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妍开始着急地计划着结婚的事,仿佛一天都等不了。
她扳着手指,开始计划着结婚需要的事物:租房、婚纱、婚戒、亲朋好友。
秀妍要求,一切从简,什么酒席和喜糖等等统统不要。
首先是租房,都要结婚了,我必须搬出校外住。
想到租房的钱,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还要向王贤朱借?
秀妍似乎看出我的窘境,说不准再找王贤朱借钱,她还有一些存款。
我心中不安。
秀妍却说:「都结婚了,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不分彼此。」
………………
「我的东西全都落在家里了,你记得帮我去取。」秀妍吩咐完,补了一句:
「如果她不开门,你就说除非想让我死在外面。」
「阿姨不至于这样吧,你们毕竟是母女……」我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们
母女关系这么差?
秀妍嘲讽地一笑:「谁知道呢……」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紧张地叮嘱我:
「对了,你一定要记得和阿姨说我们的婚事呀,这两天我要上门拜访阿姨的。」
「晚上我会和妈妈说一下我们准备结婚的事。」母亲是知道秀妍的,但怕她
又给我钱,所以说的不多。
秀妍俏脸写满了担忧:「不知道阿姨会不会喜欢我……」
我笑道:「怎么可能,我妈总是担心我条件不太好,一直催着我找女朋友,
如果她知道我找到你如此漂亮的女朋友,她一定会做梦都笑醒的。」
「你就会夸人……」秀妍白皙的柔荑捋了捋耳边的青丝,羞涩的说。
秀妍又开始挑选伴郎伴娘的人选,说她有个闺蜜,届时可以请她当伴娘。
她问我,有没有想好伴郎的人选。
我说,朋友很多但大都只是泛泛之交,真正关系好的只有王贤朱一个。
秀妍问我,还有没有需要邀请参加婚礼的人了。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如果一切从简的情况下,只请关系最亲密的几个人就行了。
我问她,那你母亲和父亲呢?不请他们吗?
秀妍摇了摇头,眼神黯淡地说:「我妈……不请她了,至于我爸爸……很多
年前已经去世了。」
她又轻轻地告诉我往事:「爸爸去世后,我妈对我很不好。我从小就一个孤
零零的,也没有朋友可以陪我……直到……」说着,她看向我。
我抱住她,安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小时候父亲去世了……」我
回忆着,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不过我比你幸运,那时有一个朋友陪着我,我
们互相安慰。」
秀妍侧头看向我,神情意味不明,笑着问我:「能说说你那个朋友的故事吗?」
「你想听吗?」我问。
「嗯嗯……」秀妍点着头,一脸的兴趣盎然。
「好吧,让我想想……都十年了……」我回忆着。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小男孩身影,缓缓地开口:「那是十年
前,我十三岁,他十岁…………」
于是我和秀妍说起了,那个朋友的故事——
……………………
………………
那时候,我家还没搬离本埠……
父亲刚刚去世,我每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父亲,往往哭的把被子都弄
湿了……
想起父亲带我在珠江边夜跑,激励我,为我加油的场景,我哭的更是伤心。
一天晚上,我偷偷离开家,去了江边散步。
我漫步在江边,思念着父亲……
经过江边公园,在灯塔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孩子,
坐在江边哭的很是伤心。
他不停地哭喊着:爸爸,爸爸,你快回来呀!我好想你啊!妈妈不要我了!
我看着他,在他身上好像看到了每一个夜晚,躲在被子里哭泣的我……
我走上前安慰他……
安抚了半天,他仍旧号啕大哭,弄的我也哭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哭的伤心……
最后,我们俩抱头痛哭了一场……
我们一起对着无尽浪花的江水大声喊着:爸爸,你快回来呀!我们好想你!!
好像要无情的大江把爸爸还给我们。
喊完后,我们悲伤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下来……
我们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着,互相鼓励着,互相承诺着,彼此答应以后要一
定坚强,不再哭泣……
第二天下午……
我忍不住又悄悄离开家,到了江边……
经过江边公园,我再次看见灯塔下,坐在江边孤零零的他。
我坐在他身边,看他情绪依旧低落……
我绞尽脑汁,讲了好多好多童话故事给他听……
黄昏时,太阳卡在入海口,眼看就要沉入海平面。
他突然对我请求:哥哥~我不想黑夜到来,每次黑夜来临,我就特别想爸爸,
特别悲伤……
于是为了让他开心起来,我在江边转了一圈,在公园废弃的游乐场,找到一
条破旧的小木船。
我叉着腰,指着入海口一座隐约可见的小岛说,我们划船去那里吧,那儿有
一个小岛,岛上有座石塔,在塔顶就能一直看到太阳……
我们费了半天力气把船推入水中,我们一人一只桨,划动着小船,然而船却
原地打转……
好不容易我们掌握了方法,可以直线前进,结果半路上小船开始漏水……
我们提心吊胆地奋力向小岛划去,结果刚到岛边,船就沉了,我们落入海中……
我浮上水面,找不到他人影,赶紧潜下水,摸到沉入海中的他,竭尽全力把
他托举上岸……
虽然会游泳,但我也呛了海水,扒在岸边的礁石上,力气用光了,有点支撑
不住身体,
他颤颤抖抖地爬起来,用幼小的身体拼命拉着我,一点点地把我拖到了岸上……
终于到了岛上,我们呛咳着,开心地笑着……
我们终于爬上了石塔,海风吹来,我们湿漉漉的身体冻的要命,只好抱在一
起取暖……
在塔顶,我们抱着,看着太阳缓缓却坚定地消失在海面……
我们抱着,看着星空从大地升起,经过一夜的斗转星移,又从海面落下……
漫天星光之下,只有两个幼小的身体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我们拥抱着,惊喜地看到太阳再次从大地上升起,火红火红的,像是浴火重
生的凤凰,给人一种新生的力量。
金红色的万丈光芒,让海面上变得水汽氤氲,把黑夜的悲伤驱逐的干干净净,
让我们的身体不再寒冷。
两个孩子又冷又饿,一直熬到快中午渡船来了,再悄悄地偷溜上船回去。
于是,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我问他名字。
他说他叫岩岩。
我说:我叫李卫,比你大,你得喊我哥哥。
我又问他:你为啥天天戴着这顶棒球帽呀?
他告诉我:这顶帽子是生日那天,爸爸送给他的礼物。可是从此之后,爸爸
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看着他一脸的难过,我心情也很不好……
我便每天带他到处游玩……
我带着他玩木头人,讲故事,扮鬼脸,逗他开心……
我带他去游乐园玩,上山爬树,下水游泳,嬉戏打闹……
我们还去偷花园里的玫瑰花,被花园主人在身后追逐……
白天,我们坐在江边,肩并肩晒着太阳,感受江风的轻抚……
夜晚,我们在灯塔下,用彼此内心温暖,驱赶寒夜的悲伤……
春风中,我们携手漫步花香四溢的街道上,从火红的木棉花的大街,漫步到
淡紫的紫荆花小巷……
雨季时,我们穿着雨靴,共撑一把伞,携手在雨中趟水,用小小的脚丫踩着
坑洼里大大的池塘……
秋日里,我们来到山上的公园,在和煦的阳光下,我们寻找哪一片落叶才配
得上最美丽的书签……
每天,他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戴着棒球帽,嘴里不停地喊着哥哥,无论
我去哪儿他都跟着我……
………………
他好像很没有安全感,每天回家前都会问我:哥哥,明天我还能见到你吗?
于是,我每天都会和他约好第二天见面的地点……
我们天天都在一起玩耍,相互陪伴。
我们像两只受伤的小动物,相互抚慰受伤的心灵……
我带他回家吃饭,他很喜欢我母亲做的饭,说有妈妈的味道。
那时候,我开始发育,对性有点懵懂,会留意街上漂亮的女孩。
他就问我: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呀?
我吹牛皮说:以后呀,哥哥我一定会找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做我女朋友!她
要会唱动人的歌声,会跳美丽的舞蹈,对了,还要会弹钢琴!
……………………
说到这,我轻轻搂住秀妍,充满爱意地看着她:「没想到,当年说的大话愿
望成真,我真的拥有了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不仅擅长歌舞钢琴,还即将成为
我的妻子。」
秀妍也动情地看着我,温柔地问我:「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
后来……
我们玩了一年后,关系已经非常非常亲密。
有了好吃好玩的东西,我们自己都舍不得,会想着留给对方。
每一天,我们都互相分享,不分彼此……
直到有一天……
在约定的街边,我等着男孩,
他仍旧带着那顶棒球帽,看见我非常高兴,从马路对面朝我奔跑来……
他跑到路中间时,我看见一辆黑色轿车,突然改变方向,直直地向他撞过去……
我没多想,拼命地冲过去,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她……
他的棒球帽飞上了天……
我感到自己飞上了天……
坠落后,我觉得全身很疼很疼……
昏迷前,只听见他抱着我,大声哭喊着,不停地说:哥哥不要死……
…………
据医生说……
到了医院,这孩子紧紧地抱着我,死活不肯放手……
医生护士怎么拉也分不开我们俩。
…………
昏迷时,隐约听见走廊里传来争吵,
还有稚嫩的声音:「妈妈,我只求最后再见哥哥一面,求你了……」
过了半响,听见病房门吱呀一声:
黑暗里,只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哥哥,我要成为…………,你可一定要等
我呀,等我慢慢长大!
出院之后,我有去过江边公园的灯塔下找他,却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由于住院手术的巨额费用,加上失去父亲这唯一来源的经济收入,很快,妈
妈带着我搬离了这座城市……
离开前,我在灯塔下等了整整一夜。
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这个名叫岩岩,带棒球帽的男孩形象,在我的脑
海里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
………………
我笑着说:「大概就是这样……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病房里的声音也
许是幻觉,因为醒来后妈妈说,我做完手术后他就走了,没有再来过。」
说完,我看向秀妍,却发现她盯着我,默默流泪,我赶紧帮她擦拭眼泪:
「你怎么哭了。」
「这个故事太美好了,听了有点感动。而且触景生情……如果我小时候也有
你这么一个朋友就好了……」秀妍拭了拭眼泪,用温润白皙的柔荑抚摸着我的脸
颊:「哥哥~你从小就这么善良……」
「话说,现在也有个人天天叫我哥哥呢。」我开玩笑地对秀妍说。
秀妍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哥哥,难道你没有想过找他吗?也许他在哪个地
方等着你呢。」
我摇了摇头:「……都这么久了,应该是找不到了。」
「有些事是上天注定的,或许在你不经意之间,他早已存在于你的生命中,
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你,等待着你发现他。」秀妍语气中隐约有种压抑着的感情,
仿佛一座随时会喷发的情感火山。
我觉得,秀妍好善良,太容易被他人的故事感动,从而开始美好的想象。
我抱着秀妍柔软的娇躯笑着:「但愿吧,希望有一天发现他时,我突然蹦到
他面前,吓他一大跳呦,哈哈……」
秀妍也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