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殁藏龙门
20/05/21
第二章:谣诼谓余以善淫
宁尘坐在树杈子上,远远看着何霄亭往药圃这边来了。最新地址LTXSFb.coM01bz.cc
丹药堂内部分了两道,炼气期以下照看园圃,筑起期弟子掌管炼药。像何霄
亭这种受掌院器重的几个筑基,往往也不费劲儿看炉子了,只在堂内堂外监察诸
弟子的功业修行。
这边十几亩药田便是划归何霄亭管的,宁尘算准时间,专门在这儿等他。何
霄亭亲近的几个狗腿子大多都是炼药的筑基,这时候身边只有两个拔草锄地的炼
气随着他检视。
何霄亭踱着步子,一看那神色就知道心思全然不在药田上。昨个闹腾半天却
一脚踩空,他大半夜都没睡着觉。
所以当宁尘从树梢跳到他跟前的时候,何霄亭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
「你、你干什么?!」
一个筑基让炼气期吓成这样也是够没脸的,可这谁让他一晚上都在琢磨,宁
尘这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货,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屁股上的火疖子喔?
「聊个天儿,何师兄别紧张。」宁尘安抚着,又往两个跟班看去,「后头俩,
散了吧,我们说两句就得。」
那俩人也不是什么心腹,何霄亭琢磨一下,挥手让他们退开了。
「宁尘,我先前的确小瞧你了。但也没想到,你竟然有胆子 一个人跑来堵我。
怎么,想跟我练练?」
「何师兄,我脑袋可没被驴踢过。想和你过招也得等筑基了再说嘛。」
何霄亭冷笑两声:「你可知,我现在就可以拿你一个私闯药圃偷盗药草的罪
名。就算卸你两条膀子,也没人能指摘半句。」
「说的倒也没错。那师兄如何还不动手?」宁尘说。
何霄亭哼了一声没言语。宁尘敢独自前来难免有什么后手,他不想因小失大。
「我喔,没什么别的意思。师兄您想,咱们从一开始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以
您的风姿,哪儿看得上程婉啊,还不是那些霄小借您的势,欺男霸女,这才架得
您下不来台。」
何霄亭自然不可能轻易买账:「你觉得,跟我这里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善罢
甘休?」
「昨天何师兄那手段相当聪明了。想必您也看出来,能占到一招的便宜,我
同样不是什么蠢货。您要是继续想法儿我,我早晚得栽个大跟头。可是等我爬
起来,又会再找茬你。俩聪明人斗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最后非来个你死我
活不行。」
宁尘说到这儿顿了顿:「我问你,何师兄,你有把我死的决心吗?」
何霄亭瞪着宁尘,铁青着脸不说话。
「我觉得咱们要真是聪明人,不如见好就收。您要是顾及面子,我之前说的
话作数,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让您打一顿,我当众认个怂,都不叫事儿。」
何霄亭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生出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只觉得后背麻
痒痒,那股子慾屈劲儿满身乱窜。
他梗着脖子:「我要说不喔?」
「那瓶塞我床腿儿里的贡丹,您总不会觉得是让猫叼走了吧?要是哪天这瓶
药从什么不该在的地方蹦出来,还沾着何师兄的味儿,那可就拎不清咯。」
宁尘心说与其千日防贼,不如我来当贼,互相踢蛋谁疼谁完蛋。
「你敢栽赃我?!」何霄亭刚要惊怒,又发现这话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宁尘只是一个劲儿嘿嘿笑:「我这也是有样学样。话说回来,我平白栽赃您
又能讨得了什么好?但您若是往后依旧不依不饶的,那瓶贡丹可就能派上用场了。
您不动,我不动,那瓶药更是不动。话已至此,何师兄自己决断吧。」
宁尘拱拱手,趁何霄亭咂么出味儿之前转头溜了。现在这情形,不论多说多
少句也不过是场面上放狗屁。 如果何霄亭真有点脑子,怎么也应该生出些投鼠忌
器的念头了。过上两天,找机会打个照面儿,在众人眼前跟他点头哈腰两下,何
霄亭心里那些疙瘩也该慢慢淡了。
可谁知道喔,万一何霄亭就是个蠢蛋,非要为了一口气闹个两败俱伤宁尘也
拦不住。真要到了那时候,就得看看谁更狠了。
刚才那些豪言壮语有一多半都是宁尘虚张声势。那瓶药一直被宁尘埋在小亭
子边儿,真要栽赃何霄亭哪有那么简单。对丹药堂的人而言,现在的宁尘就是眼
中钉肉中刺,水里的皮皮虾屁股上的痔,想混进何霄亭房里比登天还难。
真要想辙辙也有,倒不用现在忙活。宁尘那颗心懒洋洋摊在胸腔子里跟荷包
蛋似的,扭头就把这事儿撂在了脑后——总提心吊胆的那叫过得什么日子。
各个堂口的工职都是三轮倒,干一天修行两天。这些日子宁尘空下来就忍不
住琢磨,要不然使把劲儿筑个基?肩膀头儿一对齐,说不定很多麻烦自己就平了。
又转念一想,他娘的炼气期能惹上筑基的麻烦,筑基期指不定还惹上凝心期
的麻烦喔。倒头来为了平麻烦这么一层一层往上爬,真得就地抠饼平地飞升才算
完吗?
快拉鸡八倒吧,宁尘在修业室的坐垫上一靠,心说炼气锻体一天到晚苦哈哈
的,不如打个盹儿。
人在自暴自弃的时候真不能睡午觉,特别 容易睡成傻逼。等宁尘一睁眼,晚
饭点儿都过了,脑袋瓜沉得跟大秤砣一样。
「你醒啦。」
宁尘抬眼一瞧,修业室早空了,就剩下程婉一个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
自己四仰八叉搁这儿睡得跟个猪似的,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宁尘长长地伸
个懒腰,一咕噜爬坐起来。
「你今天没活儿?」宁尘问。
「都这个时辰了,大家饭都吃完了。」程婉抿着嘴笑,捧出蒸布裹的三只包
子,「我给你留了点。」
宁尘接过去一摸,热腾腾的,准是程婉一直捂在怀里。他抓起包子往嘴里送
去,味儿不错,猪肉大葱馅儿。
「宁尘,这两天你怎么不来找我......」程婉看宁尘吃着,小声说。
「找你?找你干什么?」宁尘嘴里塞着包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找我......去小亭子。」
宁尘三两口把包子吞进肚里,扭头看着程婉。程婉脸颊通红,垂下头去。
「程婉,我有点事儿想和你说。」宁尘朝程婉坐正。
程婉听得他口气有些肃然,连忙挺直身板:「嗯......」
「灵宝堂还习惯吧?」
「嗯。大家都挺和气,也不用风吹日晒。」
「不在外面晒太阳,我看小脸儿好像都白了不少。」宁尘打趣道。
程婉笑笑,但她心知宁尘不是为了说这个。
「这几天你也应该感觉出来,这灵宝堂是个能踏实过活儿的地方。你多和大
家热闹热闹,肯定能交到不少朋友,用不着一直拘在我身前身后。我把你拉到灵
宝堂,不是为了图你什么。」
程婉隐约听出些宁尘话里的意思,但她只是说:「 我知道的。」
「那天晚上,你很暖......」宁尘缓下语气,「咱们俩个都被冻着了,所以才
会喜欢彼此捧出来的那点温度。我很久都没有过那种感觉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帮了你一把,你难免心生亲近;我也觉得你很亲,
像个妹妹。可是,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只是本能地想要绕着我转......咱
不能一辈子这样。」
程婉勉强笑笑:「宁尘你不必说那么婉转......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
「是。」宁尘狠狠心,「我会一直尽力护着你,可那是另一种感情。我这样
说,不是因为你让我想起妹妹,不是因为你让人欺负过,更不是因为外貌长相......
那天晚上我和你讲过,人的心要刚强。 如果有一天,你能在别人欺负你的时
候站出来对我说,「我要干倒他们,宁尘你来帮我」,我想我会喜欢上你的。
「程婉呆呆地听着宁尘说话,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她木讷讷地点
头,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身来。
「嗯......那......那......我先走了......」
宁尘看着她伶仃的背影,有些想要叫住她,抱住她,轻轻蹭蹭她的脸,像那
天晚上一样。可是他忍住了,因为那只是怜悯,而怜悯这东西早晚会腐烂变质。
话虽然说了,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程婉跑掉,宁尘坐在原处抓耳挠腮,
心口像是被泥巴堵了个严实。他溜达回厢房,翻出藏的几两酒,叫上耿魄刘春,
一起钻去了招贤堂附近的山涧。
脚下流水潺潺,哥仨擎着酒壶在崖边儿上开喝了。
「我说宁尘,那程婉是你哪门子亲戚,我咋没听说过?」刘春贼眉鼠眼地问。
「是我三姨外甥女的表妹。」宁尘张嘴就是胡扯蛋。
刘春还搁那搬着手指头算喔,让耿魄踢了一脚抢过酒壶:「这你也信?这小
子打上山就是单蹦 一个人,哪来的亲戚。我问了,那程婉是打丹药堂过来的,听
说名声可不太好。」
「丹药堂那些傻逼,一张嘴说不出啥好话。你俩眼泡儿看不见程婉是个啥样
姑娘吗?你管那么多狗屁名声喔。」宁尘没好气儿。
耿魄没接他的话茬:「宁尘,你说老实话,那天何霄亭带人来你,是不是
和程婉这事有关系。」
「说有也有,但关节不在她,在我。是我先前驳了他的面子。」
「唉,你这招灾惹事的货......」
刘春拿肩膀顶顶宁尘:「哎哎,那你这是和程婉有点啥吗?」
「我认她当妹妹了。」
「好哇,那你看我认你当大舅子如何!」
宁尘翻了个白眼,刚想骂他,又觉得未必不是个机会。要是程婉多个亲近的
伴儿,可能腰杆儿也能慢慢直起来。刘春也不是啥坏人,再说有自己看着,不怕
她受欺负。
「咋的?你看上人家了?」
刘春只是嘿嘿讪笑,也不做声。
「行呐,你要是动心思了,就去跟人套套近乎。人家要是有意思,我也不拦
着。就一条先说好,你要是敢动手动脚得人家不乐意,我就把这酒壶塞你屁股
里。」
刘春一个哆嗦,满脸堆笑:「那不能!」
耿魄冷眼翘着他俩,一个劲儿摇头。他滋溜一口酒灌下去,语重心长道:
「宁尘,我知道你这人心沉,凡事儿不爱跟别人说。但我觉得,有时候你未必得
把人都推出去。你就跟那要死的人似的,生怕留下个孤儿寡母是咋的?」
宁尘低头没言语。耿魄算是脑子很好使的那类人,更是灵宝堂少数几个筑基
之一,所以跟宁尘走的近乎。程婉和宁尘那点儿事,他一咂么味就能猜个八九不
离十,宁尘还挺没辙的。
耿魄说得有理,可是有些事宁尘是没法儿含糊的。绝大多数外门弟子一辈子
顶天也就是个筑基。等到了三五十,找同门师姐妹结个连理,发去陵允二州州县
的分舵堂口坐定,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在宁尘眼里,这种凑合过日子的念头比自己现在的吊儿郎当更不靠谱。他觉
得自己就像伸着八条大腕子的八爪鱼,看着蔫儿了吧唧,其实就等着爪子尖儿碰
上什么虾兵蟹将。只要机会一到,他利马就能可劲儿窜腾。
虽然有了那么一出,但宁尘依旧隔三差五就去和程婉嘘寒问暖。本以为落得
疏远的程婉,被他一来二去这么一拨,倒也平心静气下来,只是不再和他痴缠。
日子又归了日子,宁尘提防了些时日,见丹药堂那边确实没什么声响,便逐
渐踏实起来。
这天天不错,宁尘不情不愿地杵在堂口外围当值。外边入库的辎车都得汇在
中转处登册交接,再由灵宝堂弟子运送入库。宗内的资物还好说,和外面交接的
卡口人可就杂了,多是由外务堂弟子护送的民夫驾车,又是百姓又是牲口,人也
嚎狗也叫,难免惹得心烦。
忙叨了半个上午,宁尘瞅着空溜到河边,舀了两把河水扑在脸上,贪得些许
清凉。
他甩甩脑袋,正心说要不上河里泡会儿,却看见程婉从远远另一侧山坡上走
下来,面色似是不对。
宁尘眉头一皱,提气腾跃,朝程婉靠了过去。程婉听得风声,瞥见是宁尘,
两颗泪珠子吧嗒落下来。
「怎么了?你今天该去修业,怎么跑这儿来了?」宁尘连忙问。
程婉拧过身去,使劲闭着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摇头。
宁尘手上发力,程婉哪儿顶得住他的力气,无奈被他扳了回来。宁尘拿指头
去拨她口唇,却只见她牙关紧咬,似是被真气锁了喉舌。宁尘只好也用真气轻刺
面腮,程婉这才开了口。
只见她满满含了一嘴的白浊,腥臭难闻。宁尘一愣,连忙使巧劲儿拍在她脑
后,让程婉把那浓精尽数吐了出来。
程婉挣开他手奔到河边,拼命漱口漱了半天,跌坐在地上呜呜啼哭。
宁尘跟过去,低头瞥见她袍子下露着小腿,便伸手将她衣襟撩开,发现里面
已是不着片缕。大腿间一片狼藉,刚才走跑那几步,穴内淫水白精盛纳不住,已
流到了小腿肚。袍子下面的嫩肉青一块紫一块,乳上两排牙印,一只乳头肿胀渗
血,咬得极狠。
宁尘沉声问:「何霄亭干的?」
程婉哆哆嗦嗦摇头:「三个蒙面的......我不识得......只有一个,传话说你唤
我,把我诓到上面林中柴房......」
说到这里,程婉泣不成声:「他们在我嘴里,非逼我吞,我不从,便被他
们用真气拿住了口舌......」
宁尘给她拉起来,拿汗巾给她勉强擦擦身子:「你回堂中找耿魄,让他陪你
在修业室呆着,切莫乱走。耿魄若是寻不到,就找刘春。」
程婉点点头,问:「你要做什么去?」
宁尘摆摆手,将气运在脚下,一路疾奔而去。
脑门子仿若针扎一样,一股子气顶得宁尘脑门青筋噔噔直跳。程婉被辱还在
其次,宁尘气就气在自己低估了何霄亭的蠢劲儿。
普通的蠢货只会把事情办砸,而更大的蠢货则往往自以为聪明。
宁尘自觉已经把话都说透了,何霄亭要 蠢侠鲜凳担要么来招狠的打得自己
再也爬不起来。他万没想到,这家伙会蠢到挑这么一条不上不下的路子来报复自
己。
何霄亭那帮人肯定知道自己在这边当值,故意让程婉含着脏东西,就是为了
给他看的,再明显不过的羞辱和示威。
可那又如何?
现在宁尘自个儿没半分损失,何霄亭却已摆出了继续针锋相对的架势。他八
成觉得宁尘没多大本事,可宁尘若是不把他往死里,那可就真是傻逼了。
宁尘转了一圈,制备了点儿东西,将两枚血盈丹放口中吞了,直奔丹药堂。
他到地儿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点,饭堂正往里进人。宁尘一眼瞅见正在和罗莹
织说笑的何霄亭,便不动声色地悄悄混进人群靠了过去。
待走到何霄亭身后,体内血盈丹已化开药性。宁尘猛一聚气,强行将真气拔
到了筑基门槛边。
周围人俱是一惊,何霄亭也连忙回头来看。就在这当儿,宁尘挥起一拳,噗
嗤砸在何霄亭面门。
何霄亭正等着吃饭喔,压根儿没运气,全靠肉身生生接了宁尘一拳,鼻子都
砸进去了。他鼻梁一断鼻血狂喷,大门牙崩飞了三丈高,咣当一声栽倒在地,野
驴打滚嗷嗷直叫。
宁尘一击得手,在丹药堂众弟子惊怒 未定之时拔腿就跑。三五息的工夫,身
后才传来叫骂追逐之声,可宁尘身上药力运到极致,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丹药堂当天就把事儿报到了掌院那里。都不用巡查堂
出马,丹药堂掌院直接知会了执刑长老。先验伤者,再定人证,长老二话不说发
了铁签子,命巡查堂速速拘拿闹事者。
巡查堂锦袍跟着丹药堂掌院风风 火火直奔灵宝堂跨院,一番找寻竟没发现宁
尘的影子。
「灵宝堂外门弟子宁尘何在!」那掌院喝问道。
灵宝堂一众弟子站成一堆,面面相觑。王归游抬手点指人群中的耿魄刘春:
「你俩!平时和宁尘最近,可知道什么风声?!」
当即就有锦袍大步上前,伸手来抓二人袍子。耿魄还好,刘春吓得直往地上
出溜。
「哎呦老几位老几位不劳您上手,您问啥咱们说啥便是了!」
刚闹腾两下,宁尘却已从后面山道上走了过来。他一见堂前这阵势,回身撒
腿便跑。
众目睽睽,能给他小小炼气跑了?四个锦袍鹞子一样跃在空中,前后左右给
他堵了个严实。脚一撇手一别,宁尘结结实实被按在地上,七尺咔嚓拿锁链捆了,
一路提溜回了执刑长老处。
先在地牢锁了一夜,第二天直接押赴了演武场。一大早,外门弟子尽数聚到
此处,偌大个演武场黑压压全是人头。
何霄亭脸上包着布,鼻子都塌了,宁尘这边却一点事儿没有,案子自然没有
二话可讲。执刑长老当即给案子坐死,先宣了宁尘脊杖四十,又对众弟子说了些
例行公事的警醒之言。
当着众外门的面,宁尘衣服给扒了个精光,只剩一条裤子。巡查堂锦袍将他
两只手分开锁了,旁边两位执刑弟子抡起精铜刑杖就开了打。
噗的一声,棍到肉开,宁尘背上立刻多了一道黑青檩子。宁尘从刑台往下看
去,众年轻弟子有满脸惊吓的,有不忍直视的,更有不少幸灾乐祸的。「请记住邮箱:<a href="mailto:ltxsba@gmail.com">ltxsba@gmail.com</a>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何霄亭站
在头一排满脸狰狞,恨不得跳上来抢过棍子亲自动手。
头十棍宁尘还能勉强咬着牙,后十棍忍不得疼只能哇哇乱叫,最后二十棍还
没打完他就两腿一蹬昏死过去。就这么一棍一棍打完,后背一身好皮肉 鲜血淋漓,
都没人模样了。
好在炼气有炼气的打法,筑基有筑基的打法,不然非把人打死不行。执刑长
老分寸扣得刚好,四十棍伤筋不动骨,这是好赖也得有小十天下不来床。
宁尘悠悠转醒的时候已到了傍晚。他趴在榻上,后背就跟烧了堆火炭似的,
烫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然后就听见程婉声音:「宁尘醒啦!」
门外一阵脚步声凌乱,灵宝堂亲近的哥几个全都挤了进来。一时间七嘴八舌
嘘寒问暖,吵得宁尘头昏脑涨。
程婉将一碗水递去嘴边,宁尘咕咚咚灌进去,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走!都走!」宁尘呲牙裂嘴地挥着胳膊,他拽了拽程婉肩膀的衣服,「你
也走!」
「我得留下照顾你......」
「我这模样自己都嫌丢人喔!耿魄!你把她揪出去!我这小伤不用别人伺候!」
耿魄听见他声儿里慾着火气,便顺他的意把人都轰走了。
宁尘趴在那儿开始哼哼唧唧,过了个把时辰,众人只听得宁尘在屋里叫唤的
越来越响,都知道是疼劲儿上来了,纷纷摇头叹气。
「你说他也是,惹这恁大的事,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刘春嘟囔。
「他性子还挺要强,你可别当他面儿说这话。」耿魄叮嘱了一句。
本以为宁尘嚎一会儿就罢了,万没想到这天晚上他是一点儿都没歇着。那破
锣从太阳下山一直嗷嗷到半夜,这边厢房的一众弟子纷纷拿被子蒙了头,却管挡
不住那老鸦嗓子。
原本还挺心疼他喔,结果生生哇哇了一晚上,把大伙耳朵都快捅破了。可他
现在那一副赖呆模样,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众人只能在自个儿床上翻来覆去,
烦得脑门冒烟。
待到子夜过去,这家伙声儿终于渐渐小了,只剩下偶尔几句哎呦。大伙儿总
算喘匀一口气儿,晕了嘛呼沉沉睡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待到灵宝堂静没了声,宁尘哆哆嗦嗦从床上爬了起来。衣
服是不敢套了,沾上后背难免留下一咕噜血印子。他嘶着凉气套上鞋,轻手轻脚
向外头走去。
别说外门弟子,就算内门那些凝心期的,来这么一顿打当天也绝对疼得动不
得半分。
要说疼是真疼,只不过宁尘的神魂可不比一般人。上一世修行时,那锻筋塑
骨的苦他吃的多了,现在这点疼不过九牛一毛,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宁尘带着一身伤潜走快行,避开夜间巡察锦袍,摸到丹药堂药圃。外门药圃
连绵两座山头,僻静无人,宁尘沿着山麓撒开丫子一路狂奔,跑到了何霄亭负责
监管之处。
两把火头在无声中腾起,当黑夜被山间大火映成一片赤红之时,宁尘已重新
趴回自己铺上,踏踏实实闭上了眼睛。
一双素手在空中一拍,十几名侍女从两侧小门鱼贯而入。
姑娘们走得又轻又快,窸窸窣窣如小溪淌水,眨眼功夫,偌大一张仙桐大桌
便布上了琳琅满目几十样佳肴。
穆天香穿着青白色金边大袍端立桌旁,注视着来往侍女的一举一动。她像往
常一样傲着张脸,众侍女垂头俯首,不敢多看她一眼。
几息之后,看着侍女整整齐齐归到了大殿两侧,穆天香这才开口。
「宗主用膳——」后殿荡来一丝清香,紧接着一身红裳便如火云般飘然而现。
红衣女子十八九岁容颜,九幽天蛛丝的丝袍堪堪散在肩上,露出晶莹剔透的
脖颈。
血红唇珠,双目如凉泉,色绝天下的一张脸,饶是殿中侍女多看几眼也忍不
住面红心跳。
唯独她眉梢眼角有些不易察觉的锋锐,坐 合欢宗主之位多年,原本飘摇散漫
一个少女也难免多些棱角。
煌仙子赤着脚,鬓乱钗斜,一副刚刚睡醒模样,慵懒如一汪醇酒。她往殿中
黄金大榻一靠,抬手轻挥:「人多心乱,都撤了吧。」
穆天香又一拍手,侍女们便快步消失在了侧门 之外。
女子手指一勾,两道真气如臂使指,卷来指肚大小小一尾细烹银鱼。那鱼已
蒸得酥烂,抿入唇中遍化作一蓬鲜美汁水,满口生香。
可女子还是哀声叹了一口气。
「头痛啊,头痛......」
殿中除了穆天香,便只有后殿屏风边站着的一名束装女子,黑巾敷面,露出
一双精锐眸子。那女子乃是宗主影卫,日不多言夜不多语,回话的活儿自然要落
到枢机阁主穆天香一人身上。
「宗主何事忧烦?」
「昨晚喝多了......」
穆天香忍了半天才没让嘴撇起来:「凭宗主浩然气机,几樽仙酿下去怕也是
醉不倒的。」
龙雅歌纤手扶额,视线落在空阔的大殿尽头:「本宫昨夜 闲来无事赏观星象,
见那枚异星已入星盘中宫,不免想起师祖遗诏。本宫继位已久,自觉愧对师祖师
尊,便多喝了两杯。」
「宗主切莫自扰,我宗所据陵允二州,地广人稀,难免有个疏漏。前代宗主
诏言总不会有错,时机一到便会 拨云见日......」
「天天就这么一套说辞,烦不烦,烦不烦。」龙宗主捂着脑袋嗔起来,「把
这个月呈报念完,你也赶紧用饭去吧。」
「是。」穆天香从储物戒中取出宗门呈报,一字一句念起来。
「陵州纳灵石二十万枚,允州纳灵石 十三万枚,宗门灵矿......」
「丹药堂新产丹药四百瓶......」
穆天香这边游响停云念了小半个时辰,龙雅歌那边却心不在焉扫净了一桌子
珍馐美味。
「外门弟子斗殴两起,内门弟子偷盗一起,均由巡查堂长老按宗门律施以惩
戒......」
「另有外门药圃走水,低级灵药毁伤极大。经查,似是外门弟子有人故意所
为。巡查堂报,尚未擒获疑凶,还需时日。」
「胆儿挺大呀。」龙雅歌举起杯子,向斜后方黑衣女子偏了偏头,女子上前
一步绰起酒壶,将她手中玉杯填满。
「巡查堂昨日已遣派真传弟子过外门掌问,两三日便有结果。但不知道拿到
祸首该如何处置,还望宗主示下。」
「宗门律怎么写的便怎么处置,何必问本宫。」龙雅歌一口将杯中酒饮下,
任由脸颊红起来。
穆天香皱起眉头:「属下近日刚听得风响,金州盛山宗、壁州万泉宗颇有些
蠢蠢欲动。又有人在药圃纵火这样巧的事,其中难免有什么猫腻。」
「那就等抓到了人,废掉气海,隐蛇窟里扔上两天,不怕不交代。」
龙雅歌随口扔下一句,将及地红裙一甩,转入后殿去了。
丹药堂下辖五座山头,其中两座烧了个精光。要不是巡查堂及时请出一位真
传掐了骤雨诀,怕不是整个外门今年都不用炼丹了。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各个堂口都不用消停了,巡查堂更是焦头烂额,抓住
一众弟子盘问不休。
唯独宁尘,也不用上工修业,每日趴在那里吃了睡睡了吃,双耳不闻窗外之
事。一连闹了四日,巡查堂也没查出什么子丑寅卯。倒是宁尘,都可以下地自个
儿上厕所了。
终于到了第五天,刘春一蹦三跳地闯进屋来:「宁尘!听说没?!丹药堂那
事儿惊动上头了!派下来一个金丹期真传!说是一查到底喔!」
「关我屁事儿喔?」宁尘趴在那,伸手从脸前儿碗里抓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你跟我说实话,放火那事真不是你干的吧?!那金丹可说是要用搜魂术,
要是你干的你赶紧认了吧!」
「我他娘现在起个身还疼的直哆嗦喔,哪儿有那本事。」
搜魂术听起来吓人,宁尘压根也没当回事。十岁那年宗门弟子中混进一个其
他宗门的奸细,惹出些是非,外门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搜魂术检视了一遍。打那时
候起宁尘便知道,搜魂术并不能知受术者所思所想,只能察觉心境波动。
说白了就有点像低端测谎仪,又只是方便对金丹以下施用,金丹以上难免有
各式法门干扰,搜魂的结果难以作数。
真到用时,修为高的用神念掐住弟子识海,拿问题拷问,但凡意识里念头动
摇,就算是露出了马脚,接下来放开手脚上些刑罚,保管没有错拿错放的。
宁尘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哪怕是金丹修士也只能搜住他神念中的一个犄角旮
旯。只要把脑子里那些事儿往肚中一藏,自己就是干干净净一只 小白兔。
和宁尘之前想的差不多,没过俩时辰,就有锦袍前来唤他了。他 挣扎起身,
一副呲牙裂嘴摇摇欲坠的模样,磨了两盏茶才穿好衣服鞋子,然后一步一步往外
挪蹭。
锦袍们哪等得了这个,架起他膀子就窜。宁尘哎呦哎呦在空中叫唤着,烦得
锦袍们满脸跑眉毛。
等宁尘再一抬头,已经到了丹药堂后山。两边山坡光秃秃一片,地皮都烧黑
了,残留的焦糊味到现在还没散。山麓旁边的半拉树林子也没能幸免,只剩下一
堆干巴巴的秃树干。
不光丹药堂的人在,灵宝堂的人也都给叫来了,黑压压两群人中间围出一片
空地。锦袍们把宁尘放到空地上,朝面前那位金丹期真传施了一礼,退作两边。
宁尘也不忍疼,腿一软歪在地上,嘶哼嘶哼的。
「你便是宁尘?」
「正是。」宁尘抬眼瞧去,一位三四十岁面容的男修,所著锦袍和巡查堂相
仿,只是袖子上绣有两只四爪烛龙。
「我是巡察长老座下真传弟子张问崖,奉枢机阁主之命前来索查丹药堂走水
一案。事关重大,特意将师弟唤来问话。虽知师弟身子有恙,奈何公事要紧,还
望师弟不要见怪。」
话瓤儿说得客气,语气却冷飕飕和冰碴子一样,容不得宁尘半个不字。
宁尘连连点头:「不知师兄要问什么?」
「我们查到,火是从这里起的。这片药圃乃是丹药堂何霄亭师弟监管,现如
今莫名失火,他总归脱不得关系,首先要问询的便是他。」
顺着张问崖的手,宁尘看到了旁边站着的何霄亭。那小子脸上的伤勉强见好,
倒是没了绷布,只是鼻子还有些歪斜。他和宁尘四目相对,眼珠子差点没滋出火
来。
宁尘做戏做全,也愤恨恨地回瞪过去。
「众所周知,你和何师弟素来不睦,当天还因斗殴之事刚刚受了刑责。何师
弟现在已经一口咬定,是你点了他的药圃,好让他担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我冤枉呐!」宁尘声儿里带着哭腔,「我吃了这顿铜棍,好几天都爬不起
来,哪儿有力气来惹这么大祸事!」
张问崖踱过去,掀开宁尘袍子看了看伤。宁尘那伤真真儿的,自然找不出半
点毛病。
「宁尘,你遭打当日晚上药圃就起了火,在你来看,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猫
腻?」
「师兄瞧您说的,这些日我痛的头昏脑涨,头两天都不晓得有这场大火。您
现在让我琢磨这个,我哪想得过来哇。」
「有没有可能,是哪个和你亲近的哥们弟兄,看你受罚心中有气,瞒着你跑
来报复何霄亭的?」
宁尘歪着头往灵宝堂人堆中看去,一众弟子都畏畏缩缩不敢看他。刘春胆子
小点,抖如筛糠,饶是耿魄也脸色铁青,生怕他捅出什么意想不到的篓子。
「我们哥几个关系好是好,可也万没到这地步呀。」宁尘说。
却是没看见程婉......难不成缩在人群后头?
张问崖捻捻下巴颏上的几根青须,转头又看向何霄亭:「何师弟,宁尘伤势
你也见了,你还是笃定他是罪魁吗?」
何霄亭向前疾走两步:「师兄!这小子手段精巧,您可千万别被他糊过去!
他主动前来惹我,再被罚下一身皮肉之伤,必然是为了洗脱自己嫌疑!」
宁尘心中暗笑,算他说对了。
「哪有你这般诬人的!?」宁尘也叫起来,「我若要烧药圃,何必打你一拳
惹 人生疑?趁夜偷偷来把火放了便是!好你个何霄亭,为了诬赖于我,连自己的
药圃都敢烧哇!!」
「放你娘的屁!」
张问崖抬手止住两人:「宁尘,你二人因何事生的嫌隙?你一个炼气期跑去
跟一个筑基动粗,可真是有趣了。」
还没等宁尘开口,旁边的王归游早已凑上前来:「师兄,还是我来讲吧,公
允些。」
王归游这也是想着给自己摘干净点,毕竟早些时候他已经插了一脚,若是往
后纠缠起来,难免不会连累自己。
张问崖一点头,王归游便一五一十把丢失贡丹的事儿讲了出来。这也算帮了
宁尘一手,宁尘顾及程婉名声,本就要将那一拳和贡丹之事连起来。想来何霄亭
也不敢乱提自己淫乱之事,那套说辞倒也严丝合缝。
张问崖听罢王归游说话,冷笑一声:「王师弟,你所辖外门这阵子蹊跷事儿
不少哇,我怎没听得还有贡丹被盗一事?」
「不是,不是被盗!是差录了!」王归游一头冷汗,连声解释,「丹药堂掌
院把这事定了个记册失误,可不是我乱说的。」
张问崖不置可否地笑笑,又把目光转到了宁尘与何霄亭身上。
「事情我已摸了个大概。你二人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劝你们提前开了尊口。
待到我用搜魂术探得,便不好从轻发落了。」
「快!师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您赶紧搜魂术搜我,可劲儿搜!」
宁尘一边说一边还往前爬了两步,「您可一定在大家面前给个清白,看看这
火到底是不是我放的!看看这贡丹到底是不是他偷的!」
宁尘舌头这么一抖,悄没声儿地把搜魂术准备拷问的问题拧到了他提前画好
的道道上。大家都还没察觉,他三五句话就把「偷药」「放火」俩事穿在了同一
个串上。搜魂术也得消耗真元,不是乱用的,他这一顿忙活,正是为了把张问崖
的注意力聚在该去的地方。
他只需要张问崖的搜魂术问出一个问题。
何霄亭登时出了满满一身的白毛汗,他大著舌头:「师兄!你听、你听我......」
张问崖一直察言观色未曾松懈,此时一眼瞥见何霄亭那副模样,手上立刻掐
出法决,搜魂术当头就罩了下去。
「何霄亭!那贡丹可是你盗去陷害宁尘的!」
何霄亭早已心智飘摇,让金丹修士神念这么狠狠一冲,咣当一声就跪下了。
无需多言,那软绵绵的识海在喝问之下啥都兜不住,张问崖的问题已是有了
答案。
张问崖一挥手:「捆咯!」
锦袍们一拥而上,用铁链给何霄亭捆成了粽子,跟着张问崖准备离去。
看着这一幕,宁尘乐得哈哈大笑。然而那只是做给人看的,他心里依旧绷紧
了一根弦。
不对劲,他心说。
在宁尘预判中,何霄亭在知道自己手握贡丹的情况下,断不会这样束手就擒。
宁尘这里还有另外的后手,若是何霄亭掀出什么新牌,那瓶沾着他鼻血的丹
瓶现如今正埋在烧毁的药圃之下,随时准备登场再唱那么一出好戏。
这也是宁尘非要过去给他一拳的原因。
可现如今那些谋划压根没派上用场。这何霄亭蠢得像头水牛,没有任何像样
的反抗,就这么让人抽了脊梁骨,就仿佛......仿佛他根本 什么都不知道......「张
师兄且慢!」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宁尘猛一扭头,看到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正是那何
霄亭的姘头,罗莹织。
「罗师妹?有话要讲?」张问崖拧身回还。听那意思,他倒认得这娘们。
宁尘心中警声大作,只觉得一柄明晃晃的钢刀从没想到的地方朝自己扎了过
来。
「您光搜了何霄亭的魂,怎的就把宁尘放了喔?您这般偏袒,我们丹药堂可
心里不痛快了。」
张问崖想了片刻:「罗师妹有理,倒是我疏忽了。宁尘,你怕我搜吗?」
虽然心中忐忑,但宁尘仍面不改色。他勉强从地上站起,两手一伸:「张师
兄请。」
金丹期修士神念毫不客气地卷上来,宁尘面不红气不喘,任由他在自己识海
小小一方空间内充盈起来。
「宁尘,火烧丹药堂药圃之事可与你有关?」
「与我无关!」
张问崖细细品去,那识海坦荡浩然,端的没有丝毫摇摆。他微微颔首,刚准
备将神念拔去,却见灵宝堂一侧有一人被踉跄推了出来。
「着、着火那晚,我却看见宁师兄从房里出来,进夜里去了......」
一个黑瘦女子站在人前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双手拧在一起,全身颤抖。
宁尘望着她的脸,只觉得神魂激荡。
张问崖断案好手,刚才没有放过何霄亭念动,此刻也是一样。他神念猛地一
催,又喝问道:「她所说属实否?!」
宁尘识海险些颤了,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让张问崖抓住任何蛛丝马迹。
然而那已经毫无意义,从程婉站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宁尘就输了个彻彻底底。
张问崖立刻再将神念罩向程婉。炼气期都没到的瘦弱姑娘,张问崖神念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