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上上下下我已打点清楚,你把嘴闭严实了,不要惹来杀身之祸。」
「你一定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柔惜 雪落下泪来,凄厉咒骂道。
「不会的,愧疚也好,悔恨也罢!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我舍不得
死!」
祝雅瞳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天阴门游历江湖,不久后就在江湖上掀起腥风
血雨。天阴门的女煞星入了世,迷蛇梦眼的名号传得沸沸扬扬。
一年之后,燕皇殡天,新皇登基。柔惜雪猛然想起传说之中,关于燕国皇室
修炼功法的种种流言,再忆及祝雅瞳死死不肯透露孩子的身世,以及在祝家出现
的官军,忽然明白了什么。
窥得惊天隐秘,柔惜雪心慌意乱,对祝雅瞳的恨意稍减,但不久之后一点怜
悯又去——是你,就是你,你引来的灾祸,怨不得旁人!涉及皇家密室,柔惜雪
无法确信天阴门会不会惹来无妄之灾!——新皇刚上位根基不稳,历任帝皇在此
时总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也是皇朝最为动荡,人人最朝不保夕的时候。
为稳妥起见,柔惜雪也选择了出门游历远行。祝雅瞳已经垮了,天阴门不能
垮,只要我柔惜雪在,门中就 有希望!
思虑至此,柔惜雪才回过神来。当年的尘埃已落定, 往事不能再回头,时光
已久远,是是非非已无法分说谁对谁错,也已不重要了……死的人已死,活着的
人仍需活下去完成自己的夙愿。或者等若干年之后,当世的人化为腐土,埋藏的
秘密大白于天下,是非功过才能任人评说。
只是当年曾敞开心扉,一同立下志愿的师妹,再也没有回到从前。她的所作
所为全是一己之私,让柔惜雪失望透顶。而本应兴盛的天阴门也失去百年难得一
遇的良机,依然站在从前的位置上,仰望着头顶,俯瞰着脚下。
她豁然起身向屈千竹道:「陛下有旨,我要出门一段时日,你们在门中严守
山门清规,若有疑难等我回来再行处置。」
「是!掌门师姐,陛下的旨意要做什么?可要人帮忙么?如今门中人手不足,
若有用得上处,小妹愿往一行。」
人手不足!柔惜雪心中一痛,又忆起死去了的五位师妹,面上不动声色道:
「不用,一些小事,但是不能说。」
柔惜雪捞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斜扎于背,心道:我去解决所有的后患,还天
阴门一片清净!
燕国长安城,狄府里栾采晴静坐品茗,闭目沉思。
自狄俊彦死后,狄府再没有了男主人。从前门庭若市的热闹府邸清净了下来。
不仅阿谀奉承者不再来,连些不清不楚的闲杂人等也不见踪影。风流名声在
外,时常招摇过市的栾采晴也变得深居简出,只守着一片逐渐破落的狄府。
美眸闭上又睁,在墙上巨大的地图左右流连一番,又再合上。计划在脑中演
了一遍又一遍,总觉还是不够,总还想找出一丁点的破绽与疏漏。
祝雅瞳是个完美的女子,武功 心计几无可趁之机,幸好世上还有一个吴征!
蛇蝎美妇之间的深仇大恨因吴征而起,也将因吴征而了解。因果循环,报应
不爽!
「主人,天阴门柔掌门来访。」通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房中的寂静。
栾采晴睁目起身打开房门,亲自去迎。远远望见柔惜雪虽单掌竖在胸前,双
目却炯炯发光,如同两团烈火在燃烧。
「柔掌门来得好早,请进。」栾采晴目光一亮,对柔惜雪的样子十分满意!
情不自禁大大张开双手,像欢迎战友一样送上个拥抱,挽着她的手一同入府。
「事关重大,不得不加倍慎重些。」柔惜雪始终保持着礼佛的姿势,对栾采
晴过于亲昵的举动并不抗拒。
「还是柔掌门大气些,不像我一个小女人,就爱计较私怨。」栾采晴笑吟吟
地,明眼人却都能感觉到一丝忧虑与不安。
「说起来,贫尼还不知道公主因何与祝师妹结怨。怎么仅是私怨么?」柔惜
雪有些意外地抬头,双目里都是疑问。
「对呀,她又漂亮又风光,谁看了能高兴?本公主就是不高兴!」栾采晴避
重就轻,撇了撇嘴道:「柔掌门不必担忧,一个女人而言,不高兴就是头等的大
事,不想方设法高兴起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贫尼失言,公主恕罪。」
「无妨的。柔掌门请看。」栾采晴指着墙上的地图道:「这一趟皇兄派出了
精兵强将。明面上太子领衔,去处理三国之间明面上的事务。暗中对付祝雅瞳则
由本公主领衔,一旦确定动手,太子那边也要相帮。凉州一带大家都熟悉,这次
会盟就在孤王山。」
地图绘制得精细详实,柔惜雪一边细看一边问道:「贫尼还有一事不解,秦
皇是否会依约就范?他大可不必言听计从。」
「会的会的,这个柔掌门不知道,但是他会的。」栾采晴吐出口长气,像是
碰到件喜事一样,终于开心了起来……
………………………………………………
吴征找屠冲诉了苦表了功,又到赵立春处转了一圈聊了会儿天。时刻已晚,
不敢再去天泽宫,依着屠冲的吩咐离开后宫。进后宫就是有事没事为了找屠冲和
赵立春,吴征成功为自己贴上一枚大好的标签,自然要保持下去。
披星戴月回了府上都已到了子夜时分,厅里灯火通明,吴征嘀咕着难道又有
什么大事推门进去。
祝雅瞳扬了扬手中信笺道:「大事,赶紧来看。」
申时过戌时刚至,一人黑衣,头戴金面,乘豹羽鵟至莽梧山,内功深厚震荡
群山,疑忧无患!字迹草草写就,应是十分匆忙赶着送来。远在青衣郡,五个时
辰不到就能送至成都,祝家也是动用了全力。
「就知道又出事了!」吴征展开扫过,皱起眉头道:「忧无患出现了!」
自朝中剿匪伊始,祝家的力量就暗中一同发动。他们不与贼党照面冲突,只
管监视被官军杀散的贼党逃往何处。莽梧山作为贼党聚集的据点,虽是三三两两
地前往,可庞大的信息汇总在一起,还是被祝雅瞳暗中挖了出来。
贼党最后的老巢被掌握在手里,祝雅瞳与吴征费了好大的耐性才没发作起来
一举剿灭。主要还是考虑到忧无患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暗香零落在大秦境内十
不存一,已经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杀光了忧无患再也不会露头,反而留下一个
巨大的隐患。
「能骑乘豹羽鵟,还有一份了不起的修为,九成九是他了!可惜不能进入山
洞看一看,搞不清楚内里发生了什么。」能长时间趴伏上山谷里监视洞穴不露行
藏,已经难能可贵,再要悄悄进入只余一条甬道的山洞,连祝雅瞳也做不到。
「若真是忧无患,我刚去宫里的时候胡叔叔,霍中书,蒋尚书,俞人则,迭
云鹤,方大将军都在,戌时方离去,还约了去霍中书家里喝葡萄酒。这几位看来
都能排除了!」吴征无奈地摇头,最引人瞩目的几位高官不是忧无患的化身,剩
下的官员里想要找出来真是大海捞针,凭空增添了难度。
「难咯。后续的奏报还没来,估摸着也不会有更多的消息。」祝雅瞳也是无
奈地一摊手道:「剩下这些贼党还是先留着吧,有他们做线引,总能判断出些许
动向。下一回忧无患再敢现身说不准就是孤注一掷之时,届时才是最好的机会。」
「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贼党狡兔三窟,我也不信他们就会老老实
实呆在莽梧山里不动。十有八九还是要换老巢的。」吴征心中不安,也没有更多
的办法。
「好了,时候不早先去歇着吧。不知吴大人今夜是睡在菲菲房里,还是召玦
儿来呢?」祝雅瞳调皮地一福,像是负责给皇帝召唤侍寝妃子的宦官。
「你……别逗我。」吴征闹了个大红脸,逃也似的去了。心里好一顿郁闷:
我要是看见你和旁人睡在一起得酸死,你一点也不介意还有些幸灾乐祸,那就是
半点都不喜欢我了?
祝雅瞳望着吴征慌慌张张的背影,大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意与满足。忽然心有
所感想起吴征出世前后的一切,愄然叹息自语道:「对不住了各位师妹,我真的
没有旁的选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是为了他……」
一觉到天明,吴征给薛文杰的招待书信送去不久,冯管家就急急忙忙跑了回
来禀告道:「大人,薛侍郎要来访。」
吴征正闷坐思量,理顺天泽宫处的条理,以计划下一步的动作,闻言随口道:
「本官重病在身,把门闭紧了不许放他进来。不见!」
「薛侍郎不是要见大人,他求见的是祝家主。」
「恩?呵呵,总算拐过弯儿了么?你去门口等着,我去找祝家主。」
吴征一蹦老高,一溜烟地跑去祝雅瞳的小院,见了面道:「如你所料,薛文
杰找上门求你来了。」
「果然如此!」祝雅瞳双眸一亮道:「早就等他来了,嘻嘻,请吴大人让他
多等会儿,好为人家出出气。」
「我让老冯挡着他了,不忙。」吴征踱着步笑道:「按你说的事出反常必有
妖,薛文杰来了成都就一路作死,现在又求上门来,正好暗合燕皇给你的密旨撮
合三国会盟一事。这里头古古怪怪,正好拿他盘问清楚。」
「他应该不知道太多。薛文杰那个人恃才傲物,燕皇只要让他 随心所欲,有
事来找我即可。问不出太多来的。」祝雅瞳抓捋着鬓边长发,眨着媚眼道:「我
现下倒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明知有陷阱还要踏进去,会不会太过冒风险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冤家!」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道:「三国会盟势在必行,
你还能躲过这一趟出使不成?早些晚些没甚区别。若有风险,咱们早碰上比晚碰
上要好。」
「若是为了我,你倒不必去犯险啊。凉州有我师尊在,兵多将广,有什么麻
烦也能解决得了。」吴征心中感动,疑惑也更多。明明日常总有亲昵暧昧的言语,
尤其上回祝雅瞳在自己怀里哭泣之后更不加忌讳,为何总觉有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横裂在两人之间,再多的亲近总是无法更进一步。
「这个你不懂,总之躲不了,你师尊本事当然有,可是有些事情他也管不了。
嘻嘻,他能成天呆在你身边,帮你排忧解难,出谋划策么?」祝雅瞳傲然仰
首,一副舍我其谁的得意劲儿。
「那是不能。」吴征感激地一笑,讨好道:「那就请祝家主移动尊驾,去会
一会薛文杰,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我要换衣服。」祝雅瞳挥手赶人。薛文杰前来拜会,说不定身怀燕皇密旨。
他可不是冷月玦,祝雅瞳郑重相待才像个样,也好继续装傻充愣。
盛装在身,离开后院时无人不眼前一亮。论美貌与气质,陆菲嫣不逊于她,
可是这一身华衣上身,高贵典雅的风范即使吴府里一片莺莺燕燕,着实无人能及。
「下官中书侍郎薛文杰,见过香凡夫人!」
祝雅瞳在秦国是平民,在燕国可就是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比薛文杰还大了
两级。她在主位坐定手一抬悠然道:「薛大人请坐。」
「冒昧打扰香凡夫人,还请恕罪。」薛文杰落座之后 告罪道:「下官临行之
前,陛下殷切嘱咐务必抽空前来探望香凡夫人。下官忙完了国事,这才急忙赶来。」
「无妨,薛大人来了成都,本夫人也该款待才是,正如薛大人所言,国事要
紧,本夫人不好打扰。陛下可有旨意么?」
「没有没有。陛下只让下官带了口信要问香凡夫人几句话,吩咐下官据实回
复。」
「薛大人请说吧。」祝雅瞳心中一动,又想以燕皇的精明,未必猜不到自己
心中已有疑虑。想让薛文杰从这里打探消息,目的太过明显了些,反而更惹怀疑,
不由有些兴趣缺缺。
「第一句,陛下问香凡夫人近来安好,在成都可过得舒心么?」
「好得很,也开心得很,请陛下勿念勿忧。」
「是。第二句,陛下问香凡夫人在成都可曾觅得贴心的亲朋好友,莫要这一
趟为国出力远行,反而过得孤单。」
「高朋满座,从不觉得孤单。」祝雅瞳目光一凝,凑近唇瓣边的茶碗也顿住
了。眼波流转望向薛文杰,只见他半低着头神情自若,恭恭敬敬,只是转述燕皇
之言,其余当是一概不知。
「是。第三句,陛下闻秦国吴征大人待香凡夫人甚诚,请香凡夫人代陛下向
吴大人聊表谢意。」
「陛下有心了,吴大人处我自会给他足够的好处,请陛下不劳费心。」祝雅
瞳的冷笑道。
「是。第四句,陛下问香凡夫人何时能办妥诸事回归长安?香凡夫人不在长
安,陛下思念得紧。」
「是么?」祝雅瞳冷笑一声放下茶碗,寒光满面道:「何时能办妥在薛大人,
不在本夫人。至于什么时候回长安,劳烦薛大人回复陛下,本夫人会随秦国使节
团一同前去凉州。」
四句问话都是家长里短,里头的深意祝雅瞳再清楚不过。话里话外都不离祝
雅瞳的「亲」——吴征。三国会盟一副奇妙的势在必行,秦国的使节团成员没有
什么难猜的。与燕国打过交道还机变百出的吴征必然会去,燕皇的话里头还隐隐
然有威胁:若是祝雅瞳敢耍什么心机手段阻止吴征出使,他一样会有后手!指不
定直接把吴征的身份暗暗捅了出来。
这一份心机直接摆在了明面上:舍不得儿子,你就到凉州来。吴征无论身份
还是地位都不高,燕皇犯不着针对他,即使吴征死了,对大秦也没什么影响。开
出这么凶悍的要求,就是要迫祝雅瞳就范!
祝雅瞳心中冷暖参半,凉的是皇家心事,亲情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如此明
目张胆地裹挟,难不成真要自己的性命么;暖的是无论碰到了什么,至少自己与
儿子一直在一起。
「是。陛下就问了这四句,下官据实回报。」薛文杰愁眉苦脸地抬头向祝雅
瞳拱手道:「下官这一回处处碰钉子,皇命在身不敢有违,下官请香凡夫人万万
相助一二,促成此行。」
「你放心。明日本夫人就去求见秦皇。」祝雅瞳摆了摆衣袖起身道:「薛大
人再转告陛下一句,本夫人虽身在成都,心系长安,祝家的根基永远都在长安。
于秦国所行诸事,最终都少不了燕国的好处。请陛下宽心,国事已然操劳,
分心我一个小女子不值当,望陛下保重龙体,以家国为念。」
「是。下官谢过香凡夫人!」薛文杰背后冷汗沁出,他不明白为何几句简单
的嘘寒问暖,在燕皇与祝雅瞳之间说起来却像是针锋相对,互相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