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院的老板好音律,人生得面善,颇有福相,上山来做足了体面,香烛供果毫不吝惜。将要生产的妇人是不便进观宇的,自在惯了的名伶却不被束缚,应下邀约,放下茶楼生意同往。玉琳琅不在戏台上,去掉胭脂改了平常衣装,便是翩翩少年郎。
斋醮足足进行了小半日,棠棣东家跟随进丹房,请真人细细卜算一卦。玉琳琅得了清闲,与人招呼过,自去外头山中散步,只等着过会回来吃斋饭。今天香客少些,上下山的石板道十分安静,但凡有人路过,都逃不过彼此的耳朵。
“玉哥儿?怎会是你?”
冷香花魁领着丫头,闲步林间,迎面瞧见世欢楼主也在悠游,颇为意外。她以为他不信鬼神的,竟也会从长生道观的方向来。
“我如何?难不成只准美人拜三官,我们这些貌若无盐的,就不能出现在神明座下。”玉琳琅挑眉调侃,抬手掐一把兰花指,拿捏得好个顾影自怜。
沈渊忍俊不禁,向丫鬟道:“快听听,玉哥儿真是疯魔了,七尺男儿说自己貌若无盐,我倒不知该笑你呆,还是怜你痴。”
绯月、绯云都笑了,玉琳琅亦展颜,道说自己应邀来观法会,又反问花魁为何会在此处。
“长生观有法会,我竟没得信儿。至于我么,说起来惭愧,都是内丑。”沈渊侧脸捋一把鬓角,“楼里出了个犯事儿的蹄子,被打发去了春檐巷,最近却听说让她跑了,好像还被收留在了州来山庄。你看,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我在冷香阁也长日无事,就想来一探究竟,谁知扑了空,那丫头好本事,竟又从人家庄子上跑出去,不知道去了哪儿。”
半真半假,有关沈尹两家的瓜葛被抹得干干净净。玉琳琅甚少进冷香阁,听得津津有味:“嗯,都是跑了、跑了,还好在下头脑聪明,不至于听晕了。你说的这个奇女子是谁,我可曾见过?”
“见没见过我不知道,却可以告诉你,她才不是什么奇女子。”花魁娘子的眼神颇玩味:“她,叫作观莺,出事儿前刚做上头牌。那时候我还在养病,听说她是一曲月琴夺得了头筹。那几年我们两个少见面,谁知道你有否来过,又是否和她见过。”
玉琳琅佯作惊讶:“原来是头牌娘子,那自然是有所耳闻,据说是位丽质美人,没想到,还有副好身手。”
“我就奇怪,每个听说这事儿的人,都会如此取乐。”花魁娘子毫不与他客气,“她会被驱逐出冷香阁,的确犯下了无法饶恕的过错,可辗转又离开州来山庄时,是孤身一人的,过了整夜也没被找见。总是一条命,安知荒山野岭里如何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