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才刚说出口,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个女人陡的扭过身,将一只黑洞洞的
枪口朝着他脸上指过来,那张艳丽的脸上杀气四溢。
「啪!」
但是还没等女人的枪口摆正,河内善已经一拳打在了女人的脸上。这一拳打
的很结实,女人被打的上身后仰,闷哼一声。
「非常抱歉,良一先生,」揍了那个女人一拳之后,河内善就像是什么都没
发生过一样,他看着宫下北笑道,「樱子的脑子有些问题,她只要听到别人说我
是越南人,就会发狂,你不用介意,她并不是针对你。」
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宫下北都没有反应过来,从那叫樱子的女人转身,
拔枪,到河内善出手打在她脸上,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他反应过来,河内
善已经开始解释了。
宫下北看了一眼前面那个叫樱子的女人,她脸上挨了一拳,鼻子都流血了,
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她甚至连鼻血都不擦一下,就那么侧着头,目光凶狠的看
着自己。
「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宫下北并没有将女人那狠厉的目光放在心上,他
扭头朝河内善弯弯腰,说道,「我并不知道河内先生有这样的忌讳。」
「良一先生与赤本先生真是不一样,」河内善笑道,「因为先生从来都不会
考虑我的忌讳,他总是喜欢用『越南人』来称呼我,每次让我做事的时候,都会
说:那个越南人啊,某某某还真是让人感觉讨厌喔,你觉得四百万日元能不能让
他消失喔?」
说到这儿,河内善的脸上似乎都泛起了光,那样子,显然是陶醉在了某种幸
福的 回忆里。
「每次我都会对他说:如果先生不再叫我越南人,我可以免费去做。」河内
善目光迷离的说道,「而先生就会笑,说:那就六百万吧,只能这么多了,不要
太贪心啊,越南人。」
「你瞧,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我想要的,先生从来都不给,
我不想要的,他却偏偏塞给我,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河内善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变的凶狠,「他都病成
那样了,我想去看看他,都得不到允许,他竟然还让叶山警告我,只要我去了,
就会活活打死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去,我就不能去?!」
看着他狰狞的表情,听着他歇斯底里般的咆哮,宫下北有些心寒,他能感觉
的到,身边这个家伙似乎心理不太正常,这样的人往往很危险。
看了一眼前面的那个女人,她竟然在对着镜子补妆,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
惯了。
「先生就要走了,」咆哮中的河内善似乎突然一下就冷静了,他扭头看向窗
外,嘴里嘟囔一句,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宫下北看着他,车窗外有灯光照进来,投到对面的窗玻璃上,河内善的脸从
玻璃上返照出来,可以看到有眼泪从他的眼里流出来,一直淌到下巴处。
从内心里,宫下北非常不理解眼前这个人,从他的一言一行上能看得出来,
他对赤本并不是多么的尊敬,甚至有些仇视,但同样也能看得出来,他对赤本的
感情很深,就像叶山智京一样。
都说身居高位的人,总有自己的御人手段,从内心里,宫下北是很羡慕赤本
的,不管这个人如何凶恶,如何的暴戾,活这一辈子,身边能有几个如此忠心的
人,他就已经很成功了。
河内善不再说话,他始终看着车外,车厢里陷入了沉闷。
车子一路向北行驶,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进入了中野区,最后在中野本町五
丁目的一处后巷停了下来。
宫下北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巷边的那栋建筑,那是一处很老旧的一户建
住宅,有一个不大的小院落,此时,那栋老旧的小楼里有灯光透出来,显然是有
人住在这里。
河内善下车后直奔院落的正门,而那个叫樱子的女人比他动作更快,已经先
一步把院门打开了。
宫下北跟着两人进了院子,就看到住宅的正门被人打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
人从门里走出来,一声不吭的跪在了门前的回廊上。
河内善在回廊下脱掉鞋子,走上去的时候停住脚步,侧过身,对跟在身后的
宫下北说道:「良一先生,这是伊田健治和三岛云子,他们负责看护这个地方。」
宫下北点点头,同样步上回廊,他面向地上的两个人,鞠了个躬,说道:
「辛苦了。」
地上的两个人趴伏在地上,也不抬头,也不应声。
「去把门打开,」河内善等他直起腰来,面无表情的对两人说道。
「嗨!」地上的两人飞快爬起身,快步走进门。
门内的客厅并不宽敞,摆设也有些陈旧,看着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处民居,而
且房子的主 人生活条件并不怎么样。
听河内善的介绍,男人姓伊田,女人姓三岛,两人显然不是夫妻,那么,他
们应该就是以夫妻的身份作掩护,专门在这里看守一些东西的。
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晚餐,看样子这两人刚才正在吃饭,宫下北瞟了一眼,
发现矮桌上的晚餐非常简单,就是米饭再加一份炒豆芽,甚至连汤都没有。
两个人进了客厅,直接去了茶室,宫下北跟在河内善的后面,刚走到茶室门
前,就看到伊田和三岛已经将茶室中的一个立柜推到一边,显露出后面的一扇铁
门。
河内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过去将铁门打开,说道:「良一先生,这里
是一处需要你接手的地方,跟我进来吧。」
宫下北没有犹豫,他径直走过去,从河内善的身边经过,进了密室。
很奇怪,密室内的摆设与当初叶山智京那个地下室差不多,都是摆满了一个
个的书架,而书架上则是摆满了一个个的档案匣。在门边的位置,同样摆放着一
张书桌,与叶山智京密室中的那个书桌同一款式,只不过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些都是什么?」宫下北在第一个书架前走过去,在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
停下脚步,他伸手从书架上拿了一个档案匣下来,一边打开一边问道。
「这上面都是我们的人,」河内善上前两步,伸手在书架上拍了拍,「后面
那些,是搜集到的一些资料。」
宫下北这时已经打开了档案匣,匣子里最上面是以一个档案袋。
他将档案袋拿出来,把匣子放到一边,随后打开档案袋的封头,朝里面看了
看。
袋子里都是一些照片,有个十几张的样子。
将照片拿出来,一张张的看,宫下北发现,第一张照片是黑白的,上面有一
个五六岁大小、浑身脏兮兮的孩子,她站在一面斑驳的砖墙边上,怯生生的看着
镜头的方向,而在她的身边,倒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
宫下北将照片翻过来,后面果然有字,上面写着: 1974年7月,朱邦山,阮
秀文。
朱邦山,宫下北是知道的,那不是人名,而是一个地名,在越南的中部,越
南战争的时候,那里发生过著名的德浪河谷战役,阮秀文应该是照片中那个女孩
的名字了。
再看后面的照片,内容都是同一个女孩,不过每一张照片里,女孩都比前一
张照片中大了一些,而到了最后一张,照片中就是一个容貌秀丽、身材高挑的大
姑娘了。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和服站在镜头前,背后是一片静谧的海湾。
第一百零二章:富有的穷鬼
将最后一张照片翻过来,看了看背面,果然有字:「1992年7月,东京。」
没有名字,只有拍照的时间和地点。
宫下北将相片放在一边,又从档案匣里拿出第二份文件。
有些意外,这竟然是一份学籍信息,是一个名叫笠原弥生的女生,在中野区
立第二中学就读时的档案,看看照片,上面那个俊俏的女孩正是之前照片中的阮
秀文。
掀开这份学籍单,里面夹着成绩通知票,宫下北看了看成绩单上的内容,首
页的两个学年,不管是中间考还是期末考,亦或是年末考,这女孩的国语、社会、
数学、理科、英语五大科目,成绩都在90分以上,而班级平均分则基本都在40分
上下。
再翻一页,后面的三个学年年度成绩记录,包括五大科目,再加上音乐、美
术、保健体育以及生活技能四个方面,所有科目的测评成绩都是 5分,也就是最
高的满分。
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学霸呀。
匣子里的第三份文件,同样也是学籍信息,不过却是私立桐朋女子高校的学
籍信息。宫下北随意翻了翻,发现这个原名阮秀文,现在名为笠原弥生的女孩子,
在高中里依旧是个学霸级的存在,各科成绩都是优。
第四份文件,是御茶水女子大学的成绩记录从记录上看,这女孩学的是舞蹈
教育学专攻,目前还没有从学校毕业。
第五份文件却是一个检索目录,上面有大量的记录。
「5-9-213,这是什么意思?」宫下北随意读了一条记录,问道。
河内善笑了笑,绕到后方的一个书架前面,从最上面一层拿了一个档案匣下
来,走回来的时候交到宫下北的手里。
宫下北将原来那个档案匣放好,推回原来的位置,又将河内善递过来的档案
匣打开,发现里面有几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
他拿起最上面一个,打开袋子看了看,发现里面有一沓照片,还有四五个胶
卷。
他将照片拿出来看了看,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沓色情春宫照。
只见在第一张照片上,一个穿着芭蕾舞舞蹈服的女孩,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的
男子按住胳膊,面朝下的压在一张毯子上,一个面容消瘦、看上去不过20出头的
年轻男子,正站在一边满脸狞笑的脱着裤子。
翻过这张照片,看了看背面,只见上面写着「1989年 6月,白井慎一次子白
井裕斗之物证」。
第二张照片,男子已经跪到了女孩的身后,正低头朝女孩双腿间看过去,那
一脸猥琐的表情照的非常清晰,而那个女孩也一脸痛苦的仰起头,似乎是有意正
对着镜头的方向。宫下北一下就认出来了,女孩正是那个笠原弥生。
随后就是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一直到第19张,可以说,这些照片记
录的就是一场强暴的全过程。
宫下北将照片放回袋子里,随口问道:「白井慎一是什么人?」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这些物证真正指向的目标,并不是那个作恶的白井裕斗,
而应该是那畜生的老子,白井慎一。
「众议员,自民党众议员总会干事,」河内善说道。
宫下北点点头,拿起了匣子里的第二个档案袋,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录音带,」河内善说道,「录影带,下面的一个文件袋里,是白井慎一安
排秘书私下解决这件事时的录音、影像。」
「那检索中其它的几项都是什么?有关这个笠原弥生的。」宫下北想了想,
问道。
河内善摸索着口袋,掏出一包烟来,给自己点了一支,吸上一口,说道:
「我们培养出来的女人,都是很出色的,渴望享受她们身体的男人,可不仅仅是
一个人,比如白井慎一,他现在可是每个月都要去弥生的住处睡两晚喔。」
宫下北默然无语,过了半晌,他朝四周环顾一圈,问道:「这里放着的,都
是类似的内容?」
「是的,」河内善微笑着说道,「过去将近三 十年的时间里,先生一直都在
着力做这件事,直到今天,我们才有了这些收获。」
宫下北没有吭声,他从河内善身边走过去,径直走到门口的书桌边上,而后
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找下去,最终,从右侧的最下方那个抽屉里,找到一份花名
册——既然这里有这么 多人的资料,那肯定应该有一个花名册的,他在书架上没
有找到,自然就应该放在这张桌子里了。
在这份花名册里,宫下北数出来将近270个人的名字,其中男性成员有67个,
女性成员 203个,在这些中, 年纪最大的已经将近五十岁了,而 年纪最小的还只
有15岁,将花名册揣进怀里,宫下北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如果你只是想
让我看这些的话,我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密室,河内善沉默片刻,原本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弯了弯,
显现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嘲讽的表情。
「你的情绪似乎有些消沉,」从小院里出来,重新回到车上,河内善看着面
色阴沉的宫下北,微笑着说道,「怎么,真的不喜欢这个地方吗?」
「河内君,」宫下北扭头看着他,问道,「你跟着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处理
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觉得压抑吗?」
「我当然不是一直处理这样的事情,」河内善目光闪烁的看着他,笑道,
「我还负责杀人,监视目标,训练新人。」
「嗯,或许最初的时候,会有一些压抑的感觉,但时间久了,倒也没什么感
觉了。你要明白,花名册上那些人,都是由我们收养的孤儿。他们原本都是被这
个世界遗弃的废品了,是我们给了他们新的生活,新的生命,让他们有了新的价
值,所以,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过是感恩的回馈罢了。」
宫下北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他盯着河内善看了一会儿,说道:「我明白了,
现在,请河内君送我回寓所吧。」
「哦?」河内善一愣,有些讶异的问道,「可我们该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喔。」
「那是你该做的事情,不是我,」宫下北摇头说道,「我觉得父亲不喜欢你
是有理由的,因为我也不喜欢你。不过,既然父亲他信任你,能让你帮他处理现
在这些事情,那我也会选择相信你,我希望能够保留父亲与你相处的模式,过去
如何,将来也如何。」
「你确定吗?」河内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要明白,我可不是叶山智京,
他能对先生死心塌地,我不会。」
「无所谓,」宫下北已经从阴霾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伸了个懒腰,微笑道,
「说句真心话,河内君,我不仅不喜欢你这个人,同时,也不喜欢你所做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过,我也明白一点,那就是自从接受了父亲的遗产以来,我就再也不能
以自己的喜好来做事了,因为我再也不是 一个人了,我的 命运也不再属于我自己,
而是属于我身后的每 一个人,这其中,也包括了你,河内君。」
河内善脸上的笑容不变,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知道吗,叶山君的死给我的打击很大,最初几天里,我险些崩溃掉,」宫
下北将身子靠进座椅内,扭头看着车窗外,嘴里却继续说道,「我认为是我的多
疑害死了他,让他走上了一条绝路,这令我很沮丧。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我
没有必要为了叶山君的死而消沉,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之所以走上那条路,并不单纯是为了我,也不单纯是为了父亲,而是为
了他身后的那些人。就如同现在的我一样,叶山君的 命运也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
的,他同样需要为他身后的那些人负责,为他们承担代价。因为他不这么做的话,
需要付出代价的恐怕就不是他 一个人了。」
「至于你,河内君,」扭过头,宫下北看着河内善那张阴鸷的脸,说道,
「你其实与叶山君没什么区别。」
从怀里拿出那份花名册,宫下北翻开扉页,看着上面一条条人员资料,笑道:
「你也是很努力的在为你下面那些人负责,不过,与叶山君 不同的是,你下面这
些人更加的卑微,就像蝼蚁一样。」
「瞧瞧这里,啊,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伸手指着名册的一个位置,宫下北
说道,「伊田健治,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嗯,每月资助25万日元。还有这里,
三岛云子,心衰,每月资助19万日元。你真正希望我看的,恐怕是这些吧?河内
君。」
河内善没说话,他将手边车门上的车窗缓缓摇下一道缝隙,车外的冷风顿时
吹了进来。
「难怪在见你之前,父亲说让我把钱准备好,」宫下北继续笑道,「我还以
为真的有什么交易要做喔,原来,呵呵,河内君,你是个穷鬼啊。」
第一百零三章:驭下
河内善的确是个穷鬼,他手下需要养活的人太多了,同时喔,他又想让自己
那些尽可能过得好一点,又不想抛弃那些无法为组织提供服务的人,所以窘迫自
然也就是难免的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穷鬼,」河内善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投到宫下北
的脸上,嘴角抽了抽,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先生才能一如既往的信任我。」
这话说的很到位,宫下北也是刚刚想明白了这一点。
河内善与叶山智京这两个人是 不同的,叶山智京是赤本的大管家,手里管理
着大量的产业,有大笔的资金来源。说句难听的,等到赤本死后,叶山智京完全
可以自立门户。
而河内善却没有什么能够收获大笔资金的产业,手底下却又一大票人需要养
活,就拿之前宫下北在档案匣中看到的那个阮秀文来说,她桐朋女子高校就读三
年,每年仅仅是学费就要 98万日元。
近三百号人,一年的投入又有多大?而这些人,估计也只是河内善管理的一
部分,并不是全部。
或许有人会说,河内善培养的人有杀手,可以靠接暗杀任务牟利,可那只是
影视剧中才有可能出现的情节。至于现实中,日本的治安还不至于差到能允许一
个杀手集团存在的程度。
经济上对赤本的依赖,身份上又无法见光,有这两个因素存在,就令河内善
根本无法脱离赤本的掌控,所以,他才是赤本最信任的 一个人。
「我亏欠先生很多,」河内善继续说道,「哪怕用这条命去偿还,这一辈子
都难以还清。不,不只是我,所有人都是,如果没有先生,我这里的所有人都活
不到今天。」
「但问题是,既然先生给了我们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再多给一个
机会,让他们至少活的更好一些?难道没用的人,没了价值的人,就应该任他自
生自灭吗?」
宫下北不接口,也不说话,他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别人说什么都会信。
站在河内善的立场上,他自然是希望拿的钱越多越好。当然,他说的可能是
真的,的确只是想照顾好手下那些人,但反过来,他没准还有更多的想法喔。
而站在赤本的立场上,河内善不能淘汰那些不再具有利用价值的人,他所带
来的负担就会越来越大。另外,这未必不是赤本有效控制河内善的手段,猎狗嘛,
就不能让它吃的太饱了,否则的话,它还怎么去猎兔子啊?
叶山智京希望通过自己的死,改变宫下北多疑的性格,但是很显然,他的目
的没有达到,相反,如今的宫下北更多疑了。他学会了不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话、
任何表演,而是单纯依靠自己的判断和感觉去分析问题。
宫下北没有说假话,他的确不喜欢河内善,也不喜欢他所做的事。他不赞成
赤本对待河内善手下那些人的态度,却也不会因为河内善说的可怜,就毫无节制
的支持他。
可怜?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 命运悲惨的人更多,怜悯所有人的话,他怜悯的过来吗?
或许赤本说的才是对的,既然身处高位,那就要心志坚定,一如既往的做自
己,要嘛好人做到底,要嘛恶人做到绝。
如何击垮一个所有人都有口皆碑的好人?很简单,找一件他做的恶事就行了。
如何击垮一个恶人喔?同样很简单,对准他最软弱的地方下手,或者说,对准他
唯一保有 人性的地方下手就好了。
善人的恶与恶人的善都一样,都是可以被人打击的点,而这个点有一个专门
名词,它叫「弱点」。
车子重新回到赤堤别墅门前,隔着车窗,可以看到 庭院的门外,还有两三个
撑着雨伞的保镖守在院门口。
宫下北从车里钻出去,立刻就有保镖跑过来替他撑起雨伞。
河内善站在车子的另一面,沉默无语的看着他。
「跟我来吧,」宫下北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了一句,转身朝 庭院内走去。
一行人进了 庭院,步上楼门的回廊时,有保镖迎上来,给河内善和樱子搜身。
河内善倒是还好,身上没有带什么武器,只有一把黝黑的甩棍。可那个叫樱
子的女人身上,却被两个女保镖搜出一大堆的东西。
樱子身上不但藏了两把手枪,还有两柄匕首,一把弧形握柄的单手刃。她披
肩的长发里,被搜出两支刀片,就连手腕上的女式腕表里,都有一根可以伸缩的
两尺长带刃钢丝,那玩意是切喉利器。
茶室里,宫下北盘腿坐在茶桌旁的主座上,对面则是河内善,至于樱子,则
是与两个女保镖跪坐在障子门的门口——尽管已经搜过身了,可两个女保镖还是
不敢掉以轻心,她们能感觉到这个樱子身上的危险气息,这位是真正杀过人的狠
角色。
松浦由纪子给茶桌边的两个人斟上茶,行礼退出茶室,将地方留给两人。
宫下北叼着一支香烟,眉头微皱的翻看着面前的花名册。
这份花名册不是他之前拿到的那份,而是河内善刚刚交给他的,这份花名册
上的人并不多,只有 24个。其中标注着「任务中」的只有9个,排在第一位的名
为小室樱子,从后面附着的照片上看,正是跪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再后面,依次是什么吉井行、江崎亚矢、田中佳子什么的,状态都是「任务
中」,而下面的 15个,标注的则是「进习中」。
宫下北明白,所谓任务中,应该就是已经开始做事的人,而进习中的,则是
还在接受培训喔。看看这些人的年龄,进习中的从七八岁开始,到十六七岁的都
有,应该猜测没错。
「只有这些人吗?」宫下北将花名册翻了一遍,按照年龄排序的话,这些人
中小室樱子是年龄最大的了,也不到 30岁,过了年才28岁。
「 年纪超过30岁的都退休了,」河内善朝另一本花名册,也就是宫下北最早
拿到的那一份扬了扬下巴,说道,「都在那里面。」
宫下北点点头,将花名册丢到一边,而后看着河内善,说道:「我不知道父
亲以前是如何安排你们的,当然,我也不关心那些。现在,他将这一切都交给了
我,换句话说,从今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将由我来做主。」
「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所做的事,但既然你在尽职尽责的
做你该做的事,那我也会把我该负责做的事情做好。」宫下北语气一顿,扭头看
了一眼跪在门外的小室樱子,加重语气说道:「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和你的那
些人,能够给予我足够的尊重。」
河内善嘴唇翕张,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宫下北摆手止住了,他继续说道:
「你可能对父亲有意见,他可能的确也很苛刻,但那与我没有关系,在道义上也
好,在责任上也罢,我并不欠你们什么,如果你想说父债子偿的话,那也没有问
题......」
两份花名册都拿起来,宫下北直接摔在河内善面前的桌子上,说道:「花名
册上所有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想离开都可以。我现在可以拿出来的钱不是很
多,但几十亿日元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可以提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码出来,我尽量去
给你筹措。这些钱,应该足够你去自立门户了,当然,你也可以把他们都解散,
那都随你的意,只要你今后别再来烦我就够了。」
河内善没有说话,他从盘腿的坐姿改为双膝跪地,随即向后膝行两步,整个
身子都伏下去,趴跪在地上。
「当然,我同样也知道,你将叶山死的原因算在了我的头上,」宫下北没有
理会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可我要说的是,我的确是不信任叶山,这一点绝
不否认。我和他并不熟悉,之前虽然有过交往,但却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如果
换做你是 我的话,你能拿出一个信任他的理由来吗?或许你能,但我相信如果保
持理智的话,你应该会和我作同样的选择。」
掐灭手中的烟头,又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宫下北最后说道:
「河内君,我相信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也愿意相信你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单
纯想让下面的人过的好一些。」
「不过,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也是个有担当的人,我也想让父亲留给我的
这些人能够过得更好一些。你出于自己的想法,可以怀疑我,我出于自己的想法,
也可以怀疑你,这很公平。」
河内善依旧将头埋在地上,一声不吭。
宫下北站起身,自顾自的出了茶室,听脚步声,是去了二楼。
不过三四分钟,他又转了回来,没有入座,就站在茶桌的边上,将手里拎着
的一个手提箱丢在河内善的面前,说道:「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东西,你都拿去
吧,主要是一些不记名债券,剩下的,你多给我两天时间,我去替你筹措。不能
保证让你满意,但应该也不至于让你失望。」
第一百零四章:深远的布局
宫下北是真心没有骗人的意思,箱子里的确是一大笔不记名债券,如果河内
善愿意的话,他可以全部拿走,甚至此后的几天,宫下北还会给他更多的钱,目
的就是结清彼此间的所有联系。
他不喜欢河内善,更不喜欢他所做的事情,在他看来,赤本当初安排这样的
事情,只是给他自己留了最后一张底牌,这张底牌没有别的作用,只能拼个鱼死
网破的下场。
鱼死网破,对鱼而言原本就是个很可悲的下场,因为网破了还可以补上,但
鱼死了就怎么也救不活了,至于撒网的渔人,又会承受多大的损失?
东西丢给河内善,宫下北直接转身上楼,去了自己的书房。
重新坐到书桌的后面,宫下北从上了锁的抽屉里将叶山智京留下的那个档案
匣重新拿出来,取了宫原阳平的档案出来,从头到尾仔细去看。
那个封面上有铁臂阿童木的记事本,是一本 日记,属于就读时的宫原阳平,
其中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多,更多的,还是记录一个年轻人的心路历程。
记事本下面,就是宫原阳平的详细档案,按照上面的显示,这人也是个孤儿,
不过是个真正的日本人。他是当年的赤本从长崎一家病院门前捡到的,父母是谁
都不清楚。
赤本收养了他,供他读书、上学,宫原阳平也很争气,一直以来成绩都很优
秀,并且最终获得了进入松下政经塾深造的机会。
从松下政经塾毕业之后,宫原阳平先是进了松下寿电子工业株式会社,从一
名普通职员做起,不过三四年的时间,便被提拔为科长,继而成为理事、干事长。
1981年,刚刚35岁的宫原阳平辞去了松下寿电子工业株式会社的一切职务,
转而开始从政,他以自民党籍的身份,参加了大阪地方议员的选举,并获得成功。
三年后,也就是 1984年,以自民党大阪第4选区代表的身份参加众议院议员
选举,不过遭遇了挫折,没能胜选,但是四年后的1988年,他卷土 重来,并一举
获得胜选。
在自民党内,宫原阳平属于典型的少壮派,他什么都敢说,什么人都敢得罪,
谁的面子都不给,并由此形成了自己的作风做派,属于很特殊的跨派系议员。
而在明面上,宫原阳平与赤本是没有什么往来的,他甚至屡屡攻击赤本这个
地下党产负责人,总是扬言要调查赤本,要把他换掉,但是在阴影里,他却是那
个总给赤本通信报信的人。
这两年经济下滑,赤本负责打理的自民党地下党产也缩水严重,自民党内要
求换掉他的呼声也是越来越高,而赤本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大
程度上都是得益于宫原阳平的通风报信。赤本总能在对手采取行动之前,就先一
步得到消息,并着手安排布置,化解风险。
将宫原阳平的资料放到一边,宫下北拿过匣子里的第二份档案材料。
正准备拆开看的时候,就听到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放下手里的档案袋,宫下北说道。
「先生,」进来的人是松浦由纪子,她送来一杯水,放在宫下北的书桌上,
说道,「楼下那位河内先生不肯走,他想要求见你。」
「我知道了,」宫下北点点头,将水杯拿过来,试了试温度。
水是温热的,正好喝,他将一杯水一饮而尽,说道:「他既然不想走,那就
让他等着吧,不用理他。」
话说完,他重新将那份文件拿起来,拆开封口,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
上。
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也不多,只有两个文件簿和一串黝黑的手链。
宫下北好奇的将那个手链拿过来,放到台灯下看了看。
手链上的珠子是石头,不知道是什么石头,之前似乎是被火烧过,那种黑色
就是烧出来的,有些珠子都龟裂了。
将珠子放在一边,宫下北拿过绿皮的那个文件簿,翻开硬皮的封面,看了看
扉页,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个账本。
他将这个文件簿放下,又拿过另一个,同样是打开扉页看了看。
与之前的文件簿 不同,这个文件簿的扉页上贴着一张彩色的照片,在这张照
片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穿着白色西装的叶山智京,另外一个却是穿着黑色晚
礼裙的女人。
这女人长的很艳丽,不,不只是艳丽,还非常有气质,让人看一眼就会有一
种讨她欢喜,和她上演一场 浪漫爱情故事的冲动。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应该不长,因为里面的叶山智京已经是中年了,而那个
女人却显得很年轻,看着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宫下北将扉页掀过去,后面就是 一个人的档案信息。
姓名一栏里填的是立川千惠美,这应该就是照片中那个女人的名字。
而后面的资料显示,这女人是赤本在1958年收养的,收养的地点是横滨一个
名为志愿者之家的孤儿院。她的父母在一场火灾中丧生,留给她的全部遗物就只
有那一串手链,而当时的立川千惠美才 2岁。
后面的资料就是她的 人生 轨迹了,她也是赤本供养长大的,只不过她的经历
比较另类,在日本女子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之后,她竟然跑去 做了一个陪酒女郎,
而且一做就是近 20年。
她曾经是歌舞伎町一番街从1985年到1989年,四年中公认的所谓「嬢王」,
而在私下里,她则打理着赤本名下的7处高级陪酒屋,12家泡泡浴馆,6家歌舞俱
乐部以及 9处粉红沙龙。
每个月的15号,立川千惠美都会跟叶山智京交一次账,这也是赤本诸多产业
中,获利很丰厚的一部分。
宫下北将这个文件簿放在一边,又将那个绿皮的文件簿拿过来,打开看了看。
与预想中的相同,这份文件簿是立川千惠美上缴盈利的记录账本,从1985年
开始,上个月,每个月的数额都记得非常清楚,包括每一笔钱存入了哪个账户,
都有详尽的记录。
宫下北看得很仔细,他将过去数年里,每个月的账目记录都看了一遍,他不
是想要计算立川千惠美上缴了多少钱,而是要看这些产业分布在什么地方,每个
月之间大其概的差额有多少。
从今往后,这些产业就是属于他的了,他必须对自己的财产有一个大概的了
解。
立川千惠美负责打理的这些产业,并不是都在东京,但也就是在东京周围的
几个城市里。其中盈利状况最好的,就是那六家歌舞俱乐部,其次就是那些陪酒
屋,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自从经济陷入不景气状态之后,日本的情色产业似乎
进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这个特点很有趣,也很奇怪,但是却在全世界都通用。
写写算算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下北才将一本账簿全都看完。
或许是盯着账本看的时间太久了,两只眼睛都有些酸涩。他用手指揉了揉鬓
角,随即看了看书房角落里的落地钟。
竟然已经是晚上12点钟了。
没有继续去看剩下的三份档案,宫下北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重新放到档案
匣里,随即起身走出书房,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楼下的客厅里非常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松浦由纪子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宫下北一路下来都没看见她。
茶室门口已经没人了,探头看看,房间内也空空的,不过那个箱子还在地上
放着,没动地方。
宫下北摇摇头,正准备起身回到楼上去,就见松浦由纪子搓着双手从门外走
进来,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随即轻声说道:「河内先生和樱子小姐还没有
走,先生还是见他们一面吧。」
宫下北皱了皱眉头,径直走到门边,隔着门朝外面看了一眼。
在门外的回廊上,河内善趴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而在他的身边,则是小
室樱子。
宫下北看着他们两个,沉默了几秒种后,说道:「河内君已经考虑清楚了吗?
你的意思是......」
河内善脑门顶在地上,态度恭敬的道:「河内知道错了,我愿意继续为主人
效力,成为赤本家的家臣。」
宫下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上前两步,走到两人面前,蹲下身子扶起
河内善:「我不认为你做错了什么,不过,既然河内君不打算自立门户,而是想
要继续留在赤本家。那么,今后做事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一边的小室樱子,问道:「你的意思喔?还想打死我吗?」
「请......请主人责罚我吧。」小室樱子低下头,小声道。
「这个......我没兴趣责罚你」宫下北本来想说算了,可是看到小室樱子那冷
艳的身姿,他忍不住心里有点痒痒:「河内君,她是你的部下,你的意见喔?」
河内善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樱子对主人无礼,必须给她点教训,不如打
她的屁股作为惩罚吧。」
三个人走进屋里之后,河内善命令樱子趴伏在书桌上,然后解开她的腰带,
把她的裤子脱了下来。小室樱子顺从地叉开双腿,故意暧昧地扭动了几下屁股。
在小室樱子来不及抗议之前,宫下北就从抽屉里取出一副亮闪闪的钢质手铐,
铐住了她的双手。对这个武力值超高的女人,宫下北还是觉得把她铐起来比较安
全一些。
河内善俯身亲吻一下她的嘴唇,然后伸手抓住她的屁股,用力拧了一把她臀
部结实的肌肉。小室樱子忍不住呻咛了一声,那只手抓捏了一会她的屁股之后,
突然粗鲁地用手指捅进两片花唇间,指尖轻轻地拨动着两片花唇。
小室樱子忍不住痒,摇晃着臀部,在两个男人面前,淫猥地张开了双腿。从
她股间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悸动,她知道自己的情欲被在被挑逗起来。
宫下北也忍不住加入调戏她的行列,手伸到前面抚摸着她的阴部,用指尖捏
住她的阴蒂。
「樱子有一个很漂亮的屁股......怎么样,很可爱吧。」河内善在她的花唇间
抚摸了一会之后,手指伸向她的菊花蕾处,然后按压了一下那个富有弹性的肉孔。
手指在禁忌之处的触碰,让小室樱子不由自主地收缩着括约肌,夹住了入侵
的手指。
宫下北也试着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肛门,迟疑着说道:「我等会可以用她的后
庭吗?她这里太紧了,我不想伤她。」
「没关系,以前我自己也用过她的菊花......多给她涂一点润滑油膏就可以了。」
河内善确信地说「等会惩罚过她之后,主人可以在她这里享受一下,樱子会让你
很舒服的。」
小室樱子被铐在书桌上趴着,两个男人在她身后,用手指刺戳着她的阴道和
肛门。樱子只能咬着嘴唇忍耐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阴唇充血亢奋起来,阴蒂也
逐渐变得硬挺突起,期待着被人抚触。更糟的是,她知道那两个男人都看见了她
身体上的变化。
河内善用手扶住她的腰肢,调整着她的姿势,让臀部撅的更高一些,这个姿
势让她看起来更加淫猥。他笑着用手指弹了一下阴蒂:「樱子,你已经开始兴奋
了吗?不过现在还不是让你快活的时候,等受到过处罚之后,我会让你得到高潮
的。」
宫下北从墙上拿起一个包裹着皮革的板子,递到她的嘴边:「来,亲一下它,
我们就要开始处罚你了。」
当小室樱子亲吻这板子时,她心里不禁怀疑,到底有多少女人也曾经这样亲
过它。
虽然被板子狠狠地抽打着屁股,不过对于受过审讯训练的小室樱子来说,这
种程度的程度的痛苦,还在她能忍受的界线之内。
但是,在疼痛的刺激下,她的阴唇和阴蒂肿胀得更加厉害,阴道里也渗流出
湿濡的液体。小室樱子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挨了几下板子,甚至不知道何时惩罚已
经停止了,她只听到身后男人急促的喘息着:「哦,我忍不住了,我现在就想上
她......」
宫下北用手抓住她红肿的臀部,将坚挺的肉棒捅进了阴道里,在她体内一阵
猛烈的刺戮。小室樱子被压抑的欲火彻底点燃,她尖叫着扭动屁股,很快就达到
了高潮。
河内善走到小室樱子面前,抚摸着她的脸蛋,把她的发丝拨到肩后,亲吻了
一下她的嘴唇。
「樱子,用嘴帮我吸一下。」河内善裤档里的肉棒也早就挺立起来,小室樱
子努力张开嘴,将主人的肉棒含进口中,品尝着那熟悉的味道。
樱子用舌头卷着龟头吸吮着,阴茎的味道尝起来非常浓郁,龟头马眼处正泊
泊地流溢着透明的液体。河内善闭上眼享受着女人的服侍,射精之后他倒退了几
步,从樱子的嘴里抽出阴茎,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像主人在奖励忠诚的母狗。
第一百零五章:西福寺会面
雪后初晴,东京的天气不仅没有变得暖和起来,气温反倒更是下降了两三度,
小巷道路两边堆积起来的积雪,表层凝结成了冰,用脚踩上去,稍稍能承受一些
压力。
西福寺别墅的院落外,宫下北穿着一件黑色的喔料大衣,双手揣在大衣口袋
里,抬着一只脚去踩踏路边一个雪人圆鼓鼓的肚皮。
「咔嚓,」踩得力度似乎大了一点,雪人肚子表面的冰层碎裂,半只擦得雪
亮的皮鞋一下陷进雪里,再抽出来的时候,鞋面上已经粘了一层碎雪。
河内善束手站在一边,看着他这种幼稚的举动,有些干裂的嘴唇抽了抽,却
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接受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作为自己的新主人,也愿意为他效忠,这倒不是说
他担心宫下北赶他出门,而是他认可昨晚对方说的那番话:责任,一个愿意承担
责任的主人,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最重要的是,这位新主人似乎真的很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他所做的事,貌似,
这位新主人想要做出些改变,如果这种改变是良性的,河内善觉的自己什么都能
接受。
一脚将雪人的肚子上踩了一个洞出来,宫下北歪着头朝这个洞看了半晌,突
然又弯下腰,从另一边的雪堆上抓了一把雪过来,将这个脚印一点点的补上。
看着雪人的肚子被重新补上,宫下北满意的笑了笑,刚刚抓过积雪的手顺势
在大衣口袋下方擦了擦,转身看着河内善说道:「河内啊,你去领养一个儿子吧。」
河内善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他
还是微微躬身,说道:「是,主人。」
宫下北接着说道:「儿子喔,还是要从小带大的好,会多很多乐趣,关键是,
你可在自己快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将你惹下的麻烦都摆平掉,免得像我那位父亲
一样,人都快走了,还留给我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河内善能说什么?他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我觉得你和父亲简直就是完全一样的人,」宫下北走过来,站在河
内善的面前,继续说道,「瞧,你们两个人的精 神都不怎么正常,还都有身体上
的残缺,只不过你比父亲多伤了两处地方......嗯,不如,你就别叫河内善了,叫
赤本次郎怎么样?」
河内善身子都躬成九十度了。
「你怕什么,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真心话。」宫下北也弯
下腰,凑到河内善耳边小声说道,「你并不亏欠父亲的,反倒是他亏欠你不少。」
河内善还是不说话,他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现在这个时候更不会开口了。
巷道口拐过来一辆米黄色的轿车,宫下北朝车开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
「这是谁来了?」
「是立川千惠美,」河内善直起腰,朝那辆车看了一眼,回答道。
宫下北点点头,转身走回到院门前的台阶上。河内善跟着他一块走过去,站
在台阶下,面朝车子开过来的方向。
米黄色的轿车很快开过来,就在离着院门不到五六米的地方停下,车门开启,
一个身材高挑、留着过肩长发的女人从驾驶位内钻出来。
这女人头上斜戴着一顶黑色的无沿小圆帽,脸上有一副宽大的黑色墨镜,身
穿一件浅黄色的翻绒短大衣,搭配着一条黑色的衬裙,脚下则是一双筒高过膝的
黑色高根绒靴。靴筒与短裙之间,是两截白皙刺眼的大腿。
从车上下来,女人先朝着宫下北和河内善依次弯腰行礼,这才不疾不徐的走
过来,当站到台阶下的时候,她摘下脸上的墨镜,仔细看了宫下北一眼,躬身说
道:「先生。」
宫下北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河内君,」女人又朝河内善弯腰行礼,说道,「好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停在耳朵里,又会给人一种糯糯的感觉,挠的人心
里痒痒的。
宫下北居高临下,看这个叫立川千惠美的女人,脑子里浮现出她的那些资料。
看看那张精致到令人心醉的脸,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却还像个二十七八岁的
轻熟女,难怪能在歌舞伎町一番街保有那么多年的嬢王桂冠。
「和千惠美小姐比起来,不算太好,」河内善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种带刺的话,立川千惠美似乎早就习惯了,她也不在意,只是浅浅一笑,
便重新将注意力转到宫下北的身上。
「先生今天叫千惠美过来有什么事吗?」尽管站在一节台阶的下面,可身高
足有一米七五的立川千惠美,仍旧看着比宫下北矮不了多少,「这个月交账的日
子还没到喔,相应的款项还在整理中,如果要提前交的话,我还需要两天时间。」
宫下北看了看她,露齿一笑,目光随即偏转过去,看向巷道的入口处,在那
里,又有一个黑色的轿车拐了过来。
「主人,是圣田大吾来了。」河内善轻声说道。
宫下北点点头,圣田大吾,同样也是被赤本收养的一个孤儿, 年纪上要比立
川千惠美大两岁,他负责经营赤本名下的 36家「t·u·c」门店以及14家大型的博
青哥、博青嫂店铺。
所谓的博青哥店铺,就是扒金库游戏店,而博青嫂则是老虎机游戏店,这两
种游戏店,实际上都是赌博性质的经营场所。
日本法律是禁止赌博的,所以,类似博青哥、博青嫂这种赌博店,为了避开
法律的限制,是不提供现金提取服务的,也就是说客人在店里赢了钱,是没办法
再在店里兑换现金的,只能选择等值的礼品。
至于那些「t· u·c」门店,就是专门为客人提供礼品兑换现金服务的,这些
门店被客人们称之为 寡妇福利会,他们负责将礼品回收,再送到一个个的游戏店
里去,当然,支付给客人们的现金肯定不是与礼品本身等值的,而那部分差价,
就是这些门店的利润来源。
黑色的轿车行驶到院门前,停在了立川千惠美那辆车的后面,车门开启,一
个瘦高个的中年人从车上下来。
与立川千惠美不一样,这个中年人下了车,一边整理着身上的灰色西装,一
边一路小跑的奔过来,在离着院门还有三四米的地方站定,朝着宫下北就是一个
九十度的鞠躬,同时说道:「良一先生,非常抱歉,我来晚了。」
他弓着腰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宫下北的回应,这才直起身子,
又朝河内善鞠躬行礼,说道:「河内先生,非常抱歉!」
河内善看了看宫下北,也没有开口。
中年人正是圣田大吾,两次问候,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他显得有些尴尬,
起身又朝站在一边的立川千惠美看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却没有再说
什么,很明显,他认识立川千惠美,但却不是很熟悉。
四个人就那么不尴不尬的站在院门口,过了约莫三四分钟,又一辆浅蓝色的
轿车出现在巷道口。
车子停在圣田大吾那辆车的后面,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从车上下来。
「主人,是江川辽介,」河内善小声说道。
宫下北点点头,等着中年人走过来,行礼问候,这才转过身,说道:「到里
面说话吧。」
江川辽介,叶山智京留下来的名单中第四个人,他负责的生意,主要是赤本
名下的那部分金融投资公司,不是高利贷性质的,是正常的金融投资公司。
叶山智京留下来的名单中,一共有五个人,除了今天到场的三个人 之外,还
有没有到场的宫原阳平,以及主要负责打理赤本名下各类股权、债券业务的古田
静。
由于今天这场会面,与宫原阳平、古田静没有关系,所以宫下北就没有通知
这两个人过来,另外,古田静负责的生意都是合法的,处在明面上的,而宫原阳
平的身份又比较特殊,所以,宫下北本身就没想让他们接触。
别墅一楼的客厅内,宫下北面朝门口的方向,跪坐在一方榻榻米上,河内善
坐在他右侧的后方,而在他的对面,便是江川辽介三人。
等到一众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跪坐好,宫下北朝站在大厅右侧的一名保镖点
点头,后者鞠躬行礼,转身去了楼上,没一会儿,端着一个托盘走下来。
托盘里没有茶水,只是放着三个账本以及三件杂物。保镖将托盘放到宫下北
面前,再次行礼,而后退回原来的位置。
「三位应该都认识我了,」宫下北看了一眼托盘,说道,「我是赤本良一,
赤本原介先生的继承者,换句话说,你们现在所负责的生意,今后将由我来打理。」
「我不是父亲,也不是你们最熟悉的叶山君,我就是赤本良一,」宫下北说
道,「我有自己做事的方式,也有自己做事的风格,在此之前,你们不熟悉我,
我也不熟悉你们,所以,为了省却将来的麻烦,我今天才特意将你们请过来,大
家算是简单的认识一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