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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僧】(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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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止青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正等着薛品玉二次对这粗鄙的和尚降下惩罚,可薛品玉没有发火,只是深吸换了一口气。

你不说,那本宫就唤你为阿狗。

圆舒没有反应。

他似一根木头,两棍子都敲不出一声。

薛品玉望了眼那没有尽头的陡峭山路,对圆舒说道:阿狗,本公主命你,背本公主上山。

能背公主上山的人有很多,公主选择小僧,不合规矩。

本宫在宫中一向越矩,从没遵守过规矩,到了宫外这广阔的 自由天地,规矩二字将不复存在,能背本宫的人是很多,可本宫就是要阿狗你背。

薛品玉命令道:阿狗,跪下,背本宫上山。

恕小僧无法从命,小僧乃出家之人,不能与女施主亲近。

圆舒睁眼,微微抬起了压低的头颅,眼底显露凉意。

这公主果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刁蛮无理,全无身为皇女帝妹的风范。

你们和尚,是不是不能喝酒吃肉睡女人?只能在佛前诵经,念着 阿弥陀佛。薛品玉莞尔,背手绕着圆舒身边走了一圈,你们和尚会掐指算命吗?你今日下山接本宫,是否卜过卦,算得出你会遭此一劫?

公主,小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沾荤腥酒食,不近女色,不会占卜算卦,还望公主靠自己双腿登山前往明光寺, 心诚则灵,佛祖定会宽恕公主犯下的罪过。

薛品玉冷笑着,高声喊道:来人,把这出口就无一句善言的和尚给本宫押在地上,本宫今日就要他,背本宫上山。

公主。段止青跪地说道,微臣可以背公主,圆舒师傅是出家人,他不愿,公主何必去强扭这不甜的瓜。

他不甜,本宫非给他扭甜了,今日本宫就要坐实了这 霸道。

护卫队无人上前,薛品玉就指了两名太监。

那两名太监将圆舒那板正的身子骨压不下来,薛品玉又指了两名太监。

四名太监合力,才终将那桀骜不驯的和尚压来跪在了地上。

段止青阻拦不了,他说着公主,万万不可亵渎僧人时,薛品玉就像骑马一样,趴在了圆舒的背上,搂过了圆舒的脖子。

阿狗,走。

圆舒不走,她就在圆舒耳旁,悄声说道:阿狗,别不识抬举,你不走,本宫就要当众咬你耳朵,扒了你衣服,把你扔马车里,让你尝一下男女情爱的滋味。

热气氤氲,一阵阵往圆舒耳里灌。

痒酥酥的,像是狗尾巴草挠进了圆舒的耳心,他的耳尖泛红,脸也跟着泛红了。

第13章:满脸通红,气喘连连 (013)

看见他耳际变红,耳根子染上了大片的红晕。

薛品玉忽然觉得这和尚,好玩的很。

当着下人们的面,薛品玉丝毫不顾忌,抽出自己一缕头发,往他脸上挠去。

小师傅,你莫要误会,扒了衣服把你扔马车里,不是本宫与你欢爱,这里这么多的侍女,本宫替你随便指两个侍女,保你登上极乐,你破了戒,做不成和尚,来日下山还俗娶妻生子,你还要感谢今日本宫的所作所为。

圆舒咬咬牙,在心中道:不可理喻!

风雪山离大燕宫遥远,宫中公主要来此思过的消息传来,庙內的僧人们不知这位公主是一个混世魔王,只知道她是当今新帝的妹妹,地位应是不轻的。

主持方德携五名弟子在佛前噗通跪下,感谢佛祖,感谢圣上,张开双手大笑,笑称这是时来运转,皇恩浩荡。

承蒙皇族的人赏识这座小庙,让皇室公主这尊大佛驾临,这样一定可以拯救庙里的衰败,让庙里不盛的香火变得兴盛。

明光寺从小庙变大庙,变成皇家寺庙都是指日可待的。

圆舒是二师兄,他的四师弟圆镜下山采买时,从熟络的香客嘴里听到,即将要来他们明光寺的公主名声是有多坏,行事有多跋扈,待人是如何的不善。

圆镜把话带给主持方德,方德只说出家人切勿在背后谈论是非,嚼人舌根子。

可到了迎接公主这一日,没有摔断腿的方德称摔断腿,无法下山迎接公主,大师兄和其余三名师弟喷嚏都没打一个,就齐声说他们染了风寒。

大家全都举荐圆舒下山接公主,方德立马点头赞成说了好。

圆舒: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与大师兄、三师弟、四师弟、五师弟好好的,为何要骗人说身体有恙,不肯下山接公主?我笨嘴笨脑的,一人下山接公主,不妥当。

妥当,妥当。大师兄圆冠脱下了圆舒带补丁的僧袍,把他自己新做的僧袍为圆舒穿上,去见公主,二师弟穿好些。

明光寺里那些为数不多的女香客翻身越岭而来,来到这香火稀缺的贫寒小庙,当真是为拜佛而来吗?

她们心中的佛是圆舒,她们全都是为圆舒一人而来。

这小子美而不自知,再加上对女施主说话,一向都是不客气的,众师兄弟决定把圆舒推出去探路。

假使那九公主如传言中那般,圆舒这一个长了嘴但话语颇为顶撞的美男子定当会激怒公主,公主不念他皮囊好看,都要杀他的话,那这公主确实是生性残暴的。

圆舒到时有去无回,明光寺的六僧就会变五僧,公主上山了,剩下的五个和尚也活不成。

于是圆舒独自下山接公主后,方德就在竹林里找了一处风水宝地,画了五个圈,让四名弟子们刨了五个坑出来。

若我们发生不幸,难为他们费力动手了,我们自己把埋自己的坑给挖好。

最小的五师弟才四岁,也拿个小铲子跟随师兄们刨坑挖泥沙,听方德说他们死后,要埋进这五个坑里,他仰头,以纯真的眼神看着方德说道:师父,那到时埋我们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和他们讲,我要埋在你身边。

坐在一边监工的方德啃着一块生红薯,吐出一块红薯皮说道:圆圆,你在被杀前,你就要和那些动手的人说,你要埋我身边,这样他们埋你的时候,你才会埋到我身边,不能等埋你的时候,你才说,埋你的时候你都死了,你都说不了话了。

谢谢师父,圆圆明白了。圆圆蹲在地上,继续用小铲子铲着师兄们刨出来的泥土,自言自语想着被杀前,与那些人说,请,请把我埋在我师父身边。

夜里,山中的狼嚎过两遍后,四弟子圆央起床解夜尿,朦朦胧胧看见有很 多人举着火把上山,往明光寺来了。

是传言中那个不可一世杀人如麻的九公主来了!

圆央抖了抖身下,捞上褪下的裤子就极快地喊着师父起床了。

方德与四名弟子穿好衣服一走出来,段止青举着火把先行赶到。

看见那五个老的,少的,小的和尚们一副惊恐样,段止青说道:师傅们有礼,我乃武义大夫段止青,奉圣上之命,一路保护公主前来明光寺。

方德咂舌,公主出行还带兵?这人难不成之后就是要把他们杀掉埋坑里的人?

段止青说完话,谁都没接话,沉默着,五个和尚个个惊惧,靠拢在一起。

段止青在心中嘀咕气氛古怪,他看着那上了 年纪的老和尚,知他就是圆舒口中的主持方德。

刚要向他问好,圆舒就从黑夜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趴着熟睡的薛品玉,在 夜色火把的照映下,他满脸通红,气喘连连。

第14章:做成人肉馅的包子 (014)

圆舒!

看见圆舒还活着,方德惊喜,走上去开心地捏圆舒的脸。

他不但没死,还把公主从山脚背到了这近山顶的明光寺,此壮举,让方德及另外四名僧人是着实钦佩。

圆镜下山采买一袋米,一人都驮不上山,还要叫上圆央一起帮忙驮米。

这圆舒的身体就是好,一人就能把一个活人给背上了山。

方德捏了圆舒的脸,捏了圆舒的耳朵,捏了他的胳膊。

甚好,甚好,这些胳膊啊腿的都健在。

趴在圆舒背上的薛品玉毫无预兆地睁眼,对上了方德的视线,那对眼睛充满了灵气,只是透着一股狡黠之意,眼珠子一转动,看上去就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方德活了六十二年,在风雪山明光寺当了五十一年的和尚,今日是他首次遇到这种大场面。

他收起了一看见圆舒就龇牙的笑容,双手合十朝公主低头:贵人初登贵宝地,舟车劳顿,一路风尘仆仆,贫僧已为贵人备好了厢房。

薛品玉从圆舒背上跳下来,累得满头大汗的圆舒长吁了一口气。

你这老儿,就是这庙里的方丈?薛品玉上下打量着方德,阿狗说你腿断了,不能下山接本宫,可本宫看你走路灵活,哪儿有腿断了的样子?

这方德的额头上,一滴汗从额尖滑过,他快速在肚里搜刮起能脱罪的借口。

方德哑口,还没把理由编出来,薛品玉就看向了并排站在那里高矮不一的四个和尚。

茫茫 夜色中,耳边是火把在燃烧的声音,火 星子掉落,像 流星触了地,在一瞬间的光亮放大后,只余下片片灰烬。

你们四个,一看就没有染上风寒,竟也不下山来迎接本宫。

薛品玉故意瞪着眼睛,好让眼神变得狠厉,恐吓起他们:你们这一个个的,欺瞒本宫,那可是要被杀头的。

这时,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请把我埋在师父身边!

站在圆圆身边的圆镜一把捂住了圆圆的嘴,小声道:在公主面前,休得胡言。

圆镜双腿打着颤,捂圆圆嘴的手心都起汗了。

那穿着僧袍的小人儿,引起了薛品玉的注意,她双手背在身后,几步就走到了圆圆的面前,吓得圆冠、圆镜、圆央三人后背发寒。

本宫先把他们一个个杀了,再把你留到最后杀了,小孩子的肉,最是嫩滑,本宫命人把你剁成陷,做成包子吃掉,你这小鬼头,估计连肉包子的味儿,都没闻过吧。

圆圆被她的话吓得抱紧了圆镜大腿上,拭泪大哭道:三师兄,圆圆不想被做成包子吃掉。

求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圆圆一命。方德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看方丈都跪下了,圆冠等人也跟着齐刷刷地跪下,只有圆舒嫌热嫌累,若无其事地走到凉井旁,拿过水桶,把桶抛入了井底。

方德跪地求饶道:公主要杀,就杀我的大弟子圆冠好了。

圆冠脚臭,臭到每夜贫僧都不能安眠,再不济,杀掉贫僧的三弟子圆镜,他睡觉要打呼噜,吵得贫僧一夜要醒好几次,或是杀掉四弟子圆央,他总起夜上茅房,每一晚都要从贫僧身上绊倒。

被方德推出去挡刀子的圆冠圆镜圆央全都抬起了头,惊恐的脸上带着震惊。

虽知道师父平日里就胆小怕事,但没想到这种时候,他卖起徒弟,一卖就卖三个,全然不顾好几年的师徒之情。

第15章:自作孽 (015)

公主。

段止青看不下去了,手举火把,站出来说道:还请公主不要恐吓捉这群出家人,请移驾方丈为公主备下的厢房休息。

本宫可没有恐吓他们。薛品玉高昂着头,看见了挂在天边的两颗星,又用余光瞄见圆舒站在井边取水喝。

这和尚喝水,腰板都挺立的极正。

她脸上一露出坏笑,段止青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当她向圆舒跑了过去,伸出手想推圆舒的背,想吓一吓圆舒,段止青出声道:圆舒师父,小心!

那耳垂颇大的耳朵动了动。

及时闪身一让,薛品玉扑了一个空不说,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下,整个人就往那口深井跌去。

圆舒伸手去抓,段止青一个跨步冲上去。

但还是没有赶上。

噗通四溅的水声响起,人已跌入了深井中,两只想要抓她的手都抓了个空。

这让跪在地上的和尚们都看愣了,刚才还叫嚣要杀掉他们的公主,这会儿就自己摔进了井里。

井深约二十五、六尺,井水不多,只淹到薛品玉的胸前,尚可呼吸,可薛品玉还是害怕到在井水里扑腾,喊着救命。

段止青想要跳下去救薛品玉,被圆舒拉住:段 公子,你跳下去了,井中就困了两个人,纵你武功再好,你也从这光滑的井壁里爬不上来。

可公主,不能不救啊!段止青心急如焚,看着在井中的薛品玉,说道,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那圣上定会把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了。

不是不救,是要想办法救,切勿冲动行事,我们从井里取水时,不是人下到井里去取水,而是水桶丢下去,利用水桶将水打上来,同样的道理,寻一条牢固些、粗些的绳子抛下去,让公主将绳子系紧在她的腰上,井边的人合力拉起绳子,公主就会被 仙侠戳恕

圆舒说完,段止青立刻安排属下去找一条粗点的绳子来。

公主,你再等等,卑职很快就把你救上来。段止青趴在井口,朝井底的薛品玉焦急说道。

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薛品玉又冷又怕,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两排牙齿忍不住打着颤。

由四条粗麻绳搓成一条的绳子被找来了。

段止青与他的属下从井口抛下绳子,指挥着让薛品玉如何往腰上打结,才会更牢固。

圆舒瞥了几眼,走到还跪在地上的方德面前,将方德扶了起来。

师父,别跪着了,快多备些厢房,公主带了十名护卫,三十名下人,那些下人有一部分留在了山脚,明日才上山,还有一部分的仆人落在了后面,他们带了十几辆马车的行李,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他们,需把竹林后院的废弃茅草屋打扫出来给他们住。

方德心疼地摸摸圆舒的脸:你受苦了。

若说背公主上山是苦,那的确是苦。

可比起不背公主上山,就要被这刁蛮的、无半分淑女仪态的公主找宫女给蹂躏了,圆舒觉得自己还是宁愿受些苦,保住清白要紧。

女子的清白是清白,男子的清白同样是清白。

薛品玉从井底被拉上来后,圆舒早已和师兄弟们去打扫茅草屋了,段止青把从自己身上脱下的外袍披在了薛品玉身上。

而后爬上山,赶到明光寺的桃夭拥上了浑身湿漉漉的薛品玉,听闻薛品玉摔进了井里,连连感叹这里的庙灵,幸亏有佛祖保佑,才保公主平安无虞,毫发无损。

桃夭将坐在地上的薛品玉扶起,想要送去厢房换下打湿的衣服,免得受了风寒。

刚一扶起来,薛品玉就察觉到自己的下体有一股液体,缓缓流了出来。

小腹下坠着,伴随着一种隐隐的疼。

第16章:本宫这是要死了吗 (016)

方德没想到公主的随从人员会这么多,明光寺小,三间佛殿,一间佛堂,他们师徒六人平日里都挤在一个房间里睡,专门为公主腾出的厢房还是由一间堆积杂物的房子改制而成。

房內前后放上三张床,能睡下公主和四名宫女。

她是被发配来庙里反思悔过的,至多带几名侍女,谁知道她拖家带口,把承乾宫里的人和物全带出了宫。

他们一行僧人,只得把庙后的竹林茅草屋打扫出来,安置多余的人等。

明光寺竹林后的一排排茅草屋是从前用作停尸的,这一带在百年前是某神秘擅巫蛊的种族的根据地,此族会赶尸,会下咒,传言还会 复活死人。

他们在竹林这一带建造了许多茅草屋,专门拿来停放尸体。

后来此族神秘消失,茅草屋空置。

明光寺修建成后,那一排停死人的茅草屋就保存了下来,佛门重地,明光寺里历代的僧人都不忌讳,纵是鬼见到了佛,鬼都会躲得远远的。

桃夭扶着受了惊的薛品玉回到方德提前备置的厢房中,在伺候薛品玉更衣时,桃夭看见了薛品玉湿润的裙身上,有了 一抹血。

公主,你这是伤到了哪儿?桃夭转动起薛品玉的身子,查看了起来,担心道,公主哪儿疼?

井深二十多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得佛祖保佑,没有酿成大祸,身上有了擦破皮的血伤,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桃夭上下检查起薛品玉身上是否有伤,薛品玉声音颤抖着,说道:好像,好像是从从

什么?桃夭看薛品玉那害怕的神态,更为奇怪了,自被薛满拨来伺候薛品玉这两年来,桃夭还没见过薛品玉有如此害怕的时候。

薛品玉咬了咬唇,指指下面。

桃夭恍然大悟,把薛品玉扶去了床上坐着,跪了下来,分开了薛品玉的两条腿,持了一盏蜡烛照明,看了起来。

桃夭,本宫摔下井的时候,是不是伤到了那个地方?

桃夭比薛品玉年长个两岁,今年十五,贴身伺候薛品玉,知晓她身体的一切情况。

薛品玉还没有来过癸水。

看薛品玉那私密处沾着血丝,桃夭再三确认,薛品玉这是来了初潮,意为她从一个女子,变成了一个女人。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桃夭先行道了喜,再告知薛品玉说她是首次来了癸水。

薛品玉听得个一知半解,不清楚癸水是什么。

只知道下身在流血,小腹在疼痛,薛品玉说道:这有什么可贺喜的?你是不是在瞒着本宫?本宫那里流血,是不是要死了?

公主,不要害怕,切勿乱想,这女子来了癸水,就可以生儿育女了。

桃夭喜不自胜,嘴里念着喜事,大喜事,就出门为薛品玉打了一盆热水回来。

拿帕子为薛品玉把下身清理干净后,桃夭自割了一块衣袍,找守在门外的段止青去寻一些干净的草木灰和针线。

桃夭临时缝制了一个接癸水的布袋,穿过薛品玉的私密处,为薛品玉系在了腰间。

日后公主,便可为圣上生儿诞女了。

从井中被救起来不久的薛品无暇顾及其它,第一次来癸水的她慌张、害怕,桃夭说这是喜事,可她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手脚都在哆嗦。

从桃夭口中探知这流血,只持续个三或四日,薛品玉想着那自己便在床上躺到这血流结束才下床,若过了四日,血还一直流,薛品玉就笃定桃夭一定是骗自己,自己就是要死了。

死之前,她最大的心愿想回到宫中,回到母妃生前居住的冷宫小院。

母妃生前有两件憾事,一件憾事是死在了宫里,一件憾事是至死都没见到父皇。

薛品玉想着,自己死前,想回到母妃生前生活过的地方,在母妃离开的地方,再看一眼母妃。

第17章:竖起保护自己的刺 (017)

从地理空间上划分,方德为薛品玉准备的厢房处于后院的位置,与通向竹林的茅草屋极近,离佛殿、佛堂则远,与他们僧人住的地方就隔得更远了。

此安排就是为了不惊动打扰公主。

但薛品玉来到明光寺的第一夜,就没睡好,床板太硬,小腹涨痛,卯时时分,佛堂那边还传来了僧人们上早课的诵经声。

她躺在床上,脑子一圈圈地发晕,哇啦哇啦地响,像儿时偷坐在奉春园里的秋千上,薛满推着她,一次比一次把她推得更高,她眺望远处,每当从红色的高墙看出去,看城墙外还是一堵城墙,脑袋就会止不住地眩晕。

薛品玉移开小腹上的汤媪,虚弱地唤来了桃夭。

本,本宫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快,快修书一封传回宫中,就说本宫要死了,求皇兄接本宫回去,本宫就是死,都要死在宫中,不要死在这破庙里。

公主,你只是来了癸水,不要害怕,不会死的,奴婢已让段大人连夜派人下山去买砂糖与大枣了,二者煎水服之,公主的腹痛感就会缓解。

桃夭为薛品玉掖好被子,重新灌了一个热乎的汤媪放在薛品玉的小腹上。

可怜的小公主,平日里追鸡逮狗,上房揭瓦下地刨洞,这来了癸水,躺在这床榻上,真真成了一朵娇弱到不堪被风雨摧残的花儿,动弹一下都难受。

承乾宫里的宫人们陆续上山来到明光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这原有六个人的小庙,一下就拥挤热闹了。

不常下山的圆舒,一年內见到的人加起来都没有薛品玉的仆役们多。

方德在寺庙后院的半山坡上,率领弟子们开垦了一片田地,圆舒上完早课,吃完早饭,就提着竹篮去田里拔杂草了。

他们平日里吃的蔬菜,全靠这片田地提供,有时香客们上山拜佛,会带来蔬菜瓜果,赠给僧人们,这样就足够维持他们吃喝了。

田里的菜,圆舒照顾的最多,播种、浇水、挑粪、施肥、扯草都是圆舒做的。

庙里若找不到圆舒,在半山坡的田地里一定可以找到圆舒。

圆央嘴里叼着半个馒头,就跌跌撞撞找来了。

老远就看见圆舒蹲在田里扯草,面朝土地背朝天,他那点了八个戒疤光秃秃的脑袋被太阳晒出了密集的汗珠,凝固着不流下,晶莹发着亮,像玳瑁的壳。

那张冷峻的脸庞在面对脚下的杂草,更显坚毅,用力从地里拔出杂草时,他脸部轮廓的线条明朗,尤其是侧脸,太阳穴上浅浅鼓起了几条细细的、有手指长的青色筋脉。

二师兄。圆央走到了圆舒的身边。

圆舒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圆央的来到,站在身边,挡住了如万箭射下来的毒辣光线。

何事?圆舒头也不抬,揪起野草的手在碰到红薯 叶子后,还拨开 叶子,看了看红薯的长势情况。

圆央蹲下来,本被挡住的火辣光线猝不及防照在了圆舒脸上,他微眯了下眼。

那夜公主跌进井里后,送回房就再也没出过门,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圆舒往前移了两步,扯着草说:四师弟关心公主的话,可去向公主请安。

圆央跟着往前移动,说道:我可不关心那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公主,我方才来寻你时,我看见四个太监抬着床架子,敢情这公主把她在宫中睡的床都带来了。

恩。圆舒把杂草扔进一旁的竹篮里,直起了腰。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明光寺,包括能看到薛品玉住的地方,她住的屋门口,有一些走动的宫人们,在忙着清理从宫中运出来的物品。

圆央跟着站起来,看着薛品玉住的地方,说道:二师兄,我听传言说,这个公主,不是一个好公主,她残害了皇妃,才被太后赶出宫,来我们这里思过悔罪的。

她,残害皇妃?

若那日没有背她上山,圆舒对她的初印象就是野蛮跋扈的公主。

可那日背她上山,每走两里路,她就说累了,要停下歇歇。

她被背着,哪儿会累。

还不是思及身下那慾红了脸的和尚。

这样的公主,圆舒从第一次接触就看透了她,她习惯了张牙舞爪,说些吓人的话,但本性应该不坏。

小狗对大狗吠叫,不是小狗凶恶,是小狗没有大狗那样保护自己的能力,为了避免被欺负,只得先吠叫,长自己气势,先让人觉得她可怕,如此竖起保护的刺,自己就能少受伤害。

第18章:吃肉 (018)

方主持,后日就是公主的十四岁生辰,往常在宫中,圣上会在宫中为公主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虽今时 不同往日,但公主始终是公主,身份摆在那里,宴席还是要办的,我等要在庙內烹羊宰牛,还望主持应允。

圆舒手里拎着两个才从土里挖出来的红薯,新鲜到红薯上面还沾着泥。

他侧耳,看见薛品玉身边的侍女桃夭与方德站在一面写有佛字的墙下说话,红色的墙面雕刻出一个佛字,佛被涂成金色,显得墙下之人小了很多。

说到要在庙內杀生,圆舒清冷的脸庞上,眉头就锁住了。

这是佛门,怎可杀生。

阿弥陀佛,桃夭姑娘,贫僧祝公主千岁千千岁,只是在庙里办席,在佛门屠戮,这罪过就大了,公主可下山,找一家酒馆吃席贺生,也可在生辰当日,吃上一顿全素宴,减少杀生,就当为自己积福报,我三弟子圆镜是做素点的好手,他烧制的素菜中看又中吃,若是公主不嫌弃,可让圆镜掌勺,为公主做一桌生日素宴。

方德的一席话,让桃夭为难。

他大约是不知道,公主最喜食荤腥, 最爱吃羊肉牛肉鸡肉 鱼肉等。

这几日送进房的素食,公主一口都没吃,一是初潮,她不懂,被下身流出来的血吓破了胆,二是看见那一盘没有肉的菜肴,没有胃口,只草草吃了几个从宫中带出来的牛肉干填腹。

这几日薛品玉馋荤食,馋到枕上都落满了唾液,就等着生辰那日,大吃特吃。

现在告诉她要吃素,她必定生气。

公主金枝玉叶,上下山路难行,为吃一顿肉,率领三十奴仆,十名护卫队下山,这不是公主的作风。

桃夭将方德的话转述给薛品玉,私处已干净的薛品玉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一听要让自己吃素,薛品玉敲击拍着桌子,说道:本宫只是被贬到了庙里,不是被送来当女尼的,凭什么连肉都不准本宫吃。

生日宴连肉都吃不了一口,这生辰过的还有什么意思!

不管,本宫就是要吃肉。

最终,在薛品玉生辰宴的前一夜,后院竹林里架起了一个个锅灶,锅下燃起了熊熊火焰。

当初方德让弟子们挖来埋他们的五个坑被拿来当成了烧火坑,省去了再去挖火坑的时间。

寅时两刻,圆舒被鸡鸣声吵醒。

从前山中只有狼嚎,何来的鸡?且那鸡不是在打鸣,而是在嘶鸣。

鸡一下被人捉住,扭着翅膀,掐住了脖子,刀往露出的脖子上 一抹,鸡一下就没了叫声。

血一滴滴从割伤的伤口里滴出来,聚集流进了碗中。

躺在床铺上的圆舒身体抖动了下,背上汗津津的,流起了汗。

睡在他身边的大师兄圆冠正在睡梦中磨牙,那磨牙的声音好似刀在磨刀石上发出的声音。

寺庙內,正在发生屠杀,可圆舒无能为力。

她是公主,她就是想吃天上的龙肉,都有人替她捉来,宰杀烹食。

明光寺这座小庙,佛见了她都不显灵了,任她 肆意妄为。

天亮后,闻到了肉汤炖煮气味的圆央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气味,他一大早就说犯恶心,蹲在门口的檐下干呕吐了起来。

紧接着,圆冠、圆镜,连圆圆都被那股飘来的肉香味熏得发呕。

很久没有沾过荤腥,或是从来没有沾过荤腥的僧人别说吃肉了,就是闻着这肉汤气味,都如同是闻到了茅坑里最臭最硬的屎,除了恶心,只剩恶心。

第19章:让那群秃头和尚来贺生 (019)

几口大锅架在火坑上,燃烧的大火炙烤着锅底,宫人们站在锅前煎炸炖炒,炊烟升起,包围了整座明光寺。

掌勺的宫女与太监们虽比不上宫中御厨的手艺,但做出的菜还是勉强能入薛品玉的嘴,堪称美味。

薛品玉侧身躺在美人榻上,一只手单撑在脑袋边,一只手从玲珑双耳冰魄纹瓷盏中取出洗好的葡萄吃。

小梅枝膝盖下垫着薛品玉赏的蒲团,她跪在榻前,托着双手,为薛品玉接下从嘴里吐出的葡萄籽。

桃夭站在薛品玉的腰后,拿着一对象牙制成的小锤,往薛品玉的腿上轻轻敲打着。

从承乾宫拆出来的床,已重新拼接组装好,但放在这贫寒的厢房內,着实不搭。

不仅床与厢房不搭,从前摆放在承乾宫,如今摆放在厢房的各个瓷器、玉器、金器摆件,皆与这间陈旧的厢房不搭。

薛品玉被桃夭锤着腿,渐有了朦胧睡意,她把拿起来的一颗葡萄都放了回去,对小梅枝挥了下手:本宫想要闭一会儿眼。

是,公主。小梅枝攥着手心的葡萄籽,弯腰从蒲团上站起来,拿上蒲团,把蒲团找地方放置好。

此时,肉香阵阵。

薛品玉闻着这携风而来的肉香,又困又馋,一时犹豫起来,是先睡觉,还是让他们先给自己上一碗肉吃。

桃夭看出了薛品玉对这肉,已是垂涎三尺了。

公主,奴婢方才瞧见,砂锅里炖的老母鸡汤好了,现下用小火煨着保温加热,奴婢去给公主舀一只大鸡腿,公主吃了再小憩。

一听说有肉吃了,薛品玉来了精神:甚好!就依你说的办。

那奴婢这就去给公主拿大鸡腿。

桃夭行了礼,把锤腿的象牙小锤给了小梅枝,让小梅枝接替自己给公主锤腿。

薛品玉刚醒来不久,早饭都没吃,就等着空出肚子吃肉,她的头顶只盘了个髻,其余头发披散,那头顶的髻是用来过会儿戴凤冠的。

今日是她十四岁生辰。

前面年岁的生辰,薛满还未登基当皇帝,他以一个皇子的身份,想方设法给她办热闹的生日宴, 借口撒谎说要选妃,请求先皇允许他邀请的贵女们入宫,实则是让这些贵女们向薛品玉贺寿。

薛满登基后,许诺薛品玉十四岁的生辰是头戴凤冠,不再以公主的身份自居,而是变相以皇后的身份接受朝臣女眷、王孙贵女们的贺寿。

虽如今这许诺成了泡影,但薛品玉还是想打扮的隆重华丽。

无法接受朝臣女眷、王孙贵女们的祝贺,把那群秃头和尚传来为自己贺寿,这十四岁的生辰,也算是热闹了,不枉白过了。

桃夭端着一张雕花镂空案板,这张案板也是从宫里带出来的物件,上面盛了一碗鸡汤,碗內的鸡腿大到都支了出来,汤面上漂浮着一层金黄色的油珠,浓郁的鸡肉香味飘满了整间厢房。

一看鸡腿来了,薛品玉翻过身就从美人榻上坐起来,不要小梅枝给自己捶腿了。

同时,一名宫女走入,跪下通传道:公主,圆舒师傅求见。

紧跟着,一个太监也匆匆进屋,跪下说道:公主,圣上着人快马加鞭传了一道圣旨,宣读圣旨的大人,正在门外等候。

第20章:皇兄心疼本宫 (020)

一个和尚,一个宣读圣旨的官人,按紧要先后顺序,自是要先出门接圣旨。

可薛品玉先就捧起碗里的鸡汤,咕噜喝了一大口鸡汤下肚,待到肚里有了油水后,整个人舒坦了才肯讲话。

桃夭。

奴婢在。

去把凤冠取来,本宫要把冠子带好,华服穿上,再去接皇兄下的圣旨。 薛品玉拿起泛黄冒油的鸡腿,囫囵咬了一大口鸡肉,含糊不清地说道,本宫到这里才几日,就遭了不少罪,恰逢本宫的生辰,皇兄心疼本宫,不忍本宫受苦受累,定是向太后要了一道赦免诏书,让本宫即日起就返回宫中。

桃夭一听能回宫了,忙带领几名宫女去抬铜镜,去拿圣上为公主打造的那一顶含着红宝石垂珠的凤凰金冠。

能回宫便最好的了,在宫里过惯了,来了这荒郊野岭,山还这么高,路还这么难行的古庙,桃夭都受不了,何况是那小公主。

小公主一边拿着鸡腿大口地啃,一边被桃夭等人戴上了凤冠,打扮起来,任圆舒与手握圣旨的刘峦安在外面等候。

刘峦安对站在身边的圆舒颔首点点头,圆舒双手合十,回以了一句 阿弥陀佛。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公主召见,刘峦安有些站不住了。

这也是放在九公主身上,能让圣旨等她,换成别人,别人早就屁颠颠地跑出来跪地接圣旨了。

不得召见,被小公主晾在了这里,刘峦安浑身不自在,找起圆舒说话:你也是来见公主的?

是。圆舒眼眉间疏冷,并不太想与刘峦安多语。

刘峦安看这浮屠长得俊俏,可面相带着些许阴冷的奸相,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好浮屠,但那厚耳垂极具佛像,与佛很有缘。

佛接纳认定了的僧人,那就不是坏人。

刘峦安横看竖看,这和尚长成这副模样,太易让女香客们 迷失在 红尘中,还好身处在这鸟拉屎都飞不来的小庙里,这要是放下山了,山下的女老虎们,不把他拆骨剥皮吃了。

一名太监走出来,行了行礼,说道:刘大人,你现在可以去见公主了。

刘峦安侧看了一眼身旁的圆舒,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先走一步,圆舒单手立掌在胸前,眸光浅浅落向了低处。

一走到厢房门口,刘峦安就看见薛品玉穿着一身红,头上戴了一顶镶满了珍珠金饰的华贵凤冠,那凤冠是太后或是皇后这种品级才能戴的饰品。

薛品玉扶了扶压疼脑袋的凤冠,看见刘峦安后,她欢喜地走向刘峦安,风风 火火地说道:原来是安哥哥你来送圣旨,早知是你,本宫早早就请你会面。

公主止步,微臣是来宣读圣旨的,还请公主跪下听旨。

好说,好说。薛品玉止不住笑意,在左右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跪了下来。

厢房内外的太监与宫女们也一并跪下听旨。

这远不够。

圣旨代表圣上,在明光寺里宣读圣旨,理应这明光寺里的僧人们也一并来听旨。

刘峦安便差人把明光寺里的僧人们请来一起跪下听旨。

那些和尚们从早上一醒来,吐的吐,呕的呕,除那脸色至始疏冷不苟言笑的圆舒,其余和尚们一接近薛品玉住的这片地界,纷纷捂嘴掩鼻,痛苦到脸上都挤出了褶皱。

连明光寺主持方德都不例外,他的脸色又青又白,晨间的讲经课都没能讲下去。

刘峦安不知这群和尚怎么了,看见人齐了,决定不再耽搁下去,便展开圣旨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之九妹品玉,贤亮淑德,令仪令色,却性情顽劣,被母后贬至风雪山明光寺,感怀皇妹知其罪过,反省多日,朕恩求母后,特令其恢复封号康静,赐燕城一座公主府,钦此。

薛品玉抬起被压疼的脑袋,不敢置信地看向刘峦安。

自己要这封号与公主宅有何用?这封号被太后褫夺了,他能向太后要回封号,就不敢向太后提出接自己回宫?

还有那公主宅,自己住在这庙里,人都消瘦了,饶是赐再大的宅子,那也回不了燕城里住,那宅子拿给鬼住,鬼都要嫌弃没有人取乐解闷,转头就走。

第21章:纵火 (021)

宣旨完毕,乌泱泱跪了一片的人都等着薛品玉接旨,薛品玉打了一个嗝儿,冲鼻的鸡汤味让她立马捂住了嘴。

见薛品玉跪在地上愣着不动,刘峦安说道:贺喜公主恢复封号,还请康静公主接旨。

谢圣上恩典。薛品玉双手交叉贴在前额,伏首叩拜道,谢圣上隆恩。

只是头一栽下去,头上的凤凰金冠就因为太重倒了下去,尚有几根金簪固定着发髻,拉扯着头皮。

跪在薛品玉身后的桃夭急忙爬上前,想要扶薛品玉头上的凤冠,而薛品玉当机立断,拔掉了固定凤冠的发簪,致使凤冠脱落,从头上滚了下来。

公主身旁好几个宫人惊呼。

没了这个把脑袋压疼的凤冠,薛品玉倒觉得轻松多了,叩首过后,她轻松的就能抬起头,任那一顶沈甸甸的凤冠滚落在地,双手去接刘峦安的圣旨。

跪在宫人们身后的圆舒抬眸撇了一眼,看见凤冠掉落,薛品玉额头上被勒出了一圈红印,他又迅速垂下了眸光。

刘峦安帮忙拾起了地上那一顶颇有重量的凤冠,要还给薛品玉,薛品玉没有接下,桃夭便与一个太监替其接下了。

薛品玉接过圣旨起身,说道:安哥哥,今日是本宫的十四岁生辰,本宫命人在竹林里起灶生火,杀了鸡宰了羊,辛苦安哥哥上风雪山一趟,还请安哥哥留下来,陪本宫一起吃一顿生辰宴。

刘峦安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那一群和尚们的面色这么难看,敢情这小公主在人家庙里杀生,煮了肉吃。

这小公主,性子果真是残暴。

多谢公主美意,来回路途遥远,臣要奔赴燕城复命,不敢有所耽误,太后要在宫內办一场法会,命臣统管祭祀。

刘峦安行了个礼:康静公主,告辞。

听到他要回去给俞飞雁复命,薛品玉眼神变冷:那刘侍郎慢走,本宫就不挽留了。

刘峦安转身离去,还没走出薛品玉住的这个地界,薛品玉就把圣旨往桃夭面前递去。

去,把圣旨扔进火坑里烧了,为本宫锅里的红烧羊肉添一把烈火。

桃夭不敢接下:公主,这是圣旨

这是圣旨又如何?就是玉玺现在放在面前,薛品玉都敢抡起锤子砸了。

见桃夭不敢,薛品玉就脱掉了身上最外层的繁重红袍,拿着圣旨往竹林后院走去。

公主,公主。一群宫人们起身追在薛品玉身后,僧人们也都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跟随薛品玉,一探究竟。

只见薛品玉走到竹林起锅开灶的地方,将圣旨毫不犹豫扔进了火中,身边掌勺宫人数个,无人敢上前阻拦。

火舌一点点吞没了圣旨上的字迹。

那些僧人们见到在火中燃烧的圣旨,脸上无一不震惊,损毁圣旨,视同大罪,可这小公主接了圣旨,就将恢复她封号,赏她公主宅的圣旨付之一炬。

薛品玉把圣旨扔进火堆里后,拍拍手掌上的灰,抬头就看见了那六个显眼的和尚。

其余五僧表情震惊,唯站在方德身后的圆舒,脸色与他们截然 不同。

他冷漠,没有他们脸上的震惊,他看上去 无欲无求,没有一丝慈悲心。

他不是怜悯者,更似是一个旁观者,在看着她的这场纵火。

第22章:此生非公主不娶 (022)

公主当真是把圣旨烧了?

假山后的二层凉亭里,树影遮掩,长势向上的树木郁郁葱葱,一名穿着青衣的 公子斜坐在官帽椅上,手里抓了一把蜜饯,一颗颗喂进嘴里,嘴角扯着笑。

微风吹来,他的头发丝 随风轻舞,黏在了他清秀的脸庞上。

背对站在他面前的刘峦安提起薛品玉,就一副把牙咬得紧紧的模样:这胡作非为的康静公主,难怪会被太后贬到风雪山那种小庙里,连圣旨她都敢烧。

弟,这样的公主,还值得你日日夜夜牵挂吗?刘峦安头一转,面向坐在官帽椅上的那名青衣 公子刘子今。

正是自己府上,凉亭上下都没有仆人在侧,刘峦安才敢压低了声音,悄声对刘子今说道:当今圣上与公主的事,从宫內传到宫外,传的沸沸扬扬,宫内外,无人不知圣上与公主兄妹乱伦

刘子今止住了嘴边的笑意,严厉正色道:兄长,请勿玷污公主清白,圣上是公主的兄长,二人兄妹情深,昔日公主养在杜贵仪膝下,险些饿死,若不是得当今圣上照拂一二,公主早就香魂散去。

照拂?弟,就你心眼子实在,那是照拂吗?新皇登基不扩充后宫,不把那年已十四岁的皇妹嫁出去,而赐她封号,把历代皇后所住的宫殿赐给她住,中宫宫殿向来十五名宫人伺候,他为她加到了三十余名宫人,我此去风雪山明光寺,你猜公主怎的,她穿着华服,头戴凤冠来接旨,在庙內杀鸡宰羊,欢快吃肉,把那些秃头和尚们折磨到一个个的面如土色。

兄长,你不要污蔑公主。刘子今脸上隐隐有了怒意,绷紧的手背上竖起了一根根的青筋。

刘峦安看刘子今还生气了,说道:弟,我今日就把话挑明了,你不要痴心 妄想,念着那臭名昭著的九公主了,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孩儿都能下地走路了,明日我就叫你嫂嫂买两名美妾回来,你也该死了这条心,早日 繁衍香火。

我刘子今此生非公主不娶,兄长若要违背我的意愿,我就从这凉亭上跳下去。

刘子今说着,激动地站了起来,与刘峦安怒目敌视。

刘峦安也气急了,指着他鼻子骂道:逆子!公主是何人,你又是何人,你要迎娶公主?我们 老刘家的祖坟没有冒烟,那是圣上的公主,你要和圣上抢公主,你想掉脑袋, 一个人去掉,我不想被你连累掉脑袋。

话毕,刘峦安负手离去。

听到刘峦安不仅污蔑公主,还胆敢说公主与圣上私通,有私情,加之听到无望娶公主,刘子今的气一时没顺过,快步走到凉亭边,纵身往下一跃。

正在下楼的刘峦安听到声响,心里一震,连忙返回拾阶跑上一看,二层凉亭上已无倾慕薛品玉已久的执拗傻弟弟。

刘峦安双腿哆嗦着,大步跑到凉亭扶栏边一看,就看见刘子今已摔在了地上,嘴里涌吐着 鲜血。

第章:向圣上提亲 (0)

一名奉茶女官将 三月桃花这杯茶放在了殿前的桌上后,低着头就后退出去了。

薛满双腿盘坐在榻上,正在批改奏折,无事已阅就画圈,有事就写上批语。

站在一旁的尤礼眼皮子下耷,盯着殿前那对飞鹤出神,薛满忽而清了一声嗓,尤礼又回过了神。

批奏折困了的薛满手握毛笔,蘸了蘸墨汁,说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圣上是想听宫內的,还是宫外的。尤礼走上前,拿起砚台里的研磨石,磨起了墨汁。

薛满张嘴打出一个似打又打不出的哈欠,说道:随意,你与朕说会儿话就行。

看薛满这脸上的困意,尤礼就知道昨晚张贵人伺候圣上,伺候的很好。

不对,是张美人了。

圣上去她宫里宿了两夜,就将她从贵人,升为美人,若她怀上了龙嗣,那位分就高了。

尤礼想了想,说道:圣上可知礼部侍郎刘峦安刘大人家的小弟弟?

嗯,略有耳闻。

薛满知晓刘侍郎的小弟弟,即刘峦安老母五十岁才生下的小儿子,他们全家对这个小儿子都极为宠爱。

先皇在世时,重用刘峦安的父亲刘新一,每逢宫中宴会,刘新一奉命入宫,都会带着他的小儿子赴宴。

刘峦安也凡事对他这个小弟弟有求必应,很是爱护他这个小弟弟,前些日子刘峦安还想捐钱买个官给这个小弟弟当,被人告到了御前,刘峦安这才收敛了。

奴才听说,刘峦安的弟弟刘子今,爱慕康静公主,倾心康静公主已久,想要娶康静公主,与刘峦安发生了争执,刘子今就从二层凉亭跳下去了。

薛满画圈的笔停下,皱着眉看向尤礼。

尤礼看到薛满的脸色后,立刻跪在了地上。

他是疯了吗?薛满已没了困意,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扔,打主意竟打到了小酒身上,他一个闲人,还想娶公主了?

尤礼胆怯道:谁说不是喔,如不是他痴心 妄想,决绝执拗,到了十六岁都不肯娶妻纳妾,还做着娶公主的美梦,刘大人也不会与他起冲突。

人死了吗?薛满脸色晦气地问道。

还活着,命保住了,脚好似摔折了,医倌每日都要给他施针。

腿摔折了有何用?假以时日,他还是能站起来走路,走到小酒的面前。

薛满不许他的小酒,成为别的男子的小酒。

薛满重新拿起笔,在奏折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说道:找个御医去给他治,务必要把他的腿治残废,下肢瘫痪不能动弹,没了那玩意儿作祟,朕看他还想不想娶小酒。

尤礼还以为听错了,不是要把刘子今治好,而是要把刘子今治废。

薛满看他愣着不动,问道:有何疑问?

没有,奴才没有疑问,奴才这就去找御医。

尤礼从地上爬起来,向薛满告退后,就去太医局找御医了。

刘府自刘子今从凉亭跳下,刘家上下衰事连连,连刘峦安走路都平地一摔,把眉骨摔出了一道口子。

奉命来到刘府为刘子今诊治的太医一来,刘峦安叩谢皇恩浩荡,圣上体恤臣子,亲自将从宫里出来的太医带去看望刘子今。

此时刘子今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茶饭不思,始终求着刘峦安去向圣上提亲,他要娶康静公主为妻。

太医来之前,刘峦安将他骂了一顿,太医来了之后,为防自己这死心眼的弟弟在太医面前胡言乱语,刘峦安就找人把他的嘴用米缝成的袋子堵住。

以至太医把那一针扎在他股骨头上,他疼到都喊不出声。

第24章:在庙內杀生吃肉 (024)

明光寺中,传来一阵阵的羊鸣声,那是垂死前的哀鸣嚎叫,叫的人心动荡。

屠刀一落,挽起衣袖的太监就拿盆接起了吊绑在竹竿上的羊羔流出的血。

血流太快,滴落在盆里的血起了泡。

这公主,我看她在生辰宴后就疯了,每日都要命人从山下买活羊,把活羊从山脚赶上山,每隔两日就要宰一头羊来吃,罪过,罪过啊。

圆央直呼罪过,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他闭上眼,双手合十朝佛像一拜,再叩头一拜,睁眼就看见了坐在佛像旁椅子上默默翻看经书的圆舒。

二师兄,你坐那里,你怎么都不吱一声。圆央跪过佛祖,站起来向圆舒走去,二师兄,你可知这公主的品德是有多不好,性情是有多残忍,这是寺庙,她居然在庙里杀生,哪怕她在山脚把羊杀好后,驮上山都行,如今搅得昔日安宁的明光寺,被这浓浓的血腥气围绕。

圆舒翻了一页经书,说道:出家人不在背后议论是非。

都这个时候了,着实是堵不住悠悠众口,不议论不行了,连师父都在背后说这公主胡来,没有教养,我下山在民间打听到,原来这公主是个弃妃之子,亲娘从关进冷宫那日起,至死都没有走出冷宫,这公主从小就没娘教,她兄长是圣上,把她宠坏了。

圆舒听了没反应。

圆央在耳边叨扰,经书是一页都看不下去了,圆舒将手中翻阅的经书合上,拍在了圆央胸脯前,说道:四师弟,有空多读经书,少在背后说谗言,小心师父考你时,你答不上。

圆舒把位置留给了圆央,向佛殿外走去,圆央手拿经书,正反两面都看了看,对跨过门槛的圆舒说道:二师兄,你去哪儿?

圆舒没有回答他。

寺庙里的日子,翻来覆去就那样,早起上早课、听师父讲经、整理菜园、劈柴、做饭、烧火、洗衣、读经、清扫、撞钟、打坐

圆舒 十三岁那年,上风雪山明光寺出家为僧,四年时光,过着日出之前起床,日落之后就寝的日子,枯燥而充实。

现下,他要去劈柴。

木柴堆积在后院,去后院抱柴时,圆舒看见了那一头放完血的羔羊,扔进了热水中焯烫拔毛。

除了羊的血水,地上还有别的动物的血水,混合着,顺着不平的凹坑,流到了圆舒的脚前。

圆舒抱着一捆圆木柴火,左右交换踮着脚尖,后退着,不想让那些血水沾上自己的鞋尖。

而那些血水涌动着,就是要向圆舒流去。

圆舒一看,下了决心,既然躲不了,那就消灭它。

薛品玉指名要把这头羔羊架在火上炙烤,做成炙肉,宫人们在处置这一头羊羔,给这一头羊羔拔毛时,就瞧见了来后院墙边堆积的木柴堆里拾柴的圆舒。

明光寺六个和尚里,就数圆舒相貌最为端正,身材最为匀称,连给羊剖肚挖肝挖肠的太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圆舒。

这骨相经得起没有头发的模样,这要是留了头发,把他往皇城里一送,定能惊动燕城各大的贵女们。

圆舒抱薪离去后,几个太监小声议论起了圆舒这一个沉默寡言的和尚。

别的和尚们见他们在庙內杀生吃肉,时不时就要凑上前埋怨几句,念几句大慈大悲的 阿弥陀佛。

唯有圆舒瞧见了他们做这些事,就当是没瞧见,抱了柴就走,说好听点是与他无关,说难听些是装聋作哑。

不时,那装聋作哑的圆舒就回来了,肩上挑了一个扁担,扁担的两头,挂着两个盛满水的水桶。

他将水一倾倒,地上的一滩血水就被水冲走了。

第25章:在和尚的面前说淫话 (025)

炙烤好的羊肉由两名太监抬着,端进了屋。

薛品玉侧躺在美人榻上,正用一根纯金打造的签子,惬意地叉着水果吃,桃夭站在她身后,手执一把海棠花罗扇,为薛品玉轻扇着风。

将羊肉摆放在桌上后,太监们行了行礼,一个太监将要告退,而另一个太监没有退去之意。

公主。

薛品玉看了他一眼,知他有话要讲。

何事?

庙里那个叫圆舒的和尚,拿水冲洗起地上,把地上的血冲得干干净净,奴才们的鞋袜都被他湿了。

知道了。薛品玉懒懒一抬眸,把手中吃水果的金签子递给了桃夭,赏。

赏?

赏谁?赏冲洗血水的圆舒和尚?

桃夭琢磨不定这小公主的心思,还是这小公主以眼神,再次示意了下垂首的太监,桃夭这才明白金签子是赏给太监的。

桃夭将那支金签子呈给了太监。

奴才谢公主赏。

谢过薛品玉后,太监欢喜地拿着那支金签子出了门,薛品玉没了叉水果吃的金签子,就用手拿起一个圣女果,吃进了嘴里,饱满的汁水从嘴角溢出。

桃夭转身想为薛品玉重新拿一支金签子叉水果,反正这样的奢靡小玩意儿,从承乾宫带出了许多,薛品玉就叫住了桃夭。

桃夭,你这几日,多走动看看,看那和尚是否真的在用水冲洗血渍。

桃夭领命:是。

连着几日,桃夭按薛品玉的话,去看圆舒的动向。

她看见宫人们每每在竹林小院里宰杀牲畜时,那些和尚们以防闻到血腥气,会用汗巾蒙了半张脸,念着 阿弥陀佛,敢怒不敢言。

只有圆舒在他们宰杀完牲畜后,脸上什么遮挡都没有,任那些作呕的血腥味钻入七窍,他破旧的鞋底践踏过那些血水,拎着装满水的水桶,倾倒出桶中水,将血水冲洗干净。

桃夭把所见之事回禀给薛品玉,薛品玉赏了桃夭一对金元宝后,直呼有意思。

桃夭问其什么有意思。

薛品玉说道:人。

人?

桃夭,跟随本宫前来明光寺的宫女们是否有十五人?

有的,加上奴婢,一共十五人。

看着坐在上方的薛品玉,桃夭知道这小公主又要兴风作浪了,搅的这庙內不安稳了。

将她们全部叫进来,本宫有话要对她们说。

是。

桃夭转身出去,让候在门外的小梅枝去把宫女们全部叫来拜见公主。

没多久,狭小的厢房內跪满了一个个 年纪轻轻,长得嫩俏的宫女。

换成在承乾宫,就是把那三十名宫人们全部叫进来都容得下,何至于来了这座小庙,仅跪了十五人,就连房门都关不上了。

薛品玉不甘心这一生都困在这座小庙里,白等着花颜逝去,人老珠黄。

她心心念念着一定要回宫,取代俞飞雁,成为后宫之主。

尔等听好了,本宫不强迫你们,正如本宫被太后贬出宫来到这座小庙,询问你们是否愿意追随本宫出宫

话未说完,那群 丫头们立马表明忠心:奴婢誓死追随公主。

倒不必死,只是本宫不甘心居于这小庙,还是想回到宫中,想必你们也过不惯这庙內清寒贫瘠的日子,所以本宫就想了一法子。

奴婢愿闻其详。

很简单,这里既是寺庙清净之地,必是忌女色,尔等穿着清凉,念些淫词艳话,去那群和尚们面前晃荡,诱了他们破戒,传至天下,让天下人都知明光寺的这群秃驴,不过是一群好色的假惺惺之辈,本宫贵为公主,到时自是不能在庙里呆了,就算回不成宫,也能回到燕城的公主府。

一番话下来,跪在下面的宫女们哗然,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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