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咪多’喜欢她呢!”
“阿爹——”少女急急叫了声,羞涩的直踏脚,竹排轻轻摇晃,高统领顿吓
得哇哇大叫。
三哥一愣,喃喃道:“米多?我家的米也很多!”
苗女笑得前俯后仰:“咪多,这是我们苗语,用你们华语说,就是小伙子的
意思,不是你吃地稻米!”
原来是这么个咪多,三哥嬉笑道:“小伙子是‘咪多’,那姑娘就应该是‘
咪少’了?了解,了解!”
“不是‘咪少’,”少女急道:“苗语称姑娘,叫‘咪猜’!你这个人,啷
个喜欢自作聪明嘛?!”
她一急,川音蜀味便冒了出来,三哥乐得哈哈大笑:“我是‘咪多’,你是
‘咪猜’,早点说嘛,我晓得啰!”
听他个夹生川音,高统领二人顿时放怀大笑,倒把少女闹了个大红脸。
都是年轻人,笑了一阵。隔阂渐消,望着少女晶莹地肌肤、白皙的手腕,他
不解道:“小姐,你们是专门在这江上摆渡的吗?!”
苗女听他口口声声“小姐”。忍不住直皱眉头:“你这个人真不直爽,我有
名字地!你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林三,也叫三哥!但不知名?!”
少女哼道:“不要叫小姐了!我爹叫布依。我是在莲花池边生地,按照我们
苗家习俗,取我爹的名字和我地出生地,我叫依莲!”
“依莲?!”林三哇哇大叫:“这个名字太好了!老天,我怎么就没想到这
么美丽的名字呢?!我下次生个女儿,就叫林依莲!妙啊。太妙了!”
他口无遮拦,依莲脸红了下,不好意思道:“既然你叫林三。那我就叫你阿
三哥了!阿三哥,我们不是摆渡的——”
阿三哥?他脸上肌肉马上抽搐了:“依莲,你能把那个‘阿’字去掉吗?阿
三哥这三个字,我实在高攀不起啊!”
依莲不解地望他一眼:“那我就叫你阿林哥好了。阿林哥,我和我阿爹不是
摆渡地,我们是寨子里的苗医,今天上山采药。回来途中才遇上你们地!”
她说着话,竹排已经行到了江中心,激流冲刷,小船仿佛是 随风起浮地落叶。
剧烈颠簸起来。高酋和四德晕头转向,脸色苍白。身子已经开始在船上滑了
起来。
布依老爹双手撑桨,大喝一声道:“依莲,快拿绳子!”
林三却反应更快,不待少女省悟过来,已抢过船头地绳索。趔趄着爬到竹排
的另一侧,费尽力气将绳子绑好。高酋四德二人趁机紧紧把住绳子,身子才将将
稳住!
几个大浪打来。船身时起时伏,一会儿在空中,一会儿又衰落谷底!依莲父
女手拿竹槁急剧拍浪,全力维持着小舟的平衡。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林三自幼
在湖边长大,水性精良,急急取过旁边一只船桨。与他二人齐心拍打着水浪。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小舟终于穿过了浪头,虽仍有些起伏,比起方才。却已
强上百倍千倍了。老高四德二人衣裳湿透,紧紧抱在一起,激烈的喘着粗气。
布依老爹朝林三竖起大拇指,夸道:“华家郎,好样的!”
林三呵呵一笑,一坐在船上,气喘吁吁。这金沙江、岷江、长江,三江交汇
处果然是惊险绝伦啊!
依莲抹了脸上的水珠,笑着坐在他身边:“阿林哥,没想到你地水性这么好,
桨也划的好,别地华家人可没你这本事,连我阿爹都赞你呢!”
“那是!”林三喘了两口便原形毕露,得意洋洋道:“我有个人所共知的外
号,叫做陆上大老虎、江中 小白龙,岂是浪得虚名?!”
依莲是苗家女孩,性格直爽地可爱,不解的望住他,极为认真道:“阿林哥,
你长的这么黑,叫 小白龙是不对地,叫小黑龙、小乌龙还差不多!”
林三腮帮子直抖,苦咬着牙支支吾吾两声,怎么都不好意思说话!老高刚缓
过气来,却又笑得岔了过去!
“依莲,我瞧那路在山上就断了,平时大家都是怎么过江呢?要过不了江,
咱们叙州府跟外界岂不是隔绝了?!”这江上的艰险,让林三 记忆深刻,急忙抓
紧了时间问道。
少女摇摇头:“平时没有这么大风浪的,我与阿爹可轻松度过,今日是因为
多了你们,才会有些麻烦!再说了,我们苗人极少过江地,府尹老爷不许!要是
外面有人进来,那也要老爷们恩准,才能派大官船去接他们!”
府尹老爷恩准?林三哼了声,这川蜀府间,诚王的门生众多,昔日诚王曾以
苗人地性命相威胁,逼安碧如色诱林三!也是自那一夜,安姐姐伤心之下便转回
了苗寨,林三自然 记忆犹新!
此刻再听依莲提起府尹,气便不打一处来:“依莲、布依老爹,我看你们的
样子,似乎对我们华家人有些怨恨,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
布依摇摇头,没有说话。依莲轻道:“阿爹,阿林哥帮我们划过桨,看起来
不是坏人,他应该不会去告官的,哦?!”
我帮你划桨就不是坏人了?这 丫头真可爱,林三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却觉
身子一重,小舟已靠岸了!
说了一半就停住了,高酋二人急忙跳上岸去系舟,林莲父女收桨。
布依老爹看了他们几眼,谨慎道:“客人,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你们了。现
在已进了叙州府,各位客人还是快办你们的要紧事去吧。”
苗族长者老成持重,似乎不愿与华家人多加接触,林三自然看得出来。他点
点头,在怀里摸了摸,好不 容易才掏出样合适的东西,笑着交到少女手里:“老
爹、依莲,今日过河之恩,林某人感激不尽,要谈钱的话那是看不起我们苗家兄
弟姐妹,我这里有个小玩意儿,赠与二位,也算是我们相识一场的纪念。以后如
果你们到京城,请一定要到我家去作客!”
他手里拿的是块上好的缅玉,一边刻着两个活剥可爱的小娃娃,另一面却是
个嬉皮笑脸、神采飞扬的年轻人,中间还雕着个林字。
这玉佩乃是金陵世家、巧手刘月娥刘大姐得知林三兄弟一炮双响,添了生子,
特意在金陵加工赶制、八百里快马送到京城来的。总共就只做了十余枚,拿三哥
的话说,这叫做林家的纪念币,珍贵无比。
那玉佩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仿佛清晨的阳光中七彩的露珠,美丽之极。依
莲看的很是喜爱,却又有些着恼,狠狠将那缅玉推了回去,怒道:“阿林哥,我
早说过了,苗家助人不求回报!你要这样。我就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阿爹,我们
走!”
苗家 人性格耿直,布依老爹嗯了声,与女儿一起收拾东西,抄直而去!林三
赶紧拦在二人身前:“两位且慢!”
布依眼睛一瞪,枯瘦地身骨急忙将女儿护在背后。喝道:“华家郎,你要干
什么?!”
“老爹,你误会了!”看他护犊情深的样子,肯定是把我当成了恶棍,林三
摆头苦笑:“苗家助人不求回报,我很敬佩!但我们华家人也有个规矩,叫做‘
受人滴水,报以涌泉’!我送的这东西。你们不要,是因为你们觉得它太值钱,
可在我眼里,钱是买不到它的!高大哥,借你长刀一用”
他寻着一块大石头,将那缅玉横着放好,高酋急忙双手递过了佩刀。布依父
女俩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不知道这个华家人要做什么。
林三秉住呼吸,锋利的长刀压住玉石,使劲拉动几下。上好的缅玉便自两边
现出一道深深地印痕,直刻入筋脉内,碎屑纷飞。
依莲急忙叫道:“阿林哥,你干什么?!”
玉本易碎,好在林三手法极好,刻出几道印记便住了手。只是如此一来。一
块名贵的缅玉价值尽毁,再也不值钱了。他满意的点点头,将玉石递到少女手中,
笑道:“好了,现在可以了!”
依莲心疼的接过玉石,急急拂去上面的碎屑,气的直跺脚:“你这个华家人,
真是个败家子!好好的一块玉。就被你这样毁了!我们整个苗寨都卖不了这么多
钱!”
林三摇头道:“如果拿钱比,它肯定不值一文了!只是玉石有价,人心无价,
在我心里。它的价值从来就没有改变!老爹、依莲,现在你们愿意收下它吗?!”
这简直就是强买强卖了,依莲无奈地看了阿爹一眼,布依也没有办法,唯有
点头认了。见阿爹答应,少女急忙从随身的苗包里取出绢帛,小心翼翼擦拭着玉
石上的碎屑。
布依到底年长,老于世故,看了林三一眼,无奈道:“华家郎,你想尽办法
要送我们礼物,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林三费了半天的心思,一眼就被这老人看穿,顿时老脸一热,急忙哈哈两声
道:“老爹,不瞒您说,我想跟您打听 一个人!”
打听 一个人?这倒算不上什么为难的事,老爹点头道:“是这叙州府的吗?
华家的还是苗家的?你说说看!“
“应该就在叙州府,她是苗家人,名叫安碧如!”
“安碧如?”布依老爹想了半天,摇头道:“苗寨九乡十八坞,没听说过这
个名字!!”
不会吧?林三大吃一惊,以师傅姐姐的美丽与个性,在苗寨一带应该是大大
有名才对,怎么会没有这个人:“老爹,你再想想看!我这个姐姐长得非常漂亮,
就跟仙女似地,整天笑吟吟的,没事就喜欢拿针扎人”
“噗嗤”,少女依莲笑着道:“我阿爹是这九乡十八坞的百事通,他说没有
你这姓安的姐姐,那就是没有!”
这父女俩,一个是百事通,另一只是 百灵鸟,对苗寨的事情应该是相当熟悉
了。难道是我们走岔路了,安姐姐不在这里?!可是叙州一带,正是川苗的最大
聚居地,足有二十余万人,师傅姐姐地家乡应该就是这里啊!
他思来想去不得其解,人虽到了叙州,却就像是没找着门路一样,整个人精
神萎靡,仿佛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依莲心地善良,见他模样顿时不忍,轻声道:“阿爹,前年乡里不是还有几
位姐姐从外面回来么?有没有姓安的?阿林哥,你的姐姐还有些什么出奇的地方?”
“对,对,”林三精神一震:“她应该是今年开春才回苗寨的,不仅长得好
看,更擅长医术、毒术、蛊术,笑的时候很勾魂!哦,对了,她还经常瞒着我和
别人相亲”
布依父女脸色一变,相互望了一眼,依莲小心翼翼道:“阿林哥,你,你要
找的,难道是圣姑?!”
圣姑?林三愣了。安姐姐在白莲教混黑社会地时候,外号叫圣母,回到苗寨。
难道就改成圣姑了?管你什么圣姑,我来就是要把你变成圣嫂地!他欣喜点
头:“对,对,应该就是她了!圣姑叫什么名字?
“圣姑就是圣姑。哪有什么名字?”依莲恍然大悟:“明白了,你也是来参
加花山节,要与圣姑相亲地?!”
花山节?相亲?林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慢点。慢点。依莲。什么是花山
节,圣姑又是和谁相亲?!”
你不是来相亲地?苗族少女又有些疑惑了:“花山节也叫赶苗场,是我们苗
人地传统节日,每年 三月三和九月初三都有一场,是我们祈祷丰年、人丁兴旺的
盛会,也是。也是”
她脸色羞红,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布依老爹笑着接道:“也是我们苗家男女
赶场相亲的日子!”
那就是了!九月初三花山节。安狐狸竟然真的要去相求。还不通知一声!真
气死我了。她还当不当小弟弟是根葱了?!
他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愤怒而又郁闷。依莲见他样子,摇头劝道:“阿林哥,
和圣姑相亲地,都是苗寨和叙州最杰出地人物,你没 有希望地!”
“嗯。我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她怎么相亲?!”林三咬牙切齿道:“依莲。
圣姑住在哪里,骑马几个时辰能到?我打黑去探营!“
少女咯咯娇笑,朝布依道:“阿爹,你看这个人。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闯叙
州!”
布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华家郎,这叙州有多大你知道吗?九乡十八坞三
十六连环寨有多远你知道吗?圣姑是白苗。身份高贵,住在整个叙州最高的山峰、
筠连五莲峰上的碧落坞,山高坡陡,离着这里几百里路程,就算骑着最快的马,
不眠不休。也要走上 三天三夜!”
白苗。碧落坞,安姐姐!林三一阵头疼,忙道:“老爹,你们也是白苗吗?
住地地方是不是也在筠连那个什么什么峰?“
依莲急忙插嘴:“谁告诉你我们是白苗了?我们是红苗,居住的地方就在此
处三里,是叙州九乡十八坞中最靠外地。叫映月坞!”
“碧落坞、映月坞?”林三听得一阵羡慕:“这名字也不知是谁起地,太有
才了,就和依莲的名字一样好听!”
他的马屁神功早已出神入化。苗家少女听得欣喜不已,嘤地一声羞道:“阿
林哥,你比我们苗家人还率直!”
老高四德二人听得久久无语,若说三哥率真。那这满山地蜀道都是直的了!
问了一下,才知此处是兴文县境内,乃是叙州的最外围,离着筠连隔得尚远。
那圣姑十有是安姐姐了,他心里焦急,却因天色已暮、又 人生地不熟,像个
无头苍蝇般乱撞终不是办法,只得按捺了性子,一步一步来过。
无奈叹了口气,正要抱拳向苗家父女辞行,依莲道:“阿林哥,你们现在是
要去投栈吗?!”
当然要住客栈了,这些天风餐露宿,骨头都快散架了。他点了点头,少女踌
躇道:“离这儿最近的集镇还在二十里开外,都是险峻地山路,又连着 夜色,以
你们的脚程,只怕要走上两个时辰不止。”
两个时辰?林三听得直吐舌头,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依莲脸上有些羞赧,偷偷望了布依一眼,轻道:“阿爹”
布依老爹望了望这三名华家人,无奈道:“山路遥远,若几位客人不嫌弃,
今夜就到我们寨子里将就一宿吧!苗家简陋,只恐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
“那怎么好意思呢?”三哥受宠若惊,急急一拍四德肩膀:“快快,收拾好
东西,跟着老爹走!”
这个华家人,不知是谁教出来地!老爹叹了声,依莲咯咯娇笑。
月落坞离此就只有三里路,按照林三地想法,应该是抬抬脚就到,只是看了
那羊肠一般开凿在山间的 小路,他才知道二十里山路为何要走两个时辰了!
一路之上,苗族少女前后来回,不断叮嘱他们小心山路险峻。林三看着她握
在手中的玉佩,已用衣角擦地干干净净,唯上面的几道深痕再也抹不去了,她却
不时拿起来,细细观望抚摸,显然喜爱之极。
林三看 地心中不忍,轻道:“依莲,我再送你一块完整的玉吧!”
“不要!”少女恼了:“它不值钱,我才喜欢!”
这话怎么讲?林三一阵迷惑。
依莲道:“阿爹说了我才明白,原来你送我们东西,是为了要向我们打听事
情,亏你舍得毁掉这样一块好玉!阿母说,华家郎心眼多,十个苗女有九个被他
们骗,叫我一定要小心,真是一点没错!!”
这都哪跟哪啊!林三大笑,摆手道:“我地主意是不少,不过那都是用来惩
罚坏人的,从来不祸害好人,跟你阿母说的那种心眼没关系!”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少女忽然伸手疾指,兴奋道:“阿林哥,快看,
我们寨子到了!”
放眼望去,一汪巨大的湖水如深陷入地面地镜子,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四
周山地上,成百上千的吊脚楼坚固挺立,伸出地楼板上,苗族妇女放歌收衣,美
妙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