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ubzeropoint
20/07/28
顺天府陈宅,正房地下的密室中。最新地址ltxsdz.xyz01bz.cc
这个面积约三十平方米的地下密室此时正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但问题来了,
农业时代的主要照明工具乃油灯与蜡烛,这142500两者的亮度差不多,都是一烛光,陈
靖究竟是如何做到仅用一盏灯就让密室如此亮堂呢?
任何足够先进的科技均与魔法无异,这句话的关键地就是「足够先进」,一
旦将这些科技进行了充分解析,就会让人发出「就这?」的鄙夷。
这盏灯的原理和烟花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基于金属元素的焰色反应,简单来
说就是不同的金属在燃烧时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一般来说铜燃烧是绿色,钾燃
烧是紫红色,钙燃烧是橘黄色等
在以蒸汽为动力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爆发之前,人类的照明手段就是单纯的明
火,再亮也就是那回事。第一次工业革命期间,金属的焰色反应特性被人类用来
照明,英国人托马斯.德拉蒙德发现生石灰在被温度超过两千摄氏度的氢氧焰煅烧
至白炽状态时会发出强烈的光线,至此,白炽灯进入了人类文明,这种光被称之
为灰光(limelight),当时英国人对这种新奇照明工具的光亮的评价是「整个码
头被美丽的白光洪流淹没」,可见其亮度,在电力照明普及前石灰光在世界各地
的剧院广泛使用,用于室内舞台照明,limelight这个英语单词也就被引申为聚光
灯,多了这个意思出来。
前世二十岁到三十岁这个十年,陈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港岛度过的,这座
城市虽现代化程度极高却也保留了很多维多利亚时代的痕迹,比如位于都爹利街
的四盏煤气路灯,十九世纪时港英政府为了增煤气灯的亮度就给所有煤气路灯加
装了生石灰灯罩,时光荏苒,昔年的日不落帝国早已分崩离析,这四盏孤零零杵
在那里的煤气路,正无言的诉说我带阴蒂国当年有多弔。
上辈子,陈靖就带着妻子与女儿在这四盏被港岛列为文物的煤气路灯下打卡
留照过,回到家后,夫人秉着过去化学老师的身份,就对女儿讲解起原理来,陈
靖作为夫人最得意的门生,站在边上恭恭敬敬的旁听,眼中尽是对夫人与女儿的
宠爱。
不想这个无心之举竟然在穿越后用上了,农业时代确无法搞出煤气来,不过
这难不倒陈靖,办法总比困难多,钙元素会在自身温度超过九百摄氏度时进入白
炽状态,酒精喷灯喷出的火焰可以轻松达到一千摄氏度,上辈子为了让女儿能等
好的理解理化知识,他可是拆解过不少酒精喷灯。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绝大多数的人类造物并没有太过精密,普通人在理解原理
后能都手搓出来个七七八八,酒精喷灯的主要材料就是红铜,构造也不是那么复
杂,陈靖画出图纸后就教给了一名锦衣卫南司的匠户,锦衣卫内部也是有智能划
分的,那些在官员面前吆五喝六,抓人审案的都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打造各
种武器等后勤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事。
尹则前辈那些亵玩女侠的道具都被陈靖推到了一边,密室中央就是一张大方
桌,上面正平摊着一张巨大的黄麻纸,砚台边上还对着一摞文书。
陈靖没在干啥,就是在用思维导图的模式给尹则最为嫉妒的徐珪进行人物画
像,从正德十三年冬月十二发现圣遗物的那天算起,已经过去四十有一天,期间
凭借自己锦衣卫经历令史的职务之便搜寻到了很多徐珪的资料,他要在这个北方
的小年日,将这段时间弄来的信息资料进行一次总汇,为针对隐湖女侠的特别回
收行动做一次先期调研。
提起小狼毫在砚台中点了几下,两三个呼吸后黄麻纸中间出现了竖写的徐珪
这两个大字,然后用另一支小狼毫在放有朱砂水的砚台中蘸了一下,将这个名字
圈了起来,两个十年的生活,已经让陈靖极大程度上融入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大
明朝了。
沉思了一下,陈靖抬起蘸着红色涂料的小狼毫在圆圈的零度方向画了一条直
线,接着以笔尖驻留的地方为起始点,又画了一个红圈,间他换上黑毛笔,在里
面竖着写下了满仓儿案,这四个字。
尹则在自叙年谱中明确提到徐珪是因一桩名为「满仓儿案」的奇案才发迹的。
陈靖前世的时候就对「满仓儿案」有所了解,拜五百年后的网络所赐,可以
说人只要有想法都能在网络上找到丰富的各种信息,有好事者整理了中国古代历
史上一些明明既无隐情又无疑点,但因为涉及到朝廷争斗而变得扑朔迷离的案件,
比如北宋的阿云案,明的满仓儿案,清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
彭城卫千户吴能有一女,小名唤作满仓儿,自永乐以后明朝武人地位就急转
直下,尤其是土木惊变之后更是断崖式下降,吴能虽然是个军官但是并不富裕,
为了女儿将来生活能有个好的着落,他就找到媒婆张媪,希望能给自己女儿找个
好人家,哪知张媪见满仓儿容貌不错,而且吴能也地位低下,就起了歹心。她谎
称把满仓儿说于了周太后的弟弟家,给了吴家一些钱财之后,却是把满仓儿带走
卖给了乐户张氏,张氏此后又将满仓儿卖于乐工焦义,焦义又将其转卖给乐工袁
璘,袁璘则安排满仓儿于歌肆为娼。
此时卫所千户吴能已死,其妻聂氏听到了满仓儿的消息,于是在满京城的歌
肆中寻找女儿,终于被其找到。但是满仓儿痛恨父母当年卖掉自己的行为,坚决
不肯认母。聂氏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儿子吴政一起把满仓儿抢回了家。袁璘
收到消息后可能也自感理亏,找到聂氏后提出再给一些补偿金,然后把满仓儿带
走。聂氏不肯,就在弘治九年时报了官。
案子到了刑部,主审人是郎中丁哲和员外郎王爵。二人将满仓儿断给聂氏,
袁璘对此表示不服。在此案中袁璘也算是受害者,不服也情有可原,同时丁哲和
王爵这样断案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丁郎中官威大得很,觉得袁璘区区一个乐工
竟敢不服,于是下令对袁璘动用重刑。袁璘受刑之后伤势过重,没几天就死了。
《明孝宗实录卷一百二十》是这么纪录审案过程的:刑部郎中丁哲与员外郎
王爵共理其事。既得实而璘不服,哲乃重加笞楚,越数日死,女断归聂氏。
由于发生了命案,刑部主事孔琦和监察御史陈玉按惯例应进行复查。二人却
和丁哲、王爵二人沆瀣一气,只是让仵作将袁璘草草埋葬了事。袁璘之妻求取丈
夫尸体,却被冷酷拒绝。袁妻无奈之下,跑去向东厂诉冤。
东厂有监督百官的职责,所以袁妻以受到官员欺压为由不去刑部而去东厂告
状是很正当的。实际上明朝历史中有不少小民到东厂告官员的案例,东厂也不是
电影中描绘的龙潭虎穴。
东厂太监杨鹏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行动,将聂氏和始作俑者张氏逮捕审讯。张
氏生怕朝廷追究她买卖人口的罪名,坚称满仓儿是自己妹妹所生。满仓儿自己也
拒绝承认是聂氏的女儿。杨鹏于是先将聂氏、张氏和满仓儿等人关入锦衣卫狱,
再向朝廷举奏丁哲等人失职之罪。
案子终于捅到了先帝孝宗御前,皇帝认为此案涉及伦理人命,下旨刑部、大
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和锦衣卫必须秉公办案,同时又让长宁伯周彧交出聂氏的女
儿。周彧一头雾水,坚称没有买过这个女孩儿。聂氏和张氏则继续互相扯皮,案
子因此久拖不决。
正是因为有了锦衣卫的参与,陈靖才能在案牍库中找到这起案件的相关原始
材料,还好时间不是隔得太久,弘治九年为(1496年)与正德十三年(1518年)
仅差了二十二年,要是时间再久点,这些文案可能就要灭失,陈靖再想还原历史
的真相就困难重重了。更多小说 ltxsFb.Com
孝宗再次下旨让府部大臣及科道官当庭会审,压力之下,张氏和满仓儿终于
承认事实。对此都察院作出裁决,《明孝宗实录卷一百二十》如下记载:镇抚司
奏哲苛刻偏狥,欧死无辜。爵依阿枉断,玉、琦相视不明,乞各正其罪。
按说案子审到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由于这案子是在东厂手上翻过来的,
自感颜面大失的文官集团很快做出反击,刑部典吏徐珪很快就此事上疏,疏在封
建时代专指臣子写给皇帝的奏章,是一种很平常的公文,可当前面多了「抗」这
个定语时意味就大变了,文字之中定然会有忤逆君上的私意,这份抗疏陈靖利用
自己锦衣卫文职官员的身份便利在档案库也找到了:
「聂女之狱,哲断之审矣。鹏拷聂使诬服,镇抚司共相蔽欺。陛下令法司、
锦衣会问,惧东厂莫敢明,至鞫之朝堂乃不能隐。夫女诬母仅拟杖,哲等无罪反
加以徒。轻重倒置如此,皆东厂威劫所致也。臣在刑部三年,见鞫问盗贼,多东
厂镇抚司缉获,有称校尉诬陷者,有称校尉为人报仇者,有称校尉受首恶赃而以
为从、令傍人抵罪者。刑官洞见其情,无敢擅更一字。上干天和,灾异迭见。臣
愿陛下革去东厂,戮鹏叔侄并贾校尉及此女于市,谪戍镇抚司官极边,进哲、爵、
琦、玉各一阶,以洗其冤,则天意可回,太平可致。如不罢东厂,亦当推选谨厚
中官如陈宽、韦泰者居之,仍简一大臣与共理。镇抚司理刑亦不宜专用锦衣官。
乞推选在京各卫一二人及刑部主事一人,共莅其事。或三年、六年一更,则巡捕
官校,当有作奸擅刑,诬及无辜者矣。臣一介微躯,左右前后皆东厂镇抚司之人,
祸必不免。顾与其死于此辈,孰若死于朝廷。愿斩臣头,以行臣言,虽死而无恨。」
大致意思就是丁哲公他断案公道,有功无过。杨鹏的侄子和满仓儿有私情,
而且和丁哲有矛盾,故意公报私仇。袁璘乃是病死,杨鹏故意诬陷丁哲。应当革
去东厂,戮杨鹏叔侄及满仓儿于市。丁哲、王爵、孔琦、陈玉各进一阶以酬被诬
受辱之苦。如此才能「天意可回,太平可致」。
前段时间看完这篇抗疏后陈靖也是感慨徐珪的运气,从「臣愿陛下革去东厂」
这句开始,徐珪所上抗疏后半段明显就是在教孝宗陛下如何做事,甚至末尾还以
死相逼,说只要陛下能按照臣的建议行事我就死而无憾了。亏他上疏的对象是以
仁厚闻名的明孝宗,如此狂妄悖逆,孝宗皇帝也只是让徐珪交纳钱物以减免徒刑,
然后发原籍为民,要是在太祖与太宗两朝,甭说他本人,连带三族早就死得不能
再死了。至于其他的涉案官僚:左都御史闵圭、右副都御史杨谧罚俸三月。大理
寺卿王轼、左少卿王嵩、左右寺丞王鉴之、何钧罚俸一月。
端起占有朱砂墨的小狼毫,陈靖根据脑海中信息,就在将满仓儿案这四个字
围起来的红圈上画了几道放射线,之后换上黑墨毛笔,在射线的另一端纷纷写上
了与这桩案子有关联的重要人士名字,什么刑部郎中丁哲、什么刑部主事孔琦啦,
什么监察御史陈玉呀。
接下来陈靖就开始在这些名字的后面添加相应的人物信息了,这一次他恢复
了前世从左向右的书写习惯。
首先是第一个审理此案件的丁哲,此君乃浙江嵊县人,乃成化二十年(1484
年)甲辰科进士,在此次科举的203名同进士中排名194,相当的靠后,还好国朝
的传统是殿试不落。中了进士后丁哲最初的职务是刑部广西司的主事,后来升到
了刑部郎中、苏州府同知,根据尹则自序中的记载,他于正德五年(1510年)在
苏州府同知位上致仕,同知为知府的副职,正五品,因事而设,每府设一二人,
之后他就告老还乡,回到了浙江嵊县的老家。
信息这种东西,只要有心就能收集到很多,明朝每次科举之后都会刊发登科
录,里面就有进士们的姓名、籍贯、役籍、身份、治经、字、排行、年龄和生日、
三代、母氏、三代存殁状况、兄弟、妻氏、乡会试名次等信息,有些信息的用字
还非常偏晦,就难三代存殁状况来说,进士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在时就叫重庆
下,只有父母就是具庆下,''''严侍下''''指父存母故,''''慈侍下''''指母存父故,正是对
应了古人用家严称呼父亲与用家慈称呼母亲,''''永感下''''指父母双亡,意为永远感
念父母。
史实线上的丁哲非常能活,93岁才去世,可惜他遇到了陈靖这个时空骇客,
平静的晚年生活就此破裂,徐珪那出身隐湖的一妻一妾在陈靖的胁迫下用此君的
首级纳了投名状,只能在恶堕这条道一黑到底了。
(浙江嵊县的县志有丁哲的纪录,绝对真实可靠)
孔琦,乃弘治六年(1493年)癸丑科殿试金榜第二甲第50名进士出身,科举
名字挺不错的,不过寿命不咋地,弘治十八年(1505年)就死了,得年三十九,
连四十不惑都没有活到,悲剧。
陈玉也是弘治六年的进士,说是幼年资质颖敏,广泛涉猎经史,又以熟悉声
律著称,但三十九岁时才中进士,白瞎了这份天赋,中了进士后不久被选为翰林
院庶吉士。后来相继任浙江、福建按察使司副按察使,于正德九年(1514年)去
世,享年五十九,相较于后世的人均寿命算死得早了,但在当下的大明朝算高寿
了。
这也是陈靖为何在嘉靖元年(1522)时让徐珪那出身隐湖的一妻一妾去杀丁
哲纳投名状的缘故,其他正主不是病死就是老死,显然不在考虑的范畴内。
(孔琦与陈玉的信息我也在县志上扒到了,同时明实录孝宗朝纪录也有记录。)
人的言行举止其实都是其身份的外在体现,这个观点是陈靖前世的拜把兄弟
张三哥教授的,举一个例子,一个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绝不会开口就是之
乎者也,陈靖作为一拜兄弟中的老小四弟,可是受了上面三位异姓兄长很多的照
顾与教导,可以说没有白老大,王老二与张老三,他陈老四前世绝对不会有那么
高的世俗成就。
通过这段时间不着痕迹的资料收集,陈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徐珪并非
什么饱读诗书之人,有功名之人不屑去当小吏的,这份记载于《大明孝宗敬皇帝
实录》卷一百二十的抗疏不能说文采多么的飞扬,但也绝非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
刑部典吏能写出来的!
前段时间看完这份抗疏后陈靖就对徐珪起了怀疑,结合他对明朝政治架构的
了解和尹则的自序内容,心中就有了个大概,官吏虽然并称,但不是一回事,朝
廷不对小吏发工资,小吏的收入要么是自筹要么是官员给,弘治九年刑部来了一
个新科进士来观政,所谓观政,就是熟悉刑部的办事流程,可以理解为实习,这
个人叫孙磐,徐珪正是他的下属。
这份抗疏日后在史实线上的《明史》中也有记载,在明史列传第七十七中,
这一卷为合传,标题为李文祥孙磐徐珪胡爟周时从王雄罗侨叶钊刘天麒戴冠黄巩
陆震夏良胜万潮等何遵刘校等,李文祥是成化二十三年的进士、胡爟是弘治六年
的进士,孙磐是弘治九年的进士、罗侨是弘治十二年的进士、刘天麒和叶钊是弘
治十五年的进士、黄巩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戴冠,陆震和夏良胜是正德三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