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绸的帕子,掩住了云鬓。那个老鼠似的人便赶紧转身欢跳着跑了,有刀疤的便
疾忙上前拉马,并说:「我们老爷在这儿等着您呢。等了快有半年啦!」
马上的女子就说:「人家告诉我的,说你们是住在岭北这三清庙里,叫我往
那儿去找,那里的老道却说你们早就搬到这里来了。早要知道你们在这儿,我可
以省走好多的路!」她的语声清细而急快。
花脸獾说:「这是我们老爷的意,因为老爷觉得在庙里会您,有些不方便。
恰巧,这儿有几问没儿的房子,又很雅静,过日子正相宜。地底下虽然有个大
洞,可是也叫我们填死啦。我们搬在这儿就等着您来,太太」他又赶紧改口
说:「小姐」
这女子听了并未作什么表示,她款款地向前走了几步。就见庐舍里点上了淡
红色的灯光。庐中的人,那个虎背熊腰,脸刮得比月亮还亮的少年男子,已疾
忙地走出。于是这女子赶紧下了马,又嘱咐花脸獾说:「马上的东西别动!」说
着她便一手提着丝鞭,袅袅 娜娜地走了过去,如同月中下凡的仙子一般。两人见
了面,手就紧拉在一起了。那男子微叹了一声,便低下头来看着她,她的俏脸上
现出来娇笑,是多情而感动的笑,睫毛上却挂着露水一般的泪珠,被月光照得晶
莹闪动。两人就携着手进了短垣、竹篱,而到里屋去了。
屋里有着一张床的那个里间,窗上映着淡红色的灯光,那男子雄健的身影,
和那女子掠鬓倚身的俏媚身影,都很清晰地印在窗上。并时时变换着姿势。外面
的人把那匹胭脂马牵到门中系在桩上,两人就蹲在厨房的檐下,抬着头瞧着那窗
子笑着,他们彼此挤鼻子弄眼做手势,可是却不敢近前去偷听。
那屋里的男女二人谈话的声音都很低微,传不到窗外来,窗上的人影也是一
闪一闪地断续无定。过了许多时,忽然听到那女子发出一阵咯咯地笑声,声儿极
为娇细,并见那个男子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斜托着她的脸儿,那男子也哈哈大
笑起来。这外边的两个人都吐着舌头彼此看了看,就悄声说:「今天怎么这么喜
欢呀?这样看来,可以在这儿过上日子啦!咱们哥儿俩可怎么办呀?看看人家!」
室中的笑声突然中止,灯光忽灭。这时明月已走到天心,地下显得更加明亮,
树影、竹篱的影子,都描绘得更清楚,四周的景象越静越幽美。屋檐下的这两个
人,就彼此拉了拉说:「得啦!别看啦!进屋睡觉来吧!明天早晨。别忘了给咱
们太太贺喜就得啦!」当下两人便进厨房去睡了。外面愈静,只有山风吹着树叶
颤动,泉水在石隙中作微微的细语,两三颗星向着下面眨眼微笑。
次晨,天微明。朝雾还弥漫在岭上林间,一切都还在沉睡之中。桩子上的那
匹胭脂色的骏马,身上仍备着鞍鞯,挂着两只大包裹和宝剑,鼻孔还噗噜噜地往
外吹气儿。月已转向西方,已成了一轮无光的银盘,风撼着树枝,似是要将树上
的鸟儿摇醒。
此时。正房的帘栊忽然一动,那女子走了出来,一手提着丝鞭,一手向上掠
着那蓬松的云鬓。她压着脚步毫无声响,很快地走到了桩子旁,解下马,牵出了
短墙,然后上了马,用绢帕揉了揉眼睛,就挥鞭向东驰去,连头也不。蹄声一
响,宿鸟惊飞,鸭子、绵羊也乱叫起来。庐中的那男子已然惊醒,发现失去了那
女子,他便疾忙追了出来,四下张望,连声喊叫,但那女子的俏影与骏马早已无
踪无影。
东方已现出了玫瑰色,天际薄云作鱼鳞状,云雾也渐渐消散,大地长天如扯
去了一层美丽的幕,飘去了一个迷人的幻梦,而又露出了苦闷、惆怅的脸来。那
男子站在山坡上发了半天呆,他明白,所以他觉得即使去追上也无用。他既惋惜
又懊恼,便叹着气,懒懒地走了庐舍。厨房里的那两个仆人还在梦乡之中,并
不知道他们人的这场绮梦又已散了。
以上是王老先生的原着,至于玉娇龙后来为什么不去找黑山熊找儿子,
也是一个疑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