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05)
2024年8月25日第五章:银瓶(上)三个故事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窗外传来,雨晴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发布页LtXsfB点¢○㎡
她眼前虽然仍是一片暗淡,却不再是那种化不开的漆黑,一缕微弱的光从窗缝间透了进来。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木床上,这是一间女孩家的闺房,乾净整洁,床边的梳妆台上一尘不染,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气。
雨晴忍着胸口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扶着墙走到衣柜边,从柜子里找了件衣服穿上。
她照了照镜子,发现那身紫色的锦袍竟极为合身,好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
推开门,冷风扑面,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但大量明亮而纯洁的光也随之涌了进来,令她眼前一亮,一片光明。
抬步跨过门槛,她来到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她懒散的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这才仔细观察起身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院落,一间正房,两间偏房,院子中种着一棵大槐树,绿油油的枝繁叶茂,树下一汪清水形成一个小池塘,水中荷花盛开,金鱼游动,池塘边的青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生机盎然,一副炎炎盛夏的景象。
「可院子外的房檐上分明还堆着厚厚的积雪,在天寒地冻的世界中 ,这狭小的一方竟完全是另一个季节。难道这是幻境?」雨晴寻思着迈出一步,踏入院子的一刻立即被一股灼热的气息所包围,而另一半身体却寒冷依旧。
「如果幻境不但能欺骗你的眼睛,还能欺骗你的感觉,那又和真实有什么区别?」雨晴一心观察院子中奇异的景象,竟没发觉身边有人。猛地转头望去,但见一个中年书生坐在正房窗下,面前桌上摆了一个紫砂壶和两个茶杯,正在明媚的阳光下眯起眼睛陶醉的品着香茶,不是自己的师父谢凌云又是谁。
谢凌云见她走出房间,笑着冲她招了招手道:「你终於醒了,谢无涯把你带回来时,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谢无涯去哪里了?」面对雨晴连珠炮似的问题,谢凌云又啜了口茶,才不慌不忙的答道:「这里是北齐国都万统城,天龙门北宗。谢无涯那小子还留在宫里,昨日是他和天赐公主的大婚之日 ,这时候想必被灌得烂醉,正在公主的碧霞宫大睡呢。怎么,你还不死心?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红尘事还看不开?」雨晴先是一愣,脸显茫然之色 ,但随即就转为平静,在他对面的板凳上坐下,轻声叹道:「不死心又能怎样?我一介凡人,又不是神仙,怎能都看的开?」。
谢凌云亲自给雨晴斟了杯茶说道:「有些事强求不得,其实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看开了就好了。来,陪师父我老人家喝杯茶。」淡绿色的茶水清澈剔透,未到唇边便香气四溢。
雨晴微微嚐了一小口,只觉得那茶水清凉华润,一股香气清幽淡雅,悠远不绝,沁人心脾,喝下一杯茶后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这茶是云腾山的松甘之茶,日出时经晨露滋润,集天地之精华,每年也只有初春三月中旬的那几天能采,还需等晨雾初散时,若是等到午后便失了灵气……」谢凌云说了一会儿茶道,却见雨晴并不感兴趣,只是闷头喝茶,转眼的功夫已连饮三杯,竟将这世间难得的极品甘露香茶当作水来解渴,不由得有些心疼,赶忙转变了话题道:「先不忙品茶,反正也是闲着,我来说几个故事给你听。」也不等雨晴回答,便润了润嗓子讲了起来。
第一个故事是关於一个人,一个叫吕青阳的人。
话说百余年前,我大齐的祖先还在草原上放牧,那时的中原还在魏国的统治之下。
作为这世上最大的帝国 ,大魏国人口数以千万,六部百万铁骑横扫天下,所向披靡,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与之争锋,即使是南朝大梁也只能靠闽江天险据守,对北面称臣,以岁贡换取边境的安宁。
那时世上更没有什么魂术,即使有个别的魂力者偶尔现世,也都是如神仙一般只在传说中的存在。
可是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的到来所改变,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只知道他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是草原极西驰河边的青阳,之后便都叫他青阳,他便是我天龙门的祖师爷吕青阳。
至今草原上的牧民仍口口相传着发生在那天的事情 。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寒冷的北风中 ,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自西方走来,随着他每一步踏出,都会有数以千计的流星拖着美丽的尾焰划过天穹,照亮夜空。
如雨而落的星辰化作无数星屑绕着他飞舞盘旋,闪着耀眼的光芒,令空中的那轮圆月也黯然失色 。
「那是星辰之力!他是九天龙神瑶宓的神眷者!」雨晴不禁脱口而出道。
谢凌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现在想来多半如此,不过那时哪有人见过这种奇异的天象,所有的牧民都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跪拜在他的脚下。
其实说他是神仙也不算过分,以他之能,就算不是神仙,却也相差不远。
他一到草原就施展绝世神通,将金族大可汗赫连勃病入膏肓的小儿子赫连贞治好。赫连勃於是对他奉若神明,拜他为天师,又让两个儿子赫连厥 、赫连贞拜他为师,跟着他学习魂术。
吕青阳也不推辞,之后就在草原上住了下来,创立天龙门,开宗立派,广收门徒,传授魂术的修行方法。
同时他也将医术药道以及冶炼铸造的工艺带到了草原,在他孜孜不倦的努力下,金族赫连氏迅速崛起,不到十年的时间便吞并了草原六部,成为了草原上的王者。
六部共推赫连勃为天可汗,立国建廷,定国号为金。
赫连勃当即拜吕青阳为相,授以大权,又尊他为国师,对他言听计从。
在吕青阳的协助下,赫连勃马刀南指 ,向着庞大的大魏帝国发起了挑战。
称霸天下的大魏国没有想到一个草原游牧部落竟敢南下牧马 ,魏国皇帝刘枕大怒之下调动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发誓要把金族灭族。
在大雁河边,二十万北魏精锐铁骑和三万金族轻骑展开了决战。
二十万对三万,即使用脚趾头数数,也能猜到胜负如何,那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
只是谁也没料到,被屠杀的却是二十万北魏大军。
在那场决定大陆主人的旷世大战中 ,可怕的铁浮屠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
那些纯由魂力者组成的骑士全身都罩在刻满铭文的黑色甲胄中 ,那甲胄由西蛮乌金炼成又加持了魂符,刀枪不入,在战场上完全就是一座座移动的坚城,而他们手中上百斤重的巨大砍刀则成了一切兵种的噩梦。
五百铁浮屠,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把魏军前锋冲的大乱 ,直插中军斩将夺旗,二十万大军竟不能挡。
而魏军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另一种比铁浮屠更加可怕的兵种『魅』横空出世,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场没有悬念的战争。
这些魂术师就是死神的化身,一到晚上他们就会融入黑夜中潜入敌营,然后突然出现在敌人重要人物的背后,一刀封喉,即使是北魏最顶尖的武者也无法阻拦那神出鬼没的暗杀 。
当过半的高级将领被暗杀后,魏军也就变得溃不成军,只有被屠杀的下场。
在这个时代,魂术者就是战场上的唯一主宰 ,再多的普通士兵也无法改变战局,唯一能对付魂术者的人只有魂术者。
短短一年中 ,在铁浮屠和魅的协助下赫连勃的金族大军横扫中原,北魏皇帝刘枕在镰城被杀 ,赫连氏成为了北方大陆的新主人。
为了令天下人归属,赫连勃改国号为齐,定都万统城,并改用中原姓氏,从此改名为谢勃 。
经过五年的励精图治,谢氏家族终於平定了整个北方,取代大魏成为天下第一大国 。
北方稳定后,谢勃便将目光转向南方,厉兵秣马准备南下攻梁。
面对兵强马壮的北齐大军和那些神秘莫测的魂术者战士,南梁上下一片恐慌,大部分人都认为梁国必亡根本无心抵抗,很多人为了躲避战祸纷纷逃往到南边的荒蛮沼泽或是西边的天脉山。
然而天道无常,就在谢勃将要一统天下时,却突然一病不起。
这一次连吕青阳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开国君主一天天衰弱直到灯枯油尽。
谢勃在临死前,将他的大儿子谢元厥也就是赫连厥托付给吕青阳和自己的弟弟执掌北齐大军的元帅谢枫,随后便与世长辞。
而谢元厥则继承了他的基业成为了齐国的君主 。
如果一切正常,谢元厥将继续统领北齐大军南征,统一天下,而南梁也难逃灭亡的命运。
但就在这时,齐国却发生了内乱 。
有人说是南梁皇帝李烨派了隐藏在北齐的奸细携带重金贿赂了兵马大元帅谢枫,也有人说谢枫和吕青阳势如水火,不灭之便不能安心。
还有传言,谢元厥的弟弟当初的赫连贞现在叫谢元贞,修行天赋极高 ,远超他哥哥,十八岁便进入断灭混天境成为大魂术师,深得吕青阳的喜爱 。
而吕青阳作为天龙门宗主 ,北齐国师,手握大权,严重威胁了谢元厥的皇位,因此他才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他弟弟和吕青阳这个最大的威胁。
在经过精心筹划后,谢元厥和大元帅谢枫联手调动兵马 ,突然发难,带领一千铁浮屠和魅夜袭天龙门。
吕青阳的门人弟子本是齐人,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部分人纷纷投降,只有少数忠於吕青阳的弟子浴血抵抗,却都惨遭屠戮。
就在齐军冲入门中四处屠杀时,天龙门后院突然冒起一股黑烟,随后大火冲天而起,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
当谢元厥带人撞开后院大门,冲进院中 ,却见吕青阳正端坐在火中 ,口念玄天经,手指天地,任由烈火焚身而亡 ,而他的那些门人弟子也和他一起坐在火中 ,在烈焰中化为焦炭。
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大火熄灭后谢元厥亲自带人去检验,却发现天龙门早已变成一片焦土,吕青阳和他的那些门人弟子也都化为一地的黑灰,无法辨认。
事情到这里本来也算是有了个了解,可谢元厥心斯缜密,再加上心中有愧,自然不会就此罢手,彻查之下发现天龙门的瓦砾之下竟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当天有些人从地道逃走,其中便有他那个天才弟弟谢元贞和十二名进入断灭混天境的大魂术师。得知天龙门众多高手竟然在他眼皮低下逃了,谢元厥急火攻心怒不可遏,下令在北齐境内大行搜查,一时之间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也不知道又多少无辜人惨遭株连。
可他查来查去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十三个令他寝食难安之人,原来他们早已离开北齐,渡过大江逃往南梁。
雨晴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南梁居然敢收留这些人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这不是正给了北齐大军南下的藉口吗?」谢凌云笑了笑道,南梁皇帝李烨为人精明,他深知就算没有此事北齐也会南下攻梁,没有魂术者的帮助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早晚都要亡国 。因此李烨对从北方逃来的这十三名魂术大师格外尊重,将比他小二十岁的谢元贞奉为老师,同时开创天龙门南宗,广招人才,教授魂术,准备以此和北齐一较高下。
谢元厥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调集水路旱路骑步兵合计五十万大军,两千铁浮屠和一千名魅,御驾亲征,浩浩荡荡杀向南梁。
李烨自知这一战绝无退路,於是倾国而出,组织了二十万大军,双方在闽江边的徽州相遇,展开一场大战。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直持续了数月,双方直杀的血流成河,堆屍如山,连闽江都被死屍堵塞而断流 。
其间谢元贞和那十二名大魂术师联手在徽州城外布下九天玄星大阵,调动玄天星辰之力发动了魂术焚天火雨。
大片的烈火如雨而下,落入齐军大营,烧死无数军兵,重创齐军。
而齐军也不甘示弱,发动所有的铁浮屠和魅对梁军展开突袭。
谢元贞和那十二名天龙门高手虽然境界高深,倚仗玄星大阵连斩百余名铁浮屠和魅,但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最终十一人力战而死 ,只剩下谢元贞和另外一个叫於畦的弟子。
眼看梁军如潮水般败退,大势再也不可挽回,谢元贞无可奈何下终於动用了手中最后的武器。 那是一件封印了九天龙神瑶宓神力的神器,一件吕青阳宁肯自焚而死也不愿动用的神器。
至於那到底是什么,各种史书上都没有记载,不过有传说那是一本书,上面记载着魂术女神的愤怒。发布页LtXsfB点¢○㎡
说道这里,谢凌云停了下来,喝了口茶,却没有再讲下去。
雨晴见他不再讲下去,好奇的问:「那之后呢?」谢凌云叹了口气道:「没有之后了,不论是北齐还是南梁对那一战都讳莫如深,大部分当事人也都死了,所以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自那场大战之后,世上再无铁浮屠和魅,双方七十几万大军,数千魂力者,活着回来的没有几个。之后齐梁两国无力再战,纷纷退兵,谢元厥和李烨不久后就相继病死 。
谢元贞虽然在那场大战中活了下来,却自觉杀戮太多,罪孽深重,於是将天龙门南宗交给另一位幸存者於畦,自己只身远去,云游四方,一走十年,不知所踪。此后百余年间,北齐南梁大大小小数十战,却都是小打小闹,少了魂力者的支持谁也无力吞并对方。而之后天龙门也分为南北两派,遥遥相对。南宗中唯一的大师只剩下於畦,虽然门人众多,却都是些连初醒也无法达到之辈,不成气候。而北宗由於害怕重蹈覆辙,选拔门人变得极为严格,入门者都是皇家重臣弟子,而若要成为宗主则必须与皇帝联姻。不管怎样,自此之后天龙门日渐衰落,虽然后来偶有兴旺之时,却再也无法和之前吕青阳的时代相比。」说到这里谢凌云神色黯然,摇头不语。
雨晴插嘴道:「种种魂术有逆天之威,本不应为这世间所有,若是没有吕青阳,便也没有那连年战乱 ,血腥杀戮。这些年天龙门虽然衰落,天下却太平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又有何不好?」「连年战乱 ,血腥杀戮皆源於人心中无穷无尽的慾望,却与魂术何干 ?我大齐建国之前,北魏征战四方,死的人难道就少了?」谢凌云站起身,双手负在背后,抬头望向天空,雨晴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天空蔚蓝,白云朵朵,柔和的颜色让人心中平静,除此之外却也没什么特别。
只听谢凌云淡淡说道:「我小时候其实并不聪明,经常傻傻的坐在树下看着天发呆。我一直都想知道云的另一端是什么,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上有九天仙界,下有幽冥黄泉。
你说的不错,种种魂术本是神魔才有的威能,可如今却被我们这些凡人所掌握,可也正因如此才给了我们一个触摸神的机会。我从六岁起进入天龙门学习,从无念虚空境的初醒者到不灭天境的大宗师,始终在奥妙无穷的魂术世界中探索,试着找到那最终的答案。可是每当我前进一步,便会发现未知的世界变得更加广阔,永无尽头。天地悠悠,浮生如梦,和众神相比,凡人实在太过渺小,生命也太过短暂。面对长生大道,超脱轮回的诱惑,又有谁不向往?难道这也错了吗?」
听他如此说雨晴也不知该如何辩驳,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事,出言询问道:「当年在万统城外屠杀聂家满门的虞姬是不是出自天龙门南宗?」「鬼母虞姬是南宗掌门浦何的徒弟 ,在天龙门四大天龙使中排名最末,是很厉害的术师。」「我看她的本事也稀松平常,当年使了吃奶的力气才弄出两团火苗,却连您的衣袖也碰不到,比起师父您可差得远了。」听她拍自己的马屁 ,谢无涯微微一笑道:「当年若不是我早已破了明觉天境成为大宗师,又事先布下困龙阵缠住她,未必能如此轻松的挡下那阴毒无比的九幽冥炎。不过说起来你我虽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实是枉你一口一个师父的叫我。」雨晴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不是你的传承者,自然学不到那些奇妙的魂术。」谢无涯摇了摇头说:「你想错了,我之前说过,自从吕青阳之后天龙门北宗立了很多门规,各种魂术从不外传。我和谢无涯都是皇家宗室才有资格进入天龙门学习,而你即不是皇室宗亲也不是重臣之后,论身世甚至连齐人都算不上,我收你为徒已经是破例,当然不能再违反门规传授你魂术。」见雨晴脸上露出极端失望的表情 ,眼中一片凄然,竟在他面前装起了可怜,谢凌云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但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这一辈子精研各种幻阵玄学 ,都是我自己所悟,却与天龙门无关,你若是想学 ,我倒是可以传给你。」说完后转过头双眼凝视着雨晴,只等她的答覆。
雨晴没想到他竟会真的传受自己魂术,一颗芳心顿时碰碰乱跳起来。
要知道魂术修炼越往后越是艰难,能进入断灭混天境成为大魂术师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再次破镜进入不灭天境的修行者这世上也只有那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的寥寥数人,每个人都是称霸一方的绝世强者。
其中擅长幻阵的就只有谢凌云,实是天下无双,能和他学习是多少魂术修行者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然而面对如此诱惑,雨晴却强行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走到池塘边,蹲下身闻了闻地上的花香,这才说道:「就算能影响人的五感又怎样?再真实的幻阵,终究也只是虚幻。就好像这院子中的树不会枯萎,花儿不会凋谢,草不会变黄,池水不会乾涸,鱼儿永远是那样的灵动。没有死又怎会有生,这院子看似生机勃勃 ,在我眼中却是死气沉沉,这就是它和真实的区别。」谢凌云听了,赞许的点了点头道:「雨晴,你长大了。」雨晴回之一笑,盈盈下拜,说道:「虽然不是真的,学来骗骗人却也不错。多谢师父传授,徒儿有礼了。」夜已深,天龙门中一片寂静,银色的月光伴着寒冷的空气从半开的窗透进来,洒在床头,雨晴睁着一双大眼睛躺在床上,却总也无法入睡,彷佛中了魔咒一般。
发生在下午让她毕生难忘的那一幕始终占据着她的脑海,当谢凌云手中那小小的茶杯缓缓倾斜,茶水洒出来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完全变了。
沿着杯口流下的茶水 ??瞬间扩展了何止千万倍,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那瀑布高及千丈,就算她努力仰头上望也无法看到顶端,只在那接天连地的水帘尽头隐隐看到几只化成小黑点的白鹤在空中盘旋。
瀑布落入深潭所发出的巨响震耳欲聋,在弥漫的水汽中 ,她伸脚踏出,沿着潭中凸出水面的青石向瀑布走去。水流激溅,扑面而来,压力越来越大,她不得不动用了魂力护身才勉强来到瀑布边,伸手摸向那水帘。『地址发布邮箱 Ltxs𝐵A @ GmaiL.co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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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手指触到水帘的一瞬,一股巨大的冲力从指尖传来,让她身子一歪,几乎翻入水中 。情急之下,她连忙运用了洞察之力才从幻境中脱离,却见谢凌云正笑呵呵的品着香茶,茶水好好的盛在杯中 ,一滴也没有洒出。
没有动手,没有念咒,没有画符,没有掐诀,只是动念之间就将人困於幻境之中 ,这是怎样的威能!
在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触碰到了一个以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奇异世界。
谢凌云的话仍在她耳边清晰的回响,「这世间有很多强大的魂术,却没有一种魂术的威力能和幻阵相比,只因人力再强也终究有限,而天地元气却取之不竭无穷无尽。所谓幻阵便是以魂力改变周围元气的流动,影响人的感官,借天地之力攻敌,无有不破。 」「任何拥有元气之物皆可成为构成阵的基石,是以天下万物皆可为阵。」雨晴心中反覆重覆着这句话,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关上窗,点亮了桌子上的香烛。摇曳的烛火下,她秀眉轻蹙,脸上的肌肤因为紧张而绷紧,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如水的明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缓缓伸出了手,向着那跳动不定的烛火抚了上去。
纤细的手指在火焰上轻轻抚摸,彷佛那是一只睡熟中生怕被惊醒的小猫,明亮的烛光在她眼中渐渐褪去,最终变成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
雨晴闭上眼,仔细感受着烛火元气的流动变化,手一点点收紧,似乎要把那烛火攥在掌中 ,直到火焰灼烧到她的手指 ,她才猛地惊醒收回了手。
看着指根处那一点被烫伤的红印,雨晴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她又一次尝试着伸出了一根手指 。
一点淡淡的光在她指尖亮起,慢慢变得和烛火一色 ,跟着晃动的火苗一起摇曳跳动,彷佛要和那火焰融为一体。
然而就在接触到烛火的一瞬,指尖的微光猛的闪动了一下,烛火瞬间熄灭 。
雨晴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次又失败了。以自身之力改变外物元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无论是对周边元气的感知还对自身魂力的控制,无不需要精确到巅毫,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
就像刚才,她发出的魂力只比烛火的元气强了半分,便无法融入,反而将火焰熄灭 。好在她在桃花坞隐忍五年,性子格外沉稳,异常的有耐心,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可做 ,索性盘膝坐在床上,一遍遍的练习。
不知不觉中一夜过去,天色渐亮,屋子里香烛的味道已十分浓郁,桌面上流满了蜡油,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七根香烛。
眼看这根蜡烛也快要燃到尽头,烛火剧烈的摇动着,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而雨晴却对此浑然不觉,仍然全神贯注的控制着手上的魂力,一分一毫的接近烛火。
终於她的指尖碰到了火焰,而这一次她并没有感到火苗的灼热,只有那一股如泉水般轻柔的气流飘上她的手,渐渐化作一条火龙,绕着她的手指旋转而上。
虽然那火龙只持续了片刻就消散在空气中 ,烛火也随之熄灭 ,雨晴却心满意足的长长吁了口气,看着那到处都是烫伤的十指 ,她的脸上终於显出甜美的微笑。
「这幻阵的修炼真是麻烦,要想练到云师父的境界不知道还要多少年?」雨晴抱怨着躺倒在床上昏昏睡去,只是她并不知道,大部分修行者修行了一辈子也无法触到那烛火。
就这样雨晴在天龙门北宗中住了下来,每日除了修养身心外便是和谢凌云学习幻阵。
随着学习的深入,她渐渐发现幻阵最困难的地方并不在於如何布阵,而是在於能否感受天地元气的流动。
像石头这种静止的东西还算容易,像雨雪那样不断运动变化之物就需要费些力气,而若是遇到像风那样无形无质的东西,要想在稍纵即逝的瞬间掌握其中元气流动便是难上加难。
因此学习幻阵的修行者往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感受体会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律,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有些人更是一辈子也无法学成,正是由於这异常的艰难使得幻阵无法像其他魂术那样广而传播。
然而对於拥有洞察之力的雨晴来说这最难的一关却轻而易举的跨了过去。
无论多么细微繁复的元气变化又如何能逃过她那敏锐之极的感知,再加上她本身就是术师,对魂力的控制细致入微,因此学习幻阵在她身上竟变成了水到渠成之事,只要有人稍加点拨就能融会贯通。
能收到这样的徒弟谢凌云自然十分高兴,从如何画阵刻阵,到如何选址,与天地相合,如何用阵眼控制全阵,直到如何破阵,一一细细讲解,毫不藏私。
而雨晴遇到疑难之处便即询问,很多问题却是谢凌云从未想到的,两人一起钻研,竟令他也收获颇多。
师父教的认真,徒弟学的努力,师徒二人沉浸在种种幻阵所构成的奇妙世界中浑然忘记了时间流逝,不知不觉中冬去春来,三个月悄然而逝。
却说这一天师徒二人又在院子里练习幻阵,只见雨晴手中端着一个装满水的茶杯,正在凝神布阵,而谢凌云坐在一边不断出言指点。
要知道由於种种限制,凡是极小或是极大的幻阵都异常难布,像雨晴这样在方寸之间凭空生出一个世界已是幻阵大师的手段。
只见她杯中清澈的茶水渐渐变的漆黑如墨,随着一阵风吹过,水面猛地抖动起来。
转瞬之间茶杯里风云变幻,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世界。阴霾的天空下中风雨交加,黑色的海面上怒涛汹涌,像小山一样的巨浪咆哮着将无数船舶拍击成碎片后无情的吞没。
在一道道撕裂天空的闪电照耀下,船上水手惊恐的表情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