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傅公的邀柬之后,便谒见宋君,宋君於是教我今日到傅家后,不妨如此言行作为!”
“……祈君,宋君教你这么做,是为何故?”
祈姓士人说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缘故?自然是为了‘再使一把劲’!你我在到傅家前,於车中我不是对你说到,吾辈当把王城舆论搞得再热烈一些么?贾君,我今日做下此举,你且待之,明日王城舆论必皆尽是言说此事之声,……那这王城舆论,不就热闹起来了么?而且贾君,你我之名也定然会随着此事,传遍国内士林,自此名声大噪,岂不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贾姓士人听了,说道:“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君所言甚是!”笑道,“若果能名声大噪,你我从此跻身一流,此皆君之功也!”
祈姓士人哈哈大笑,手摸入衣,又抠捉了起来。
他这身上的虱子,居然像是捉之不尽。
却说祈姓、贾姓二士离了堂上,本来傅乔对莘迩的这个“政治任务”就有抵触心理,於下更是因被祈姓士人这么一闹,弄得他也是脸面无光,干脆就破罐子破摔,草草结束了这场清谈。
待到各怀心思前来,最终大多“尽兴而返”的那些士人们辞别之后,傅乔转入后宅。
没能完成任务,又掉了脸面,深怀郁闷,傅乔到妻妾屋中,逗弄了会儿子女,却那郁闷之情,终是难以排解,遂去到书房,唤常用的那个俊俏小奴进来,刚扎好架势,正要泄泄郁气,门外一奴禀报:“大家,乞君来了。”
“他来干什么?”
“说是征虏召见大家。”
傅乔忙不迭穿回衣服,没再穿那背带袴,换了衫子大氅,收拾整齐,先让那小奴出去,自己在室内又静坐片刻,稳下了心,乃褒衣博带,缓步而出,到至前院。
乞大力已经等他多时了,见他出来,说道:“傅公,怎么这么半晌才出?”
傅乔说道:“我刚才在作画,绘了一幅山水隐士图,正到关键之时,不好丢笔就走,故是稍有耽搁,劳君久候了。”
“赶紧走吧!”
傅乔跟上乞大力的步子,边走边问,说道:“明公召我,是为何事?”
“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乞大力骂骂咧咧,说道:“氾丹那狗东西,今天上书朝中,污蔑明公,说什么明公奸佞,误国欺君!又说什么明公其实没病,所以称病者,是欲以此来威吓大王和朝中诸臣,……他娘的!这狗东西,真是狗胆包天!除此以外,又有十几个各官寺的狗官,跟着他一同,亦上书朝中。”
傅乔大惊,说道:“氾丹何时上的书?”
“上午时候。”
“今天非是朝会之日!”
乞大力一脸怒色,说道:“这狗东西前呼后拥的,带着那十几个小官儿,去了四时宫外,兴师动众的,亲自捧书,太后闻之,特地从灵钧台赶到了四时宫,於是接了他的这道上书。”
“那十几个官吏上书的内容为何?”
乞大力啐了一口,说道:“无外乎河沟里撒尿。”
傅乔不解其意,问道:“此话怎讲?”
“随大流!与氾丹那狗东西上书的内容大差不差。”
傅乔忧色满面,说道:“这可真是一件大事!”
因为太过担忧,他走路的步伐不觉变慢。
乞大力虽为胡夷武夫,跟着莘迩这么久了,政治眼光当然还是被影响出来了些的,也知这确是件要紧的事,唯恐耽误了莘迩的时间,急着带傅乔到莘迩家,向莘迩复命,嫌他磨蹭,扭头催促,说道:“你快点!”见傅乔面色白,汗水涔出,说道,“老傅,你又虚了?”逢人就送肉苁蓉、枸杞,早成乞大力的惯例,下意识便要探手入囊,及时反应过来,把手收住了。
出了傅家家门,乞大力扶着傅乔上到随他而来的车中,自则骑马,立刻出里,往莘迩家去。
到了莘迩家中,乞大力带着傅乔,直奔堂外。
傅乔到时,见堂中坐了七八人,黄荣、孙衍、羊髦、羊馥、张龟、张僧诚等人俱在。
乞大力留在外头廊上。
傅乔脱去鞋履,进到堂中,下揖行礼,说道:“乔迟来晚到,敢请明公恕罪。”
堂上主坐,坐着的正是莘迩。
但见莘迩气色极好,却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氾丹说他装病,这话还真是丝毫不错。
莘迩并无异状,从容一如平日,说道:“老傅,不必多礼,入座吧。”
傅乔起身,寻了个榻,坐入其上。
他来之前,莘迩正与黄荣等人说氾丹上书此事,他这一来,打断了莘迩等人的话,莘迩暂时也就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笑问傅乔,说道:“老傅,我知你今天召请谷阴士流高会,本不该找你来的,可有些事,非得问你才能知,故遣大力往去相请,没有扰到你们清谈的雅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