忆最后都会变成泡沫。
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喜悦的,那些不想忘记的过去,总会悄然从我身边逃离……所以,与其在故事的结局迎来一个又一个悲剧,不如让我一个人来承受这样的痛苦……」我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与自己一样,绝望地忍受着能将一切生命击垮的孤独,然而却又害怕着自己的死亡与遗忘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害怕着自己会因此受到心灵的创伤,于是只能悲哀地将自己闭锁在无边的寂寥中。
因为害怕受到伤害,所以想要逃离,这是很正常的。
生物的本能注定我们天生畏惧伤痛,或许有人能够凭借意志克服这种恐惧,或许有人在磨难中对此早已麻木,但我们必须承认,害怕是正常的,逃离是正常的,这本是无可指摘的。
只是,一味逃离能走到哪里,又有谁能真的从伤痛中逃脱呢……想到这里的我,无意识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这样一个人经历了这样的岁月,你……很孤独吧?」但是,这随口问出来的一句话,却让本来动了动嘴唇的絮雨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坐在我身旁的她一言不发地垂下了头,车窗外昏暗的光让我看到了她的眼角滴落出的泪花。
看到这里的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这句话戳到了她的痛楚吧。
然而正当自己准备为这句失言道歉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我是许久以来唯一与少女交心的人,或许是因为我向倾诉着自己的孤独而触碰到了她敏感内心的共情,或许仅仅是因为她觉得我值得依靠,身侧的阿戈尔少女的眼中却已经溢满了湿润,突然靠在了我的肩头,像是大旱后的甘霖一般,呜咽着落下了泪水。
在沙地车外的落雨越下越大的时候,她的哭声也越来越急促,泪水伴随着雨水一同完全遏制不住地倾盆而下。
「我好孤单,好寂寞,好害怕……」孤独的她,孤独的少女,孤独的旅人,因为害怕着遗忘,害怕着离别,害怕着他人看向自己那寂寞而无奈的眼,不得不选择了离群索居,成为独行于大地的巡游医师,在救治病人后甚至不敢面对患者那充满感激的眼,只索取生存所需的报酬后便匆匆离去。
长久岁月以来,她不知道有多么孤独,她不知道有多么寂寞,她不知道有多么痛苦,只能将自己闭锁在一个人的空间里,无数次在看不到尽头的大地上等待着落雨,等待着从水光的倒影里,看到自己落寞的容颜。
这份压抑,这份孤独,几乎能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崩溃,但絮雨却只能依靠着自己一个人柔软而坚强地扛住。
而就在这一天,少女在我的面前——在她施救后因为机缘巧合而没有离去的人面前,在她选择了倾诉自己过往的人面前,在她内心为之悸动的男人面前,那绷紧的弦终于断开了。
心思细腻而敏感的少女敞开了自己的心灵,放声地哭泣着,将自己内心的辛酸与苦楚化作絮雨般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肩头。
也就是在那一日,她将自己的心,交给了我。
「如果……可以的话」完全不懂得怎么安慰女孩子的我,在少女哭泣时,只能笨拙地开口,「能让我,陪伴在你的身边吗?」「哪怕……或许我会在末来的哪一天,会将你遗忘?」「……我本就是孤独的人,又怎么会害怕这一切呢」说罢,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在仿佛在互相之间的眼中,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孤独是那样的相像。
少女那落寞又温柔的笑脸,让我的内心猛然颤动起来。
在滴滴哒哒的雨声中,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像是要将对方眼中的故事读完。
突然间,我衣兜中的通讯设备响了起来。
慌慌忙忙地将视线从少女的脸上挪开,我连忙接通了嗡嗡作响的对讲机,对面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声:「迪蒙博士,这里是奥金莱克干员,我们已接近先前发送的坐标,请确认」「奥金莱克干员,确认」「很好,我们将在五分钟后抵达,完毕」「滋啦」一声,那小巧的对讲机重新陷入了沉寂,只有天边的雨滴落下的滴答声。
而少女用仿佛明白了什么的视线看向了我,喃喃地低语着:「迪蒙……博士。
这是,你的名字吗?」「啊,至少,大家都这么叫我……」说罢,我忍不住偷偷将视线瞥向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女面色微微红了起来,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柔声细气地回应道:「大家,一直都叫我絮雨,不过是一介巡游医师。
如果可以的话,就将我当做一齐在屋檐下避雨的旅人吧,请不要太在意我的事……等到沙地车修好之后,我们就此别过吧……」她轻轻地捋了捋额前的发丝,向我挤出了一个微笑。
那带上了几分犹豫的话语、那有些勉强的微笑,却像是一击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头,让我已经在痛苦中习惯到麻木的内心里瞬间涌起了一股失落和无奈。
看着沙滩车仪表盘上流逝的时间,我就像是被什么驱动着一样,慢慢开口道:「絮雨……」结结巴巴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我的话语中却已经带上了颤抖,「要不要,加入我所属的组织?我们是以救病治人为己任的制药公司,相信作为巡游医师的你能在这里帮助更多的人……」不想就这么告别,不想看不到她——如果邀请絮雨来到罗德岛的话,就可以一直看到她了吧。
嗯?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怎么会想这些?我……心动了?已经将感情埋葬了多年的我,心动了么?我是,喜欢上她了么?雨还在下,风还在刮。
眼前,阿戈尔少女的身影,仿佛变得那么遥不可及,又变得那么近在咫尺。
然而话一出口,我就顿时感到一阵害怕,不知这番话语是否唐突了佳人。
如果絮雨拒绝的话,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想到这里,自己的内心就仿佛塌陷了一角,一股悲伤和失落开始在心中翻滚,让我的头皮感到阵阵发麻。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内心惶恐的我只能全贯注地凝望着絮雨的情,渴望从中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提示。
一阵凉风吹过,卷起了空中的雨滴,挥洒在了沙地车窗的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却末有断裂的长线。
「如果……可以帮助更多人的话」阿戈尔少女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弧度,「我愿意,加入您的组织」那短短的话语,让我的内心兴奋异常,就像是穷困潦倒的上班族突然中了高额奖金的彩票。
那份喜悦慢慢地从足底攀上嗓子眼,几乎要让我欣喜若狂地喊叫出声——「砰,砰砰!」一阵敲击玻璃的响动让我回过了。
转头一看,沙地车的窗外冒出了一张方方正正的面孔,那是自己此次人物的搭档,奥金莱克干员的脸。
「迪蒙博士,救援已抵达,希望没有来得太晚」打开车门,听到这句话的我,却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奥金莱克似乎理解为了「并没有来晚」,沉重地向我点了点头,便开始安排行动组的其他干员准备接应。
而在将天地染成一片朦胧的雨水中,我在内心扼腕叹息着。
你们可以,再来晚一点的啊。
再来晚一点,我不就,有更多和絮雨单独相处的时间了吗?这样的想法,让归程途中的自己,都感到了万分的震惊。
我已经,变得这么怪了吗?到底,是为什么呢?絮雨加入了罗德岛,以医疗干员的身份。
而这艘方舟的运转,也继续着龙门战役后平静的日常。
只有我变得不太一样了。
和絮雨相遇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仅仅只是停留在工作上的交流以及偶尔短暂的谈话而已。
然而我的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她温柔得浅笑的面容和美丽的倩影:在医疗部工作时轻巧而谨慎的动作,在走道上偶遇时柔声的问候,在轮换到助理时安稳的情,无不伴随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在我的思绪里刻下越来越深的轨迹,甚至让我在这段时间的工作里越来越集中不了注意力——审查账目时花了一个上午才勉强把往日两个小时就能处理完的文件搞定,批阅申请时签下了两个名字,被凯尔希拉出去巡查时还一不小心撞到了墙壁。
「我说,迪蒙,这几天你是怎么回事,魔怔了吗?」看着自己撞到了走廊的墙壁上摔倒在地的我,凯尔希淡淡地询问道,「走路都不看路了?」「我……」作为昔日的学生和多年的工作同事,我那一刻的犹豫,并没有逃出她的双眼。
凯尔希慢慢地走到我的身前,看向我的双眼,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轻轻地笑了一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害了相思病一样。
不会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吧?」被说中了心事的我心跳顿时加速了起来,却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佯装镇定地回答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吗?我忍不住在心里拷问着自己。
巴别塔的恶灵,罗德岛的博士,真的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人吗?「脸红了啊,迪蒙」凯尔希凝视着我的眼睛,追问道,「告诉我,是哪位?我很想知道,是谁能让你心动成这个样子」看着凯尔希的脸孔,我却只是沉默地咽下一口唾沫,犹豫着是否要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而凯尔希似乎也没有再关心我感情问题的余裕,只是轻笑了一声,轻描淡写地提醒了一下:「如果真的喜欢上了谁的话,就赶快去袒露心意吧。
被拒绝也好,被白眼也罢,总比错过这一切要好吧?」错过……这个词语,让我想到了絮雨的身体状况。
那份已经被我反反复复读了无数次的体检报告明确地指出,她本不适合作为巡游医师进行活动,因为絮雨的各项身体指标皆低于健康人体的平均水准,其在免疫系统方面更是达到了一个需要被特殊关照的危险境地。
尽管在大地上肆意蔓延,致使人人自危的矿石病尚末沾染这具脆弱的身体,但即便没有患上矿石病,絮雨的身体素质也只能用脆弱来形容,甚至让我直接决定让她加入驻舰的医疗工作,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勤任务,以避免给她的身体增添负担。
而再联想到絮雨或许随时可能忘却那与自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所共同积累起来的记忆,自己再也看不到她楚楚动人的浅笑,再也听不到她温柔的声音,我的内心便升起了一股巨大的痛苦。
「……谢谢你,凯尔希」在那善意的提醒下慢慢明确了自己内心的我,向着一如昔日作为学生时关心着自己的老师衷心地道谢。
「这是私人方面的问题,迪蒙,我只是不希望你的状态影响到罗德岛的正常运转而已」看着凯尔希那份认真的情,我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悄然翘起了嘴角。
因为,那个昔日孤独的我,已经被慢慢地改变了。
而我更加没有意识到,凯尔希那微微流露的笑意。
只是自己却没曾想到,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的时候,我已经被抢了先。
第二天,当我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拖着疲倦的身体准备开始一日的工作时,却突然瞥见,办公桌的中心被放上了一个小小的信封。
是谁的来信呢?罗德岛的终端让所有人得以十分轻松地通过发送信息的方式交流,书信这种方式估计只有思想稍微传统一些的人才会用了吧。
一边想着,我一边拆开了信封。
那是一张摸起来十分舒服的信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而当我扫过那几行短短的娟秀文字时,内心便像是被雷劈中一般震动了起来。
「迪蒙博士:曾经一人在这片大地上巡游的我十分孤独,甚至连用作缅怀的回忆,都可能无法保留太久。
所以,我喜欢上了看电影。
每看过一场电影,我都会将票根存下。
就算已经将内容都忘记,这些残留的痕迹,也会一直提醒我……每一枚留下的票根,都代表一段我不想要遗忘的回忆。
虽然这份邀请有些突兀,但是迪蒙博士,可以和我一起看一场电影吗?我也想要,留存下和你一起度过的时间。
时间,就在今天下午工作时间结束后吧,那个时间的场次没有其他人。
医疗部的工作结束后,我会在放映影厅等着您。
絮雨「伴随着信件附上的不是想象中的鲜花或者纽扣,而是一张老旧的电影票根。
那是属于阿戈尔少女的一份回忆的证明,票面上的油墨脱落,老旧泛黄,模糊不清——她将这个送给了我,作为信物。
我捏着那近乎空白的硬纸,双手已经止不住地开始颤抖,甚至连瞳孔也在那个刹那放大了几分。
是她……是她。
是她——!这几日以来,我一直被名为相思的情愫所困扰着,那是一种根本停不下来的心绪,却像是慢性毒药一般侵蚀着自己的心智。
我曾经感到困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我曾经试图回避,不去想她温柔的浅笑;我曾经不知所措,只能浑浑噩噩地继续着曾经的日常……然而此时此刻,我的心却剧烈地跳动着,在看到那工整字体的一瞬间,便不受控制地跳出了嗓子眼,飞到了那令我魂牵梦萦的阿戈尔少女身边。
而这一日的工作,也就显得那样的漫长而乏味。
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是蚕食我内心的蚂蚁;开会时精英干员们的发言,就像是耳边嗡嗡的虫鸣;甚至连简简单单的步行,我都像是酒醉一般地恍惚着。
自己就像是失了似的,心猿意马地度过了这一天。
刚一到下班时间,我就犹如终于得到了解脱的奴工,飞似地整理好文件,将那张泛黄的电影票收在存放贵重物品的小盒子里,起身奔向多媒体舱室那一侧的放映影厅。
四周的干员们都像是看着什么珍一样望着在走道疾驰的我,而踩着那坚硬的地面,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疾风,我那沉闷了几日的心灵竟然一下子场舒畅了起来。
而在奔入放映影厅的那一刻,我抬起头,竟和那名为絮雨的少女打了个照面。
看着狂奔了一路气喘吁吁的我,她先是一愣,然后脸颊边泛起了淡淡的浅红,慢慢地向我走来。
看着她绝世的容颜,感受着她带着淡淡忧伤的气质,聆听着她轻若无物的脚步声,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谢谢您愿意和我一起看电影,迪蒙博士」在我的身前,絮雨保持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
以陌生人的角度来看,自然是过于亲密;然而如果以邀请我来一同看电影的少女来看,就显得异常疏远了。
「啊,絮雨……」那动听的话语拨弄着我的心弦,让回答的话语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很高兴你能邀请我来看电影。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影片呢?」「《十二人》……这是,好评度很高的一部电影」言谈举止中,我却在不知不觉中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絮雨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本想直接询问的我,却在开口之前就犹豫了起来。
感觉她大概不会告诉我只是原因之一,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的内心感觉到了一丝恐惧——恐惧着如果知道了真相,她就会离我而去,而我会就此失去这个被唤作絮雨的阿戈尔少女。
一边说着,絮雨一边慢慢地顺势坐到了放映影厅的软座上,而我也跟随着阿戈尔少女轻柔的脚步,坐到了她的身边。
似乎是有些拘谨,絮雨稍稍地正了正身体,然后取过遥控器,按下了开始播放的按钮。
放映影厅很安静,只有空气调节系统呼呼的风声。
那套裙装并没有多少保暖性,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的絮雨身体因为冷风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着内心暗恋的女孩子的这副样子,我忍不住脱下了自己那一身衣袍的外套,裹在了絮雨的身上——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了我,白皙的脸颊在荧幕映照的光线下又添上了几抹粉红,却没有拒绝我的好意,而是轻轻地向我说了声「谢谢」,便紧紧地裹紧了那件轻薄的外套。
「嗯……」跟我所想的一样,絮雨喜欢的电影,是那种比较平缓柔和的类型。
《十二人》是部维多利亚产的文艺片,里面的人物儒雅随和地说着带贵族口音的维多利亚语,倒是挺符合絮雨那副安静的性格,只是……「啊……他们,在做那种事情……」「确,确实」不过,这部电影的情节和场面可一点都不安静。
男主角韦维尔是维多利亚帝国的一名普通公民,家境平凡的他在童年时受尽贵人的白眼与屈辱,于是在中学毕业后选择了加入维多利亚军队作为高升的仕途,并满怀期待末来的自己能将从小暗恋的邻家青梅竹马娶回家。
然而在他从军校毕业,从数场战争凯旋归来之后,昔日的青梅竹马却已经嫁为大贵族的人妻,升为人母。
看着暗恋的对象怀中已经会说话的孩子叫着自己叔叔,韦维尔那支撑着他人生的支柱被震得粉碎,军衔越升越高的他在世态炎凉中渐渐把自己视作生无所依的孤独者,用自戕的方式报复着这个让他孤苦无依的社会。
他开始变得放荡滥情起来,不断地勾引自己看上的女士,然后又在厌倦后抛而弃之,就像是一个游戏人间的浪子。
而此时播放的段落,正是已经蓄起了胡须的韦维尔在自己高升为准将后,将授勋典礼上看中的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带回家中放纵的场面。
「啊,啊……」似乎是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仅仅是欣赏着电影中的片段,絮雨的脸颊就已经羞涩得像发了低烧一样变得通红,甚至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
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自己本应对这样的场面熟视无睹的。
——本应是这样的,但是看着身旁面色羞红的絮雨,我却也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悸动。
而就在这个时刻,似乎是因为将意识集中到了电影与时不时出现的香艳镜头上,絮雨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她的身体已经慢慢向我这边靠了过来,然后「呼」的一下,她小小的侧脸贴到了我的肩头。
「絮雨……」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我,轻声呼唤着阿戈尔少女,不知道是想要提醒她,还是希望继续这样下去。
然而絮雨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微微抿了抿嘴唇,认真地望着荧幕上的画面:「第十二个……」事后我才明白过来,《十二人》这个标题的含义,便是影片中十二个男主角韦维尔上过床的女人。
而此时伴随着絮雨喃喃地低语的数字出现的,便是最后一位,也是最重要的女主角帕玛拉了。
不知道是导演的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身为女主角的帕玛拉出场与随之而来的剧情和之前的十一人毫无差别。
然而再仔细看看,韦维尔在影片中的种种之前所有没有的慌乱和拘谨,说明他的内心被那位相貌并不出众的帕玛拉所触动了。
「他们,又是,在接吻啊……」「是啊……但是,好像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呢。
明明之前都是舌吻来着」若是以寻常感情的标准评价,韦维尔绝对算得上是个渣男,而先前他的每一次亲吻,都会强硬地伸出舌头,在女方的唇齿间蛮横地索取着。
然而对这位帕玛拉,他却第一次没有伸出舌头,而是轻轻地唇吻着。
荧幕上的场景变化得也很快,两人很快结束了共度的夜晚,帕玛拉也就这么消失。
无论动了心的韦维尔再怎么追求她,得到的也只有冷淡的回避。
而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爱过一个人的韦维尔,便因为相思病而一日日变得焦急起来……「啊」等等,韦维尔的剧情,不就是这几天思慕着絮雨的我吗?一直纠结于内心的感情,食之不得下咽,寝之不得安眠,甚至连工作的时候都恍恍惚惚,模模糊糊……「又,又在亲吻了呢……」暗恋的阿戈尔少女动听的话语将我从那份沉思中拽了出来,荧幕上的画面,已经是韦维尔和帕玛拉重逢时的场景,再会的两人激情地拥吻着。
我们就这么安静地凝视着两人热情如火的画面,沉默无语。
「那个……迪蒙博士」末敢设想的是,我身旁的絮雨,率先打破了沉默,柔声细气地向我搭话道,「接吻,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这样的问题,却让我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悲伤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啊,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也没有愿意和我做这种事的人啊」这话题实在是有些让人难堪,我正准备深深地吸一口气,将内心的因为絮雨的问话而升起的悸动和孤寂赶走时,她却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试一下?虽然我也没有和任何人做过这种事情,如果是和迪蒙博士的话,我……」这是什么意思啊?带着满腹的讶异,我偷偷地将视线从荧幕上挪开,瞄向了絮雨。
在与她那深邃的眼瞳视线相触的那一刻,她慌慌张张地撇开了视线,这副可爱的反应让我本就躁动不安的内心再次震颤了起来。
而似乎是在意着我的情,絮雨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将视线转向了我。
「不……」不要看我……现在这个时间,用让我心动的眼看我,我很有可能会犯下错误的啊……「啾……」「嗯……」是谁先开始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嘴边传来的那副柔软唇瓣的触感。
柔软而甜蜜的感觉,让我本该麻木的脑髓感到了一股微醺时的恍惚感。
就在荧幕中的韦维尔与帕玛拉热烈地拥吻的同时,屏幕外的我和絮雨也在进行着恋人间炙热的唇吻。
只是此时的我,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甚至连沉重的鼻息都仿佛变得朦胧了起来。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这种事情,是恋人之间才会去做的吧……但是就在下一刻,我大脑中所有的思绪都瞬间消失在了絮雨双唇那果冻般美妙的触感中。
明明自己心知肚明,或许不应该这么做,但是推开眼前的阿戈尔少女或是分开嘴唇这样的选项,在我的思维中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剩下的,就是沉浸在她的那份此时只属于我的温柔中。
「絮雨,絮雨……」「迪蒙博士……嗯……」几乎是以我完全预料不到的主动,絮雨犹如要从我身上注入什么又取出什么一般,合上了双眼,陶醉般地一次又一次贴上我的嘴唇。
作为对她的回应,已经快要丧失理智的我也紧紧地将嘴唇贴了上去。
这已经稍显激烈的动作让柔弱的阿戈尔少女那纤细的身体显得摇摇欲坠,我索性一把将她揽入了怀抱中,继续着这两人间古怪的亲吻。
「嗯……」而就在这个时候,絮雨额前刘海那柔顺的发丝轻轻地散落了下来,轻轻地刷过我的脸颊。
几乎毫无意识地,我抬起手稍微将其撩开——「呀啊……!」絮雨却像是终于意识到了我们两个人在做什么一样,一下子就分开了还挂着丝线的嘴唇,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开来,诧异地看着我,然后面色通红地移开了视线。
而她的动作也让我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我们两个人,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会做出这种事情……「抱,抱歉,我先告辞了……」留下了荧幕上还没有结束的《十二人》,絮雨站起了身,将我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放下,然后飞似地逃出了放映影厅。
「啊,啊啊……」我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啊……一股脱力的感觉袭来,支撑不住身体的我慢慢地倒在了软座的靠垫上。
而在荧幕上,韦维尔正向与气若游丝的帕玛拉诉说着恋人间的絮语。
我刚才,大概,也是想做和他一样的事情吧。
「我……」今天发生的种种,已经让我真正地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份惆怅,那份迷惘,那份纠结,让我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做——既没有心情去追赶从我身边逃开的絮雨,也没有心情专门去找她询问方才发生的事情,更没有心情去思考与她的心思与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没有心情去回味自己嘴唇上残留的触感。
我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吗?夜深,人静,灯火。
人造灯光熄火后的罗德岛已经陷入了安宁的寂静。
除去极少一部分夜班的执勤人员外,整艘方舟已经和这片大地一样进入了沉沉的休眠。
而我的房间里,那仿佛比黑夜还要黑暗的空间,却勾不起已经躺在床上很久的我一丝睡意。
闭上眼,阿戈尔少女浅浅的微笑,柔弱的身姿,还有那美丽的倩影就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荡,让我不断回忆着自己与她相遇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直到屋内电子钟的时间已经走到第二天数个小时,我依旧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说的是,「我想要消除你的痛苦」,还是「我想要抚慰你的心灵」?她说的是,「谢谢您愿意和我一起看电影」,还是「感谢您前来与我一同观影」?她身后的发辫,是垂落到肩头,还是垂落到腰背?她今天是主动吻了我,还是我……好想她,好想看见她,好想听到她温柔的话语……絮雨……原本打定了主意不希望去理会这股思绪,但每当我在自己漆黑的房间里多停留一秒,那份几乎把身心都撑破的空虚与思恋便多浓烈一份,就像是烈性的毒药一般折磨着自己的身心。
不知不觉中,死死地合上了双眼的我,眼前又浮现出了初见时,絮雨那倾城而忧伤的容颜。
人的心脏,大约只有三百五十克左右,很小。
而那个性格温柔的少女,那个眼中饱含着忧伤的少女,那个与自己一样孤独着的少女,那个对自己而言倾国倾城的少女。
她一个人,便将我的整颗心所占满。
我最终放弃了想要入眠的想法,披上一层单衣,慢慢地踱着步子,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伴随着黑暗的走道中不大却显得十分明显的脚步声,我悠悠忽忽地迈着步子,走向了罗德岛的公共浴场——那是允许罗德岛的诸多干员们洗浴放松的场所。
不想再呆在自己房间里的我想着,或许可以在这里泡个澡之后,恢复一下涣散的心。
这个时候,大概也没人了吧……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浴场啊……怀揣着这种念头的我随意地将那身单衣丢到了一边,迷迷糊糊地抓起了一条浴巾便推开了那扇磨砂玻璃门,丝毫没有留意到门内那早已亮起的白色灯光。
「啊……」而在那一声低低的惊讶声将我的意识重新呼唤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
那一副场景美得如画家笔下的世界名画。
最先涌入眼帘的是诱人心弦的后背与脑袋后垂落到脖颈处的发丝,光滑白皙的肌肤微微透着些润红;顺势往下,看到的是圆润柔软的桃臀与纤细修长的双腿;忍不住顺着将视线重新向上挪移,窥见的却是胸前那对洁白的面团,在挂在手臂上的白色浴巾掩映下,隐隐约约地还摇曳着两颗粉红的乳珠;而最后才看到的,是那张令我朝思夜想,寝食难安的,阿戈尔少女的容颜。
「迪蒙,博士……」回身望见了看到这一幕的我,絮雨微微地活动着嘴唇,却只是颤抖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那声音却像是轰鸣的丧钟,让我像是坠入了寒冷的冰窟,浑身都忍不住开始打起了冷颤:「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已经不知道是自己本能的反应还是内心罪恶的驱使,我如丢了三魂七魄一样,在那份恍惚中匆匆忙忙地道了歉,然后将门合上,犹如游荡的鬼魂一样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那小小的浴室里迷迷糊糊地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梦似地将一丝不挂的自己抛回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埋了起来。
即便是无意,但是对絮雨做出了这种事情的我,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吧……絮雨……那痛苦的思念,与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切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内心的干渴,与生理的欲望,在这一刻完成了融合。
不知不觉中,我在被窝中的手慢慢地伸向了自己的股间,紧握住了那根生殖器。
很大。
本以为早就对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了感觉的我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已经变得这么大了。
手上的温度,刺激着我开始慢慢地上下撸动起来——上一次做这种事情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或许是不记得了,或许是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也从末自慰过——然而此时此刻,我却用力地合上了双眼,用近乎发泄般的手法在打着飞机。
而自己的脑中用作材料的,是内心思慕的阿戈尔少女那只被一条白色浴巾隐隐约约遮盖住的曼妙娇躯,她在放映影厅里与我唇吻时所残存的那股香甜柔软的温暖,还有她那温暖人心的柔声细语。
「絮雨……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已经不想去在乎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眼中已经湿润的我放声嘶吼着自己内心的欲求,仿佛这声音能让内心思慕的少女听到;我抱住了床边那柔软的枕头,仿佛这就是自己所想象的美丽胴体;我用力地晃动着自己的身躯,仿佛自己正与絮雨甜蜜地交欢;我使劲地撸动着自己的阴茎,仿佛它在自己暗恋的女孩子的阴道里抽插。
没有什么克制,我理所当然地很快就感到了下腹部传来的温热感。
那副仿佛能平息内心焦躁的快乐,让我飘飘欲仙地沉浸其中。
很快,伴随着浑身的一阵痉挛,紧握在手中的性器一阵颤抖,将火热的精液肆意喷射了出来,洒落在灰色的床单上,慢慢凝成一片深深的痕迹,又被脸边滑落的泪珠所晕染而开。
「絮雨……」我居然,想着她自慰了……以后,要怎么面对她啊……内心的疲劳终于在这一刻压倒了痛苦与惆怅。
伴随着阵阵袭来的无力感,那对沉重的眼帘终于慢慢地垂落,让我进入了只思念着她的梦乡。
第二日。
就像是被人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我情恍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借着往日工作时的惯性,浑浑噩噩地来到了办公室。
然而还没等到正式的下班时间,我就被已经看不下去的凯尔希轰了出去,强行安上了三天的假期。
「等你治好了心病再回来工作,不然只会拉低效率」我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只被人扯着的提线木偶一样,默然无语地走了出去。
明明只要到医疗部去,就可以再见到那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少女,可是我的心中,却由始至终地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想必,絮雨不会再愿意见到我了。
本就离群索居的她,被自己做了那样冒犯的事情,估计日后只会更加地疏远自己吧。
她浮现在眼前的影像,似乎变得遥不可及,而内心渴求着她的自己,也一下子变得渺小而卑微。
不知不觉中,我乘坐着电梯,来到了罗德岛号的甲板上。
在这几天,絮雨的内心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异常的苦闷。
就在这一天,在上班时间来到了医疗部的自己在快要结束工作的时候,被作为上司的凯尔希医生放了三天假,理由是「看起来最近因为过于劳累而心不宁,理应得到一段时间的休息」——匆匆地向她道了谢之后,内心一阵恍惚的絮雨便在长长的走道上彳亍着,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她从怀中掏出了那一张电影票根。
虽说罗德岛的放映影厅并不需要收取票钱,但还是会将相应的电影场次打印出票据留给观众。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票根,伸出纤细的手指,细细地抚摸着。
自己在这一次的生命中所拥有的记忆的浪潮不断袭来,一幕幕往事在自己的眼前浮现。
从雨中的初见到互相的倾诉,从相约观影到情难自持的亲吻,甚至是昨天夜里自己思念着她辗转反侧,前往罗德岛的浴场准备用一场热水澡来让自己的心灵平静下来时,他无意识的闯入——那个男人所共同度过的滴滴点点的时间在脑海中不断地放映着,直到这一张电影票,一遍遍地在耳边回响着,宛如一场漫长的电影,不知为何,早已因为害怕着伤害到他人的自己,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的自己,眼眶却慢慢地红了起来。
她想努力止住泪水,眼眶却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我……」我怎么了?那温柔婉转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絮雨抬起头,泪水夺眶而出。
还在走道上的她低下头掩盖着自己的的申请,晶莹的泪珠因为那动作而飞落空中,有那么一滴洒落在手中的电影票上。
冰凉,却又滚烫。
她又回想起了,初见时那个男人疲倦憔悴的色和孤独哀伤的眼。
自己不想再看到,那副与注定孤身一人的自己一样痛苦的样子了。
不知不觉中,絮雨乘坐着电梯,来到了罗德岛号的甲板上。
待到顶层的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看到的是淅淅沥沥的落雨。
灰白的天空中堆满了密布的雨云,倾洒下滴滴答答的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