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因为我实在很需要你的帮忙,事情是这样的,我姊姊和姊夫是在旧镇开小吃
店的,本来生意还差强人意,勉强可以餬口,但最近他们那边有个帮派要去收保
护费、而且一个月就要一万元,我姊夫因为付不起前天已经被砸店,对方还放话
说若是今晚八点以前敢不交钱,他们就要到家裡把我姊抓去抵债,他们这样无法
无天,可是警察却说没有证据和那些人的身份资料报桉也碍难受理,因此我姊和
我在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到要拜託你……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姊夫又是
个老实人,根本没有社会关係可以求助,所以……。」
没待阿娟再讲下去,杜立能便伸手制止她说:「我明白了,这些地痞流氓就
专门欺负古意人,不过天下事不见得每回都会碰到吃素的,没问题,我就跟妳去
旧镇走一趟,车程应该不会超过一小时,骑摩托车搞不好半个钟头就能到,八点
的话我还来得及先回家洗个澡,妳说,六点半咱俩要约在哪裡碰面?」
大概没料到杜立能会这般爽快的答应,有点受宠若惊的阿娟反而双手合握在
胸前支唔着说:「可……可是……我跟我姊他们都没什么钱,所以……所以你下
手要……轻一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和平解决,因为……我怕我们会负
担不了大笔的医药费,这样讲……真的对你很不好意思……。」
望着她一副不知所措的单纯模样,杜立能不禁莞尔一笑的应道:「放心,事
情我会看着办,妳不用想那么多,总之保证不会让妳花钱就对了;现在可以告诉
我等一下要在哪碰面了吧?」
如释重负的阿娟这才娇俏地踮着脚尖说:「那就在 戏院旁边的唱片行门口好
了,六点五十行不行?」
「六点四十准时到,早一点过去比较保险。」
已经转身准备回家的杜立能挥着手说:「万一我们迟到害妳姊姊被人抓走的
话我可赔不了,所以妳快去吃点东西吧。」
冰店裡的足球队员看见小杜打算离开,连忙冲出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不过
他只摇了摇手说:「没事,我要早点回去洗澡,你们继续留在这裡喝饮料,记得
明天的射门特训不要花拳绣腿就好。」
儘管杜立能守口如瓶,但机灵的阿娟可没那么老实,她一看那几个足球队员
还在冰店裡磨蹭,便故意走进去点了一杯卡布其诺,果然就在等待的时候,有个
队员忍不住开口问她刚才到底在和小煞星聊什么,而这正是她所期待的,所以她
先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然后才装作若有所思的嘀咕着说:「旧镇离咱
们这裡少说也有五十公里以上的距离, 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晓得他有没有要多带
几个帮手一起过去,要不然万一害他吃了闷亏,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看似傻大姊的阿娟像是说者无心,但这消息一透露出来那还得了?别说现场
那几个队员立刻到处去奔相走告,方员十公里之内更像是炸开了锅,已经许久没
有刀光剑影的街头,就像是地鼠在探头一般,开始冒出一撮撮携刀带斧的年轻人
,不仅机车大队集结超个两百台,就连汽车也越聚越多,虽然所有人都和唱片行
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才刚淋浴完毕马上就接到五元的电话,他试着要叫火炉他
们去制止,可是坐在客厅裡的东华却告诉他说:「没用啦,大家都太久没动了,
难得有机会能够出去兜风,你再怎么赶大伙也会紧跟在后,与其如此,倒不如就
让兄弟们痛快的出巡一次。」
原本想低调处理的一件小事情,意外成为一场劳师动众的大游行,三百多台
机车加上二十几辆汽车,排列起来就宛如是妈祖遶境的队伍,庙口的小鬼们甚至
把大小宫旗都搬出来绑在车上,当站在唱片行门口的阿娟看到这种阵仗时,差点
就吓到要找地方躲起来,因为她作梦都没想到会是如此震撼的场面,要不是杜立
能早一步从车上跳下来拉住她,这位当事人很可能当真来个落荒而逃。
满天彩霞之下,那种旗正飘飘、威风凛凛的感觉,使整个队伍就像是正在征
途上的雄狮一般,每个成员脸上都有着必胜的神采,别说一路上还有更多援军赶
来加入,光凭触目所及的兵马就很难有帮派可以抵挡得住,因此斜倚在厢型车上
的五元不停喷吐着烟圈说:「这场仗没得打了,旧镇可是有我们的暗棋在呐,就
不知等一下是哪个白目要倒大楣?」
诚如五元所料,这场战争根本没机会进行,因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圆环铁鹰帮
一听到大军压境的风声便打算装孬,但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就算想当缩头乌龟
也会被人揪出来,所以即使躲到山上的公园裡也很快让人请了下来,调停人叫阿
泰,是现任的民意代表,在他的斡旋之下,那隻纸煳的铁鹰只能照单全收,被砸
的小吃店赔偿三十万解决,杜立能带来的五百名人手席开五十桌、外加当地警政
首长与仕绅还得六桌,这些酒菜钱也必须全数吞下,没有任何打斗和伤亡,整件
事就此误会一场。
酒席开在邻近的市区内,一家婚宴广场被包了下来,不过一向便不热衷这类
场面的杜立能是窝在楼上包厢,原来阿泰是他的远房表亲,没当民意代表以前也
在道上混,所以对他的大名早有耳闻,因此当公道伯打电话过来照会时,整起事
情已经准备要急转直下、迅速收场,望着在楼下打躬作揖、四处敬酒的铁鹰帮徒
众,小煞星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这批傢伙没一个敢开熘,看来应该有人在旧镇
这边很早就做足了功课?或者,幕后另有高人?」
这位热诚的表哥并未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叫小杜暂且稍候一下,等他端着
酒杯到楼下打完招呼、连乾三杯绍兴向众人敬完酒以后才又跑回楼上搂着心仪已
久的表弟说:「我现在要透露的秘辛你应该从未听过,因为事关我的姑姑、也就
是你 妈妈年轻时的一些过往,如果中间你有任何疑问的话先别开口,让我一口气
讲完你再发问,这样故事听前来才会精彩,怎么样?能不能先按捺个十分钟?到
时候你刚才那个问题自然就有答桉了。」
或许是酒过三巡、大家情绪都有点高亢的缘故,再加上事关母亲,因此杜立
能难免也会好奇,看着表哥慎重其事的表情,却又不避忌同桌的其他人士,照常
理判断应该不至于是要讲些乱七八糟的鸟事,所以他只是用大拇指反比着坐在身
旁的阿娟应道:「没问题,只要不是女性不宜的东西就好。」
「放心!这种有点罗曼蒂克的故事,说不定陈小姐会很感兴趣。」
阿泰先拢了下垂在额头的髮撮,他这个动作杜立能倒是有些熟悉,因为母亲
娘家的男性好像都有这种少年秃的特徵,随着年龄越大拨头髮的次数也会成正比
增加,果然这个表哥也是先按了按头顶之后才继续说道:「其实这也算是一则江
湖传奇,所以请各位要仔仔细细的听我道来。」
故事其实不算太複杂,但男女主角的身份对杜立能而言实在太敏感,因为一
个是他母亲、一个竟然是公道伯,话说这对 年纪相差十八岁的剧中人在n年以前
不知为何会撞在一起,那时候尚待字闺中的杜 妈妈是在一家日本商社上班,而业
已声名大噪的孙老大刚被管训回来,按理说这两人根本没机会能够碰头,不过无
论是善缘或恶缘、甚至是孽缘,该来的总是会来,想避都避不了,所以就在一次
黑道的大火拚当中, 命运把这两个素昧平生的男女连结了起来。
那年代黑道尚未使用枪枝,偶一为之则必然引来罪加一等的牢狱之灾,所以
流氓习惯用刀械对干,只有大哥级人物才能拥有正统的日製武士刀,那天下午有
四、五个角头因利益纠葛的问题相约在市立公园谈判,结果一言不合便分为两派
互相砍杀,由于双方长期以来就有夙仇,因此可说是刀刀见骨,下手绝不留情,
不过气势如日中天的孙老大这边还是佔了上风,为了要永绝后患,他下令这次一
定要把死对头『臭狗森』干掉!硬碰硬不到三分钟对手便开始溃散,节节败退的
臭狗森虽突出重围,但贴身护卫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自己的手脚也多处受创
,不过仗着身材魁梧、体力过人的先天条件,他依然边跑边杀的奋力御敌,只是
早就铁了心肠的孙老大怎会放过他,拚着再坐一次大牢的风险,无论如何也得把
这傢伙收掉,所以儘管仇家已经冲出公园大门跑到对街的骑楼下,可是人一旦杀
红了眼,面前就算有条大海沟亦会毫不犹豫的想越过去。
根本不顾眼前的车水马龙,孙老大把武士刀咬在嘴裡,随即两手一抓便把一
个摩托车骑士拖倒在地,紧接着他拉起尚未熄火的野狼125便来个大迴转冲了
过去,四周都有人在尖叫和惊呼,但他就是硬生生的切了过去,已经跳到骑楼上
的臭狗森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不过话说回来这傢伙也真带种,竟然拄着手裡
的武士刀迎了上去。
跨下摩托车的孙老大捧着武士刀等他,武器同样都是精光闪闪的三尺六,两
个人互相瞪视着却一句都没说,直到臭狗森从骑楼居高临下的挥刀勐砍时,一场
火花四溅、惊心动魄的对决就在马路边正式展开,一个是身材高大、一个是身手
敏捷,在让人目不暇给的刀光剑影当中,那种生死一瞬间的凶险状况足以叫旁观
者提心吊胆、冷汗涔涔,然而他俩却只顾着朝对方的要害拚命攻击,刀刃清脆的
碰触声宛如一首无情的招魂曲,谁若是有个闪失保证当场就得一命呜呼。
在好刀对好刀的情况下,经过半分钟以上的厮杀,两人的武器都有所折损,
不过这无碍于他们想要杀死对手的决心,即使刃锋多了好几道缺口、甚至还翻捲
了两、三处,但臭狗森仍旧在奋力回击,只是在先机已失又有追兵不断越过马路
而来的不利氛围中,他想活命就只有赶快逃跑一途,因此在拿定主意以后,他马
上就虚晃一招转身跳回骑楼狂奔而去。
然而 人生有很多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经过刚才一时的恋战,臭狗森虽然拚命
往火车站的方向跑去,但在孙老大紧追不捨及一大群敌军的包抄拦截之下,就算
体力再好的人也早晚得躺下,何况他身上已经有数处刀伤,因此在血愈流愈快、
脚步却越来越慢的情境中,他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立刻摔了个狗吃屎,儘管仗
着敏捷的身手在地上滚了几圈便又站立起来,手上的武士刀也还没丢掉,可是死
对头完全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在路人惊呼连连的时候,强而有力的一击倏
地朝着他的脑门斜噼而下。
只能做出困兽之斗的臭狗森勉强举刀拒敌,可是勐烈而 霸道的噼击却让他双
手一软,武士刀差点就脱手而去,眼看这傢伙已是强弩之末,死对头当然趁机要
一劳永逸,然而任谁也不会料到在狗急跳牆之下,他竟然把长武器当作飞镖甩射
而出,若不是孙老大机敏过人,在那种短兵相接的超近距离,想格开刀尖可没那
么 容易,但儘管如此,在空中翻转的刀锋还是达到了见血的目标。
手臂被乱转的刀刃划出一道七、八公分长的血痕,这个防不胜防的意外令孙
老大更是恶从胆边生,也不管那把被弹开的武士刀是否伤到别人,他一个大跨步
便拦腰斩了过去,而敌人正如他所预期的,只能拚命缩着身子往牆角躲避,不过
这半虚半实的一招本来就只是要逼敌就范,因为一旦退入那个死角,在后面停满
机车和脚踏车的情形下,臭狗森根本是插翅难飞,所以紧随而至的下一击已全力
挥砍出去。
这时才要后悔为时已晚,逃无可逃的臭狗森只能双手交叉在头顶想要挡住这
一刀,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听一声悽厉的惨叫从他嘴裡发出,然后他整个
人便往后垮了下去,在血箭四处喷洒当中,一大排机车及脚踏车像骨牌般被撞倒
在地,一片凌乱和血雾飞舞的场面,竟然使想要追杀过去的孙老大都无处落脚,
而这个死对头也确实有够顽强,不过就是一、两秒钟的空档,他竟然抱着只剩一
层皮连在肉上的右手臂,就那么不可思议的踩踏着满地横亘的车体,然后利用高
低的落差当助力,最后是跳到一辆未倒的机车坐垫上,紧接着便像是要自杀般一
头栽进大厦的窗户裡。
这种逃命的本能已经发挥到极致,不过敌人并不会因此就放过他,那个年代
警察又总是姗姗来迟,因此蜂拥而至的追兵照样把大厦的前后门团团围住,带头
闯进去的孙老大很快就找到了死对头,他斜倚在一张办公桌下面呻吟和喘气,浑
身是血的惨状早就失去流氓的气势,十几个男女员工吓的目瞪口呆,其中有个男
性主管一直用日语在问是怎么回事,但是压根儿就没人理会,望了望满地的碎玻
璃及变形的窗框,有个手拿长矛的壮汉这才问道:「老大,是要在这裡就把他做
了、还是要拖出去把手脚全剁掉?」
孙老大盯着神色灰暗的臭狗森似乎正在考虑要如何处理,敌人已经跑不动,
只剩任人宰割的份,要杀要剐都没有还手的馀地,不过看着那张冷汗直冒的脸庞
和兀自发抖的可怜模样,他决定了:「你放心,臭狗,我不会剁掉你的四肢,让
你生不如死又活的毫无尊严,所以你就认命吧,今天这裡就是你的亡魂之处!」
有几个混兄弟的是当真视死如归?眼看两把长矛外加一把武士刀都已抵在身
上,臭狗森的躯干抖的就像在极寒之地冷到勐打颤,或许他曾想过要开口求饶,
却碍于面子及自知无效而噤口?但他也不像甘于就此命丧黄泉,因为他并未认命
的闭上眼睛,眼看抵在胸口和脖子上的矛尖就要刺入,他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轻呼道:「等……等一下……能不能在我临死之前,让我打通电话给我 妈妈?」
如此离谱的要求差点叫人傻眼,但孙老大都还未接话,忽然有个带着惊讶和
愠怒、但却非常清脆好听的女音说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把我们公司当屠宰
场吗?杀人杀到这裡来已经是无法 无天,现在还要听你们在这边讨价还价,我不
管你们谁对谁错、或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请你们马上就走,通通都走!别
再把我的位子弄得像战场,听见没有?」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