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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物语】(50-55)(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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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满

2024/03/04

50、有时,人们并不知道压死骆驼的是哪根稻

——也许,不经意间,一件小事、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是那根稻草……

过年前,王芊见了她妈,就在她爸忙着年底各种会、各种报告,忙着抢票、逛买手信那几天。╒寻╜回?╒地★址╗ шщш.Ltxsdz.cōm記住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

见之前,她收到一条短信:小小芊,我是妈妈,我想见你。

没人喊过她小小芊。但她并不反感。她也想见她妈。

没跟她爸说,倒不是存了什么特别心思,缘于不可告人、恋爱中的女人大都有的朴素心理:她想看看那个吸引她喜欢的男人的女人长什么样。

她厌恨爷爷奶奶、厌恨过她爸,甚至讨厌过大院子里挠她的猫,挠得可重了。

她独没有厌恨过她妈,那是不曾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人。无从厌恨。

那天,京牌香槟色宾利停在学校东门前,一个漂亮优雅、干练兼有的女人向她走来,车门旁站着个帅得晃着电光、朝她热情笑的男人。

她妈孟依为和舅舅孟依彬。

她妈的漂亮略有攻击性,偏美艳那一挂,黑色长风衣、淡妆,虽年近不惑,依然风情不减。她们眉眼、气质、任何神情小动作都不相似,唯一相似的是肤色?

凭本能判断,她妈不是他爸喜欢的类型。这让她卸下了防备,父母分开近二十年的事实,又缓释掉她面对她妈时的罪恶感,相认或不相认,无足轻重。

谢梓曾问她,不觉得认妈妈会背叛了爸爸吗?也会让他们俩更水火不容哦。

他们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啊,分了二十年,难道现在握手言欢、重温旧情?哪种方式能让他们关系更差,那就是她的选择。

被带到酒楼包厢坐下时,她心态很松驰,无怨无恨,当然,对她妈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您身体不太好?”她发现她妈,干练中透着不太健康的疲累。

“产后恢复不好,落下病根。”孟依为缀了口茶,“那对老东西太不是人了,我生了你不久,他们用最难听的话辱骂我。”

她终于停下撕扯红烧乳鸽,抬起头看她妈。

她相信,爷爷奶奶是做得出那种事的人。虽没经历过生育,至少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产后恢复至关重要,加上对爷爷奶奶有宿怨,她表现出关切、不平和忿忿。

孟依为朝她更疲累的笑笑,“还是女儿贴心,不枉我当时一意孤行把你生下来。”

“他不想生吗?”她问。

没有指向,孟依为也知道她在说谁,“他?他有这个担当就好了。当时你小小个的,每天抱着你,”孟依为揉了揉左肘,“没想再见你,你已这么大了”。

孟依为挑了挑柳眉,“错过和你分享好多好玩好吃的,还好没错过分享爱情心得,小小芊,挑男人呐,可以穷或丑,但不能没担当。”

她眨了眨眼,这话暂时没能在她这撩起多大涟漪。

孟依为见好就收,只是看了眼她的黑色大羽绒服,叹了口气,“他品味很好,高一时演出服都自己挑的,怎么让你穿这样的衣服?”

“没钱吧?”孟依彬添油。

“你就掉钱眼里了,这和钱没关系,多少工薪族,穿得可好看、得体了。”

王芊眼角轻跳。

喝过早茶,孟依为带她去买衣服,去的一般设计风小店,孟依彬亲自趴在地上给她拍照,然后仔细美图,才把一张张腿长两米八的照片发给她。

最后才去买了件两万多的白色长款大衣。

那是她听到最多的来自“好看、漂亮”赞赏的一天。——从小,爷爷奶奶、大伯,鲜有人夸过她什么。

下午,孟依为带她到酒店,两个表弟表妹热情又不突兀的打招呼,她们都知道她这个大姐头的存在,“来啦?”她摸摸他们的头,有种想掏红包给他们的冲动?

母女俩坐在飘窗上,孟依为揽着她,“怪妈妈吧。我应该早点来的。”

她真没怪过妈妈,她也觉得奇怪;她所有的爱、恨、怨,全在他身上。他对她好一点,她就开心,对她疏离一点,她就闹、熊。

“你过得不好,是不是?爷爷奶奶对你不好?”孟依为噙着泪看她。

已是公司掌舵人的孟依为切入点极精准,眼神温暖而悲伤,充满理解和共情。

从来缺失的被关怀、被理解,从来没有哭诉、渲泄渠道的委屈,瞬间被天然的母女血脉连接唤醒……

她用手背胡乱抹着眼角,混乱的从那只挠它的猫说起,指甲旁一个深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爷爷看了一眼,抱起猫,扬长而去,留下抽噎的她……

她说,王初其实和他们不一样,从小,王初抱她时特别暖,会牵她的手到巷子口买好大一朵的棉花糖、将她顶在肩上去看人踢野球,虽然一点也不好看,但是可以抓他的头发玩;王初在家,肉碎粥糯糯烂烂很好吃,他不在家,粥像米饭粒加了水……

她说,可是,王初心好狠,在家时间太少了,不管她怎么哭、闹,背着大书包头也不回,打电话回家只和他们说话,不和她说……

她说,朱瑶骗她在皮皮手腕上画手表,回头说圆珠笔有毒,爷爷奶奶说亲眼见她画的,大伯说,最好分开住吧,保不齐哪天,她会拿笔扎皮皮的眼,王初看着她不说话。

她说,他们说她太难带了,没见过这么熊的孩子,整天哭、闹、尖叫、惹事……

她说,她确实很坏,她惹事交白卷,就是想让王初回来,王初不在,太不好了,朱瑶说,王初会在外面结婚、生自己的孩子,她焦虑、恐慌、想起王初不要她了随时都会哞哇哇哭……

“不是的,”孟依为哭着抱揽她瘦削的肩,“宝贝儿、你知道有一种分离焦虑症吗,多发于学龄前儿童……”

孟依为喃喃解释,因和某特定依赖对像分离而产生焦虑,孩子会做出一些哭闹、尖叫、甚至恶心呕吐、自残等行为,你爸应该早就有所察觉、知道的……

他知道吗?班主任好像有说过,她闷闷的看着窗外,强冷空气又南下了,天阴沉沉的。

“你成绩应该还可以,选金融专业,为什么不报财经院校?你爸没给你好好参详参详吗?这方面他可是内行。”孟依为举重若轻转了话题。

她闷闷摇头。

“哎,都怪妈妈,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没事。”她说。——没期待也就不悲伤。

孟依为看着窗外,缓缓的聊说。

她第一次听到整件事的起始,其实也不复杂,早恋中招,两家人反目成仇,大吵大闹,中间穿插叙述未婚有孕妈妈慌乱隐瞒家里人、孕中产后抑郁,和外婆离婚的外公趁机跳出来要带妈妈和依彬舅舅回帝都、只是学生没有收入妈妈的无奈等等,有点狗血——她不明白,这些王初为什么讳言,对她。

当然,孟依为的叙述免不了一面之辞嫌疑,当然,第一回见面,孟依为聪明的把水只泼给爷爷奶奶,“那对老东西,会有报应的,”孟依为忿忿,“还有那个朱瑶,我开年就让人在那开连锁美容店,让过敏肤质的人去她店里闹。”

她拍手笑说,好,搞她!

搞她!孟依为也拍手笑。

母女第一次相见,甚欢。

于是,王芊回家更坚持不和她爸回老家过年了;还把他打包好的行李拆封,拿出洋参片、即食燕窝,替换成中老年高钙奶粉。

参片、即食燕窝被她塞在书桌抽屉里了,她妈开宾利,吃什么即食燕窝?人家炖血燕吃好吧,就算没钱,她也不送她,她就想膈应她爸。

————————————

王初还是下楼到市场买了半斤虾,给女儿煮了碗鸡腿大虾面,自己拆了个自热小火锅。

父女俩安静的吃着,这是他们大年初一的晚饭。

那小火锅味道还真不赖,粉条、笋、海带、牛肉、丸子,王初加了几个虾;她挺想夹点什么试试,撇撇嘴,算了。

“吃不?挺辣的,爽。”他说。

她摇头。

仔细看,能发现王初手有点抖,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王芊边吃边刷手机玩儿,她妈竟然回来了,就住这附近的万华,“宝贝,晚上过来,我们娘俩来瓶干白好不好,帝都财经大郑教授在这边过年,后天中午一起吃饭,开年他们工作坊在这边有个估值模型讲座,咱们一起去听。”

“哇,牛!好!”她不想和她爸今晚再搞七搞八、点到为止——她不是恋屌癌,她没那么贱,激情冲动下,都没把事办了,太没意思了。

吃完,她对她爸说:“我过去我妈那。”她把手机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看聊天界面,他看她,你妈?叫得真溜,你小时可没怎么喊爸爸的。

他点开孟依为的头像,划拉朋友圈,确认无误点头,亲自送她到酒店大堂。

干白就生蚝、toro、芝士片、海胆炒饭,都是王小芊没吃过的,她吃得翘起小尾巴,拍照发朋友圈,故意膈应她爸——没有你,老娘哦不,小女我也过得很好。

她以为他爸会刷着朋友圈伤心——其时,王初在酒店大堂门口被孟依彬拽住。本来不致于打不过,但司机、助理、孟依彬叁人打他一个……

“你爱他吗?”王芊小脸醺红,抱着大抱垫,看着孟依为问。

孟依为半仰抬着脸,醉眼迷蒙半垂,似在回味往事?——迅速复盘了下至今王芊的所有话语、琢磨眼前王芊的表情,孟依为摇头,“早前年少不更事,动了点心吧,后来一点也不爱了,他啊,空长得好罢了。”

空长得好?!还真是精准的评价,鸡儿宝贵得跟什么似的。王芊啜了一大口酒,“那、他爱你吗?”暗沙沙的声线稍显紧张。

孟依为勾起唇角,“爱!”

拉过茶几上的笔记本,孟依为修长红蔻推着鼠标一通操作,“给你听一小段录音。”

——“我、爱为为。”

——“我爱为为的!”

声线比现在略青春脆朗些,依然具有王初式标志性如声优般的磁性,光溜溜两句话,听不出什么情境下说的,奇怪的透着疲惫、无奈,王芊没想问,她膈应这迭声昵称。

别人都喊她小芊儿,只有他喊她,她以为是独一无二呢,原来不过是他的习惯?

虽然,从前他这么表达,实属正常,只是、至今,她从没听他对她说过、,不管是以女儿或其它身份。

“不过,”孟依为摇头轻笑,“他很花的,你小时候担心他在外面乱来生孩子还真没错。”

“哦?”她抬起眼问。

“身材像衣架子、脸相俊帅、弹得一手好吉他、会唱歌、十六岁就和学姐搞出个孩子的男人不花?你信啊?”孟依为嘬了只肥肥的生蚝,“感情、家庭责任从来不在衡量是否的要素中,衡量要素只有风险和成本,你读金融的嘛。”

她想起紫色女人邀请他语音作爱爱,他说好。“妈妈说得对。”

“小小芊,和妈妈去帝都吧。世上只有妈妈好……”孟依为拉着她的手醉醺醺的唱。

————————————

王芊在她妈那住了几天,初叁和郑教授一家吃饭,听郑教授介绍帝都财经大的师资。

初六晚上才回家。

家里只亮着个小台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跌打膏药味,她爸半躺在沙发上发呆,右手绑着圈厚厚的绷带。

“你、怎么了?”她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他摇头,“没事,健身时指关节撞到了。”绑着绷带的右手倒是小伤,他揍人下巴时打肿的;身上两根肋骨轻度骨裂才是真伤着了。他们阴险的尽往他身上打,给他留一张好脸。

“去医院拍片了没?”

“嗯,去了,没事,明天去哪玩?”

“嗯?”她不解,刷了下手机,哦,明天情人节,之前她还总挂念今年情人节怎么过?

“去省城不?到我母校走走?”

她转头看他,他是不是觉得她永远都会对他的过去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时候,他不讲,现在他想带她去重走年少轨迹,她没兴趣了,她摇头。

他持续轻轻点头,“弹琴、唱首歌给你听?”

看了眼他绑着绷带的右手,她起身进去拿衣服洗澡。

睡觉前,她问他:“药味好重?”

“我去沙发床睡,一周后拆绷带就没味道了。”

情人节,他们哪都没去,下午,谢辉突然提前到,约她吃饭。

初八开工,他强撑带着骨裂伤上班,坐小货车去分厂路上,过减速带颠了几下,疼痛又加剧了。

初十开学晚上,王芊坐在他腿上,突然热情无限捧着他的脸接吻,他敷衍温存了会,借口肚子不舒服跑洗手间,肋骨伤处暴疼,似肿了起来,医说要卧床休息,他太头铁了。

王芊望着天花板笑。

元宵节前一天,孟依为的宾利,停在王初公司门口,打电话让他出来。

没有所谓的旧情依依,两人早被那年两家人无数场扯筋动骨的大吵、大闹染上不浅淡的怨恨。

“王初同学,还是那么帅嘛,”孟依为轻笑,“不,更帅了,有成熟的味道。”

“说吧。”他淡淡的说。

孟依彬和助理看着他诡笑,他冷视他们。

“到你办公室?”

“我没有独立办公室,那边吧。”他指向厂区旁边的水吧。

孟依为摇头,冷嗤。

“混成这样,你能给她什么?”孟依为靠着大大的软垫,自顾自的说:

“毕业后,让她回老家?走你的后路?和你在老家相依为命?”

“在这里租房?你知道她整天看租售房平台吗算账吗?你能给她一个房子?一个家?”

“你霸占着她,你能给她什么?!王初?”

王初拿捏不好,孟依为有没有嗅到些什么?做了亏心事,听什么都觉着另有玄机,他不答腔。

孟依为不让他当闷葫芦,“嗯?”

“你,会给她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

“你是说,她跟我走,我给她什么?”

“嗯。”他闷闷的答。

“暂时我没想带她走。”孟依为笑了,格外灿烂。

王初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王初同学,我给你听些录音。”孟依为刷开手机。

【指甲旁一个深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爷爷看了一眼,抱起猫,扬长而去,留下抽噎的她……

王初在家,肉碎粥糯糯烂烂很好吃,他不在家,粥像米饭粒加了水……

王初心好狠,在家时间太短了,不管她怎么哭、闹,背着大书包头也不回,打电话回家只和他们说话,不和她说……

朱瑶骗她在皮皮手腕上画手表,回头说圆珠笔有毒,爷爷奶奶说亲眼见她画的,大伯说,最好分开住吧,保不齐哪天,她会拿笔扎皮皮的眼,王初看着她不说话。最╜新↑网?址∷ ltxsBǎ.Me……】

王初脸如屎色……

“她这些情绪,你没听过吧?这些年你就是这么糟践我的女儿?这些话我散发到老家去,你们家还有脸不?”

又是散发丑闻,孟家就喜欢这一招,“你要怎样?”

“她小时熊、闹,应该是缺乏母爱导致的分离焦虑症,这段时间我会在这陪她,解解她的心结。|最|新|网|址|找|回|-我希望你做个人,别捣乱,毕竟,她听你的话多些,可以?我们一起还给她一个美好的童年。”

孟依为也不催他,悠悠看着他垂眸思忖。

———————————

这些天,王芊一放学,就被她妈接去吃喝,好几天没见,她爸除了循例每天问候,也没说什么,真是让她不得不感叹,君子之交淡如水啊。

趁着她妈有应酬酒局,这晚,她回了趟家。

他爸坐在小饭桌前做ppt。

她坐在旁边瞎看。

他边打字边说,“如果在你妈那能舒缓情绪,就在那边多住几天……”

唔,她扬了扬眉。

梅雨天后,天气越来越热,几回还是摸摸撸撸,阴茎连花唇缝都没埋进的温存后,转眼到了学期末。

“王初同学,”王芊叫住刚夜跑回来的她爸。

“啊?”他边抹汗边应。

“我妈要回帝都了。”她挂着抹诡异的笑,看他。

心里莫名一沉,他似乎能猜到她的下一句——

——“我也去……”

51、分离的夜晚

“我妈要回帝都了。”王芊挂着抹诡异的笑,看她爸。

心里莫名一沉,王初似乎能猜到她的下一句——

——“我也去……”

当然不是去过暑假,否则神情、语气不是这样。

他拉过玄关边的小凳子坐下,看她,眼底是沉沉、浓得怎么也化不开的愁霾。

垂眼、又抬起,看她……

“交换生、实习都在那边。”她拉过小饭桌前的椅子,在他跟前坐下,淡淡回视他。

他很轻的,像回应、像莫名的没有意义的语气词、像有点上年纪的老人日常无意识声带颤动音,把很多话全堵塞住。

他一直以为,在这里,他们会有四年时间,结果,才两年?

因果、他都明白?这么淡定?没话想说?见他久久没说话,她把话挑得更明些,“王初,我、不会回来了。”

“不是还有学分、论文答辩、毕业手续……”他极快接话;

“嗯,呵,”她失笑,真是王初同学,稔熟流程,“但不会来这了,”她抬头环视这方小屋,“下下月合同刚好到期吧?”

他点头,去年到期续租,房租涨了10%。

“你还会在这?还是回老家?相亲?结婚?”

“不知道。”他懒淡淡的说,为了她出来,太突然了,他真不知道;这事,至少学期初她就得筹备、报名和对方学校联系了?他寻思那时发生了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了,事实比原因重要得多,他连心也淡淡的。

父女俩像是在聊?只不过现代社会,越来越成熟的男女情侣好聚好散,他们这种跨了不该跨的线的……

她眼里有不浅淡的怨、恨、气。这让他既惊怵、又有微弱而复杂的庆幸。

亲手带她、陪她近十二年——不、不只。她总从他回老家那年算起,其实,她几个月大就到他们家。

她问过他,他备考时她在哪?

他说,他抱着只小熊背单词。(见第8章)

整整两年:高二、高叁。白天由奶奶带;他放学回来扔下书包,急忙去把她抱回自己房间,让奶奶休息,晚上她就睡在他床边的小木床上。

奶奶很想让他清静复习,但被她哭闹了一天实在倦乏,妈妈下班回家还要做一大家子的饭,他自己做的孽自己受,抱着哭个不停的人儿背单词、刷题,一开始,他也烦得抱着她一起哭、双手合什歇斯底里求她给他一个小时清静、一个小时就好,明天测试啊小熊;

当然,她也有特别可爱,撕纸片玩不吵他的时候,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非得被抱着来回走动、一放到床上就拼命哭的人间幼崽模式;

后来有一回他将大脑袋埋在她肚子上呵痒痒她:臭小人儿,王初同学魔功修成了。他已能在她或洪亮或尖厉的哭声中,轻松刷任一科卷子、拼八遍就记能住长长的单词。哈哈哈,臭小人儿你输了吧?

她咯咯咯的笑。

输的是他!

人生每一步,仿似都出错、都输了……

注定无法入眠的夜,回忆像乌云涌动。

中考拿了个全市第叁的好名次,分到了他的罗老师开心坏了,“王初同学,一起努力,高考咱们也拿个全市前叁呗”,他说好,让老师到坐——所谓的上面,指大礼堂那圈给领导、领奖老师同学坐的铺着红锦缎的桌椅。

高一军训休息拉歌时,多事吹口琴、和军官合奏吉它,又高又帅会打球又有才艺的学霸王初同学一入学就火了。

非传统文弱型学霸,虽尚未往壮里长,高高瘦瘦在球场上舒展、又极具暴发力飞奔,迎风抬头灿笑,透着两分少年腼腆、尚只知埋头学习的单纯和心思纯良的阳光;

刚刚由少年圆虎脸削出完美俊朗颊颏线、身高腿长腰背挺拔,又强势昭示着青春蜕变。

据说,女生都在说他有一对小卧蚕,给眸眼染上浓浓俊色和淡淡桃花意,一看就不是木讷正经人。

他笑得腼腆单纯,却回复传话人:谁说学霸就木讷?

任何课业都难不倒的他,有小张扬恣肆的底色。

暑假只放了十天假的高叁学姐,像无聊中找乐子似的组队过来看他。

抬头,一双带勾的艳眸撞入眼帘,初中、哪怕入校后收到同为高一同学的告白暗示都是紧张娇羞的,他第一次看到这么露骨的。

有意思。

——也许父女默契,同样发着呆的王芊突然问:“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起孟依为同学?”

怎么说?

整个事件,很简单,却也狗血;

和孟依为同学约会并不频,高叁的她,几乎天天有测试,罗老师也盯得他极紧,他是铁定能出成绩的尖子,各种竞赛给他安排得妥妥的;

记不清,爱不爱孟依为了,可能一开始喜欢吧,她那么与众不同,聪明、艳魅,小狡猾,后来,这刚萌芽的爱被孟家彻底践踏掉……

也就两次;他真有戴套的;

旅馆配的套套,质量太差,他太大太长,拔出来时,套套好像裂了——这话一点也不彰显男人雄风,这是事故、人生轨迹变异的起始。

他们并不懂得危害性,觉得射在那个小尖尖里就没事了。

——“你并不想生下我?”王芊又问。

他无奈轻嗤。

搁以前,他会和她话赶话的,但现在不了。

这事根本没有,孟依为以为是压力太大发胖发懒,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已怀孕五个月,又慌乱请假瞒躲,那段时间他英语竞赛集训,最后摊牌时,孕胎已七个月出。

到这地步,事态已非两个少年少女能左右了。饱受孟家责难的孟妈把气全撒在王初身上。

狂风暴雨如海啸般袭来。

他认错、道歉,再叁认错、道歉……

挨孟妈耳光、孟依彬拳打脚踢,没还手……

他理解孟家的滔天怒火,若他的姐妹被人搞大肚子,他也和孟依彬同样反应,把对方往死里揍!所以,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王家上下基本都这个态度,认错、承担一切费用和补偿,毕业后结婚。

他们质问过程,已被打骂懵的他说了句有带套,孟妈孟依彬立马冲了过来!

孟妈重重甩了他一个巴掌。

孟依彬咬牙切齿给了他一拳,抬脚踢踩向他胯间,若不是王家老大拉了他一下,他估计废了。

孟家在他们家院墙淋红油、写大字,几个亲戚围堵,不让他上学,不让王爸王妈上班。

孟妈问。

他当众再叁表达真的喜欢孟依为:我爱为为的、我爱为为……

孟妈妈又扑过来扯打他。

。孟依彬恨不得踢暴他鸡儿、往死里蹂踩。

孟依为大着肚子冷冷看他,他的当众道歉和当众表达示爱,多少减轻了她在家人面前的丢脸程度,她认为,他就应该这样一次次当众表达下去。

在疲惫而无奈的说了两个月后,在尊严、爱、性事与身体器官隐秘,当众一遍遍被践踏后,他什么也不说了;将近临盆的孟依为冷笑,原来他的爱只维持两个月?——后来,说出口的字,成了王初的条件反射忌讳语。

他和孟依为说不上话,他一直看她,从祈盼、恳求、到最后,麻木、略带怨恨……

再叁认错、道歉、表达愿意养孩子的王爸、王妈,在孟家大闹两个月后,受不了折腾还了嘴:

孟妈拿起凳子砸向王妈脑袋。

妈妈满头满脸血被爸爸背着飞奔上医院,他们扯住王初,不让他跟去,怕他逃跑,他使劲挣扎,那是他妈……

生他养他,在他深夜刷题时,会捧着碗大鸡腿青菜面溜进来让他趁热吃的妈妈……

孟依彬的流氓兄弟抓住他,孟依彬一拳撞向他右侧腹,他疼得满脸发白、头冒虚汗、半跪在地上抽搐——他右侧腹的瘀青就是这么来的。

王初看着地上的血迹,听着孟依彬骂骂咧咧,什么东西在离他远去,关于青涩的情爱、青春的恣肆张扬,只留下尊严缺失、长久的亏欠、无法获得的谅解与救赎给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剧痛、耻辱中,他眼前浮现那天、蒙蒙细雨中,少男少女看了眼旅馆大大的店招频频对视,他没带身份证,她说用她的吧,他掏了钱,她拿找的零钱买了瓶豆奶走入房间……

事态无限升级,两家扯筋动骨争吵、毒舌、扯打。他不时看着坐在沙发上观战的孟依为的肚子发呆,里面是个什么小生物?

王芊就在这时降临了。

孟妈看着这个不管她怎么闹、出气还是出生了的小皱孩儿,似乎才醒悟这是一个更大的麻烦!

最后,孟家要走了叁十万,把四个月大的小芊儿留了下来。

——当然,孟妈和孟依彬费了好一番功夫说服孟依为:

孟依为被孟依彬、孟爸拖走了。

不存在他让不让生、想不想生这种说法。他背靠着墙,依然仰头看着天花板,往事并不如烟,每一幕都像撕皮扯肉,他不想跟王芊说这些:

他们家被毫无尊严的闹了大半年,爷爷拿出全付家底付了叁十万、妈妈脑袋被砸破,他挨了无数辱骂、停了大半年课,这当中,没一丁点青春情爱的影子、善后的良好协商,贯穿始终的是令他至今梦魇的各种情绪发泄和漫骂扯打……

见他颓闷闷什么也不说,王芊刷开手机,点开一个语音文件,

52、怒火燃燃的小熊

见王初颓闷闷什么也不说,王芊刷开手机,点开一个语音文件,

——他略有些急惶的声音。

她眸眼幽敛看他。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

孟依为在机场给王初发了个短信,让他带孩子过来看看。

王初抱着一脸皱皱巴巴、全身软得像没长骨头的小小孩儿过去了。

看着孟依为依依不舍、充满母爱抱着小芊儿,他说了这句话,

那时,这个小小的整天哭的软软的小生物,真让他恐慌,但,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大段:他给她换尿布都会脸红。

孟依为抬头看他,就如刚才王芊那般轻嗤,

他刚想说什么,王芊又点开另一段录音:

孟依为的声音:

略滞了两秒,传来他闷闷的回答,“嗯”。

“王初同学?嗯?”王芊用鼻音发了个浓浓讥讽意的

他又抬起头,后脑勺咚咚两下靠向墙,没说话。

他知道她眼眸里怨、恨、气的由来了,这叁句话确实剪得极精准,直插王芊的死穴命脉。

她以为他会急慌慌解释,他知道这是她最忌讳的,但他默然以对,看来没法否认?死锤?

“你会结婚吧?”她突然跳到这个话题。

他看她,摇头。

她心一跳。

“不知道。”他淡淡的说,也许十年后会?老了想有个伴说说话?

她眼角直跳。

“确实得结婚啊,总不能操一辈子飞机杯吧?”她瞟了眼玄关旁的简易衣柜。

他脸色变了变。

“很好操?”虽不致于认为操飞机杯是身体背叛?但对宁可操那个硅胶玩意儿也只和她摸来蹭去,王小芊一肚子熊熊暴火。

“还行吧。操,不就那么回事,进入抽插而已。”他蹙眉烦燥的说。

,她蹦哒了两年、得不到的!

不要她的实锤录音、飞机杯、和小诊所护士搂搂抱抱,她眼角狂跳,熊杀心暴起。

“老家拆赔款都留给你自己的孩子,不用预我的。”她轻笑。

他看她,抿了抿嘴。

她突然凑近他、在他耳边用哑哑气声蔫坏坏道:“祝你生个女儿。”

“王芊!”

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手用力成拳、手臂剧抖。——有些事,确实就是做不得!

她努着小嘴,幽幽看他;他半垂眸。

良久……

“你、怪爸爸做了些不该做的事,爸爸、道歉。”他赧颜看着无法自控发抖的手。

她轻嗤,“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他就知道,她会后悔的。“正对小区门就是警局,现在对这种事私秘保护很得力。坐几年牢,如果能化解掉你的怨恨,我去自首或……”

她摇头,继续轻嗤,她发现,那股沉颓又回到他身上了,他再度抿了抿嘴,这回有点微瘪,她以为她看花了眼。

“明天下午飞,司机明天、哦,一会就过来接我了。”她说。

他点头,嘴角瘪意更重了,继而很勉强的勾了勾,对她说:“谢谢”,很短促,微颤。

……

“爷爷、奶奶,心不坏的。”他突然说。

她皱起了眉。

“是爸爸的问题。”他确实没充份估计那些争吵会消耗掉父母对孙女的疼爱,但估计到他又能怎样?他能不去读大学?能吗?能吗?

少女希冀看到、感受到甜糖,可现实千疮百孔……

他叹了口气,“都是爸爸的问题!爸爸欠爷爷、奶奶、曾爷爷、曾奶奶太多了。别怪他们。”他其实想说的是,孟依为,我操你妈!但没必要说了,其实、或者、也挺好、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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